程嘉鱼的穿孔大业最终还是没能完成。
何嘉树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在她穿孔前把她从店里薅了出来。
清俊的一张脸布满运动后的红晕,何嘉树喘着气,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
程嘉鱼被他扯着手腕拖着走,穿孔店附近都是些阴暗的小巷,霓虹色的灯牌白天不会亮,黑漆漆的。哥哥沉着一张脸,也不说话,但是她能感觉到他很生气。
她主动开口,“哥,我没干什幺,就是来打个耳洞。”
很难用言语形容何嘉树看到穿孔店的想法,昏暗又乌压压鬼画符一样的招牌。感觉连基础的消毒措施都没有,纹着骷髅纹身的人握住程嘉鱼白嫩的耳垂,他看见她眼睫轻颤,指尖紧紧地扯住自己的裙摆。这是她极度紧张的动作,她明明很害怕,为什幺还要做这些。
一定是有人带坏了她。
何嘉树总算停下来,审视着她的脸,耳边还是完整的。
“舌头吐出来。”
程嘉鱼听话乖乖照做。
看到她舌尖还是完好无损,何嘉树的怒火才稍微减轻一点。
他对着镜子打过舌钉,穿过去之后是满嘴的鲜血,喷上酒精后是细细密密的痛,没多久就长了回去。
程嘉鱼平日里看到血都会害怕,一定是有人挑唆她。
“程嘉鱼,你才多大就学别人穿孔?”
“很好玩是吗?”
“还骗我?”
“你知不知道这是自残?”
“你不是最怕疼?”
“感染了会化脓你知不知道?”
“你有多大的胆子敢做这种事?”
“我最近给你自由太多了是不是?”
“你现在和混混有什幺区别?”
接二连三的逼问让程嘉鱼愣在原地。
她说不出话,垂下头,眼泪控制不住地吧嗒吧嗒地往下流。
干嘛要这样说啊。
来自亲人的指责,似乎杀伤力都会翻倍。
意识到自己的言辞有些过火,何嘉树却没有改变的意头。他知道,他最近没时间管她,给了她过多的自由。
花枝需要修剪,她也需要。
“赶紧和你那群狐朋狗友断了。”
“都是他们那群小混混带坏了你你知道吗?”
何嘉树平时从不恶意地评判别人,但是对围在程嘉鱼身边的那群朋友,他却总是不留余力地诋毁。能是一群什幺好学生?
衣服好比两块破布,上面露出大片的肩膀,下面露出肚脐眼,裤子的长度永远在膝盖以上,手臂上毫不掩饰,满是横杠的刀痕,自以为勋章一般,幼稚至极。
平日里发的朋友圈不是抑郁症就是双相在吃药,随便一点小事就像天塌了一样,图片是医院打点滴,露出满是针孔的手背,半夜总是发想自杀的言论。程嘉鱼半夜偷偷跑出去好几次,在江边去找要跳江的朋友,陪她们胡闹乱走一晚上,像小狗一样围着她们说。
“没有啊,你不是什幺都没有,有我啊,我很喜欢你的。”
“你想做什幺我陪你啊。”
然后陪着她们坐在大桥栏杆上,似乎轻轻一推就会掉下汹涌的江水,看得何嘉树很多次都想报警。
“我会一直一直和你做朋友的。”
“所以你不要丢下我。”
第二天她回来时总是哭的眼睛红肿,眼下是浓重的青紫。
他不明白那群人的死活和她有什幺关系?死了就死了,非要惹得她伤心。
他的妹妹一向是个好孩子,和他这个哥哥之间没有一点秘密。
初二的时候她躲在他房间角落,缩成小小一团,等他打开灯,就扑倒他怀里和他说,班上有不熟的女孩子用小刀划胳膊,她看了觉得很心疼,说看着就好痛。
看着妹妹眼泪汪汪,一脸的担心神情,何嘉树动作一顿,让她不要学,有什幺不开心的事情要和他说。
妹妹哭着脸点头,温热的眼泪落在他掌心,也不说话,眼泪吧嗒吧嗒落个不停,把他胸前整块的布料都哭湿了。
和现在一样,只是她没有靠在他怀里。
“她们是我朋友,不是什幺小混混。”
没想到这样的一个行为被他劈头盖面骂了一顿,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何嘉树从没有对她发这幺大的火,平时虽然经常生气爱管着她,但是不会骂她和她的朋友。
何嘉树是爬墙出学校的,出来得急什幺都能没带,翻了一身都没有找到纸巾,只能扯着校服外套的袖子给她笨拙地擦眼泪。
他嘲讽一笑,“那群人不如死了算了,早死早超生。”
程嘉鱼哭得更凶了,一边说一边摇头。“哥,你不要这幺说她们,她们会伤心的。”
何嘉树觉得他没有当面骂她们已经是压抑后的行为了。
“除了你一个人在乎,还有别人在乎他们的死活吗?”
现在程嘉鱼还在拼命地护着她们,不知道有什幺好护着的,平日里和她们的聊天记录能有几百条,和他就只是几条卖乖的言论。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的嗓子快哭哑了,抓着他的衣角,“有很多人在乎的,她们还有别的朋友啊,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的。”
“哥哥你也有很多朋友的对不对?”
何嘉树皱着眉,尽量平心静气开口,他们的家长不常管教他们,能约束住妹妹的只有他。
“我没有这种朋友。”
“你下次不要再和她们来打孔了,这个是自残,你不能这幺做,知道吗?”
说完他难掩厌恶,还是一句话。
“都是她们这群人带坏了你。”
程嘉鱼擡起头,被泪水洗净过的一双眸子格外清润,和他对视。
“不是我陪她们,是她们陪我来的。”
程嘉鱼本想打开何嘉树的手,不知为何没有动作,只是扭头跑出了小巷,又去找她的朋友了。
他站在巷子中,看妹妹毫不留恋地离开,留他一人。明明是三十多度的天气,被眼泪打湿的袖口飕飕透着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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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骂的谁啊?
混的哥,混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