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恨海情天(小修)

(修复些逻辑错误)

春桃目光缓缓移至裴知春脸侧,“回长公子,春桃昨晚有些梦魇,睡得不太好,大概如此……”她尾音略带拖长,鼻音又重了些,掩不住的疲惫:“看起来倒像是哭过。”

裴知春静静地注视着她,声线比先前稍柔了些:“如此……刚才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春桃思索片刻,尽力忍住笑意:“听见了,但不多。”

“我不愿娶妻,更不愿他给我塞女人,既然如此,这些日子恐怕得麻烦你与我演些戏了。”裴春知冷静道:“你且放心,我和你之间不会真发生什幺关系,待时机成熟,我必归还你的卖身契,还你自由,你仍会是名良家子。”

春桃听了这话,内心不禁冷笑。自由?这世道上,最廉价的便是自由,多少人卖身为婢,出卖自尊、自由,不过只是为了苟且偷生。她看向裴知春,越发觉得——这个看似清高的公子哥,真不知世事疾苦,久居书房,醉心诗书,将脑袋都读坏了。

“好,”春桃压抑住心中的嘲弄,尾音上扬,带了些许嘲讽:“长公子慈悲。”

她原本打算虚与委蛇,没料到裴知春又开口:“不过,我尚在考虑,毕竟眼下世道动荡,你一个人怎能承受得了。”

春桃擡起眼,直视他。那双清炯炯的杏眼,瞳仁黑得透彻,犹如蜡烛灰烬掸在信笺纸上,誓要在裴知春身上,烫出两个黑森森的窟窿。

裴知春目光滞留在她瞳仁中,几秒钟的沉默后,他透过她黑沉沉的眼,像抓到了什幺——那瞬,仿佛看见了三年前元宵夜的自己,那个与小女郎偶遇的自己。

他视线从她的眉弓移到鼻尖,最后停留在她眼角的那颗痣上,重复打量片刻,“此前,我与你,可曾见过?”

春桃掩唇轻咳,“回长公子,只是回廊上搭过几句话而已。”

裴知春凝视着她,似乎还有话想说,却被她打断:“长公子,无事的话,春桃先告退了。”

她不再是当年那个对他抱有柔情的小女郎,而他,也不再是那个曾为她拭泪的郎君。她心中不会对他怀有半分……恋慕。

她对他,剩下的,估摸只有恨。

裴知春眼中有些许的停顿,“那私下里呢?就你我二人。”

春桃敛去眼中波澜,答得镇定从容:“从未,春桃从未与长公子私下里见过。”

裴知春捏捏眉心,朝她挥挥手:“罢了,你退下吧。”

春桃垂首,行礼后退几步,转身离开。

裴知春目送她背影,心中满是疑惑。她为何一边试探他,一边又否认一切?

事实上,他看清那颗痣后,便认出她了。

那夜既是元宵,也是母亲的祭日。迎着寒风,他来到母亲最爱的红梅树下,凝望枝头,见月光洒在梅花上,似覆了层寒霜。忽然,他耳畔传来一阵啜泣,循声望去,发现是位小女郎,鼻子冻得通红,正拿袖管擦泪。

裴知春不知她为何伤心,但今夜是元宵,月华如洗,阖家欢聚,能在今夜流泪的,想必是个可怜人。

于是,他悄然走近,将母亲留下的帕子递给她。

世道难,小女郎一定活得很悲苦吧。哭吧,哭吧,今夜把所有的泪流干了,再擦干了,便不会再流了。裴知春如是想道,也如是说道。

她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回应的是句祝福,“多谢,愿君平安康健,岁岁常相见。”

三年过去,他仍清晰地记得。

*

暮云合璧,薄月低悬。

春桃脸色绯红,额头沁出细密的汗,提着灯,返回下房。她觉得今日有些异样,越是裹得严实,反而越觉寒冷。

正当她纳闷时,小厮阿柒匆匆走过,险些与她撞了个踉跄,“春桃,正好碰到你!快帮我个忙,替长公子更衣。”

春桃举灯照亮前方的路,强迫自己心神清明,“替长公子更衣,有何特别留意之处?”

阿柒捂住腹部,脸皱成一团,几声喘息都不曾掩住痛楚,“长公子性情倔强,许多事他必需亲力亲为。即便自身膝痛,也要硬撑着……你只需……扶一扶便是。”

他话还没说完,便匆匆转身,朝茅房跑去,“多谢了,春桃……”

春桃叹了口气,往浴室方向走去。她走得摇摇晃晃,险些跌倒,徐徐走到浴池边。氤氲弥漫中,她隐约看见一个瘦削的身影。

“长公子。”春桃轻唤一声。

裴知春转过头,眼底闪过一抹惊诧,漠声道:“阿柒呢?”他黑发如瀑倾泻,湿答答的,隐匿在薄雾中,映衬出长年不见光的肌肤,青白到几乎透明。

“阿柒有事……”春桃勉力走近,舌尖在唇间打结:“他说,让我代劳。”

裴知春侧头,定定地看向她,“代劳?”透过飘渺的白雾,他隐约窥见,她双颧处浮着病态的绯红——她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嗯……”她几乎脱力,随意应了一声。

“你——”他正要开口,话未说完,却见她双膝一软,身体向前扑去。

扑通一声。

霎时间,水池中漾起一圈圈波纹,水濡湿了春桃藕裙,打湿她的黑发,丝丝缕缕在水中浮散。

裴知春回过神,只见水汽弥漫间,她脸部轮廓依稀可辨,却看不清她的表情。脑海里的四书五经、礼仪教义,迫使他果断偏开视线,不容自己再多看一眼。

下一瞬。

一双湿漉漉的手搭上他的背脊,微弱的喘息在他耳边一声声响起。

“放开。”裴知春想继续开口,却听到蛇信温柔致命的舔舐,落在他的耳畔。

“裴知春……”她顿顿,“你真是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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