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后,梁砚回去冲热水澡。
梁砚声把镜子放到卧室里,等他洗完出来,自己拿着换洗衣服进去。
路过洗漱台的镜子,她伸手碰了碰,镜子毫无反应。
她到现在还没想明白,严晓言不让严童瑾照镜子,却能照这面镜子,而严童瑾自己也藏了一面镜子。
他们到底用了什幺法子绕过禁忌,身上的秘密还有多少。
温热的水浇在身上,梁砚声久违地感到疲惫。
两年,当一个没有身体的恶鬼,肉体的疲惫和欢愉都离她远去,爱恨痴嗔却还能在灵魂中滋生,磨损她的理智。
幸好,才两年,回归后的她还能克制自己,还能去做她必须去做的事情。
思及此,她突然感到庆幸。
梁砚回发现了很多,严童瑾,赵敕,镜子,严晓言……他知道了,便会强制插入她的调查中,她无法阻止,那便再利用他一次。
但幸好,那件事,他还不知道。他也不知道她潜藏的心思,这就足够了。
她的秘密,必须深埋地底的秘密,或许到死她也会带着。
而那些人的秘密,她不但要挖出来,还要挖个底朝天。
可惜过程坎坷,若是这些隐藏的秘密能像男人和女人的做爱一样直白明确就好了。
淋浴头下,梁砚声盯着自己饱满的胸脯,无端想着。
缺失了两年的生活体验,她无法感受身体的生长,青春期的性冲动也没体会到,看到自己发育姣好的胸部才有了实感。
放假答天天补习,还一直调查被换魂的真相,她很少产生性方面的需求。
梁砚声自嘲一笑。她真是想多了,就算有性冲动,梁砚回会帮她解决生理需求吗?
不可能。
她所遵守的道德伦理,都是从梁砚回身上学来的。
他只会比她更有操守。
若是心思被严晓言发现,就算没有落实,她一定想换一个女儿。
洗完澡,梁砚声换了身新睡衣。等在洗漱间把头发擦的不滴水了,才拉开门出去。
客厅,梁砚回坐在沙发上,手机靠在耳朵上,在通电话。
她目光询问,他食指竖在唇前,示意她安静。
梁砚声起了兴致,绕到他后面,趴到沙发靠背上,脑袋从他另一侧的肩膀上探出,听在和谁通话。
是严晓言。
今天雨太大,出于安全,她打算住员工宿舍,不回来了,这会正嘱咐他照顾家里。
“知道了,妈。”他回。
梁砚声这才看向窗外,树枝被刮的东倒西歪,雨水扑在玻璃上,聚在一起变成流动的瀑布。
她看到这幕,不自觉想到三年前那场大雨,她淋着雨,迷茫、恐惧、慌乱在她身上重复上演。
心绪在扯到回忆时变得波动,上上下下,无法安定。她低下头,靠近梁砚回的肩膀,让视野变窄,把那种感觉压下去。
他还在通话,严晓言嘱咐了一大堆,他在这里一一应下。
他身上带着刚洗完澡的沐浴露香味,淡淡的,钻入鼻腔,抚平躁动的心绪。
而她微微歪头,看到他脖颈的疤痕,褪了痂,一条粉嫩的线横在上面,随着他的声音一动一动,重叠成一尾游动的粉色小鱼,下一秒就要进入她的眼里。
梁砚声慢慢靠近这条小鱼,想把它看的清楚,再清楚一点。
在小鱼即将钻进眼睛时,天际突然传来一声响雷,滚滚而来。
专注的人被吓到,她一下子贴上那条鱼,埋首在他脖颈处。
而鱼钻入了她的嘴中。
柔软的唇压上泛着凉意的皮肤,陌生的触感拽回她的思绪。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幺,梁砚声蓦然僵住。
她不敢动,怕动作变了味。
大脑开始飞速思考,精神紧绷,思索对策。此时又一声惊雷爆发,她惊得一瑟缩,更往他身上贴。
一只温热的手掌贴上她湿着的头发,轻轻抚过。
“只是雷声,没事。”
他的下颌擦过她的头发,似乎低头了。
被误以为怕雷声了幺。
她的眼神有一瞬的黯淡,随即被藏住了。
倒也不用费力解释了。
唇和皮肤好分离,她的眼皮和头发一起耷拉下来。电话挂断时,她弯曲的手臂伸直,站到他身后。
湿漉漉的头发离开时落到他的颈窝,扫过那处,才彻底远离。梁砚声看到,有些嫉妒它离开前还能再触碰他。
“我去吹头发。”她说着,走向洗漱间。
镜子前,她打开吹风机,嗡嗡声盖过雨声,也盖过自己过快的心跳。
她看向镜中的自己,神色平静,不见一丝情动。而后,她平静地看着镜子里的门被打开,梁砚回出现,走到她身后。
他接过吹风机,她松开手,双手垂落身侧,注视镜子。
镜子里,映出面容平淡的少女、专注认真的少年,吹风机在少女头顶移动,发丝在少年指间飘舞,看镜子角度再刁钻些,还能望见屋外的狂风骤雨。
这次她没有忘记。曾经,只有两个人在家的时候,他会帮她吹头发,她借此得到一点彻底放松的时间,休整疲惫的自己。
那个时候,她还没有眼下称得上龌龊的心思。
看向镜子,她的视线落在少年的脖颈处。
还是想亲。
念头出现的下一秒,梁砚声闭上眼,阻隔欲望向外传递的可能。
心跳太快,身体总想和梁砚回亲近。阴沉的雨天里,她情绪起伏得厉害,行为举止变得不可控。
黑暗中,耳边的嗡嗡声停了,她还没有睁开眼。
梁砚回拍拍她的后脑勺,“别睡,还没吃饭呢。”
她这才睁开眼,有一点呆滞迷离,好像真的睡了一会。
不过并不是装的,刚从欲望脱离的她总是这样。
迟钝的大脑尚没反应过来,身体凭本能转过身,要面对面回答他的话。
又一阵雷声降临,把天当鼓,敲得震天响。
响雷传入不设防的耳朵,梁砚声毫无防备地被震清醒。
这种被迫清醒的感觉瞬间把她拉进回忆——冰冷的供桌前,她跪在地上,背部落下除恶的抽打。与回忆同步袭来的,是极度的不安和神经里熟悉的疼痛。
她几乎是本能地抱住梁砚回,寻求一个安全的巢穴。
梁砚回只用下巴抵住她的头,在她情绪平静后,才抱住她。
屋外只剩哗哗的雨声,洗涤污秽的泥。
她清醒过来,额头抵在他的肩膀,回到此刻阴雨不停的世界里。
脱离不安后,她的眼中迸出浓烈的恨意,放在梁砚回身后的手收紧,连带衣料攥出褶皱。
“冷静。”他道。
她的手忽的松开,放开被扯皱的衣服,连带心底的冲动也停息下来。
“梁砚声。”他的手搭上她的后颈,“放松。”
她眼中的恨意褪去,属于恶鬼的嗔怒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最初的平静。
梁砚声自梁砚回的怀中擡起头,看向眼前单一发白的瓷砖。
陷入极端情绪的恶鬼,会在清醒的一瞬间被另一种极端的情绪吞噬。理智消失,她便成了真正的恶鬼,杀生索命。
命运赐予她恶鬼的力量,也早已降下成为恶鬼的代价。
她很早就该没救,成为恶鬼,随后顺理成章地死掉。
但梁砚回能安抚她,他能唤回快要离去的理智,让梁砚声还是梁砚声。
他的存在,破坏了她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