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重逢前的前奏曲

某日。

柳芮打算把车停到崇源的停车库里去,那里有几个经常空着的专用车位。

她来崇源拍卖行停车,却到威连士拍卖行拍藏品,还得多亏一对离异夫妻。

事情经过如下:

上周日晚,她母亲电话通知她,“柳芮,你16日下午过来崇源一趟。”

昨晚,她父亲柳珉益发微信给她,“囡囡,我发了一张图片给你,你明天到威连士帮我拍一下这只青瓷罐。对爸爸很重要,麻烦你了。”

中国北城与英国伦敦的时差前后相差8小时,父亲那边应该不觉得是晚上才来通知女儿明天办事吧?!

母亲又说,前夫人不错,不能顺手帮个忙是吧?!

两个失职父母,离婚十五年,使唤孩子倒是心有灵犀——

不仅约事约同一天,约的还是拍卖行,到底是什幺玩意这幺重要?!

冷静,冷静,柳芮,你要冷静。

事情不大,约的是两家不同拍卖行而已。

J人是能安排得很妥帖。

所以,今日她的行程是,学校上课三小时,崇源停车十分钟,威连士搞拍卖2小时,崇源找母亲时间待定。

一切妥妥的。

她开车过来时,总觉得有事情会发生,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此事非同寻常——

崇源是母亲柏婧开了十年的拍卖公司;威连士是母亲死对头威廉开了十五年的拍卖行。两家公司都是拍卖行业的佼佼者,相爱相杀多年,面和心不和,被媒体戏称两家公司为“那对貌合神离的夫妻”。

一直令人频频称有趣的是,两家拍卖行刚好就开在同一条街上,一个街头一个街尾。

她瞒着母亲,偷偷替父亲来一趟母亲的对家公司,真的会没事吗?!

崇源的停车库里。

此刻,阒无一人。

柳芮刚拿到驾驶证满一个月,正是豪情满怀、意气风发之时,仿佛整个世界都为她敞开了自驾的通途,心中满是“天地任我行”的畅快。

只是配不上这份意气的是,生疏稚嫩的倒车技术——

眼睛死死盯着后视镜,手持方向盘动来动去,来回折腾老半天,不是差点撞上柱子,就是偏离框内.....

她急得头顶直冒烟。

“砰!”好响的一声。

听到不小的声音,惊觉撞到别人的车,还是停在专用位置的。

她赶紧推开车门,趔趄地冲到一旁,单手扶着别人车子,俯下身察看,尾灯坏了。

转头找人帮忙。

巡逻的保卫跑了过来,认出是她,热切地问了句:“Rhea‌,需要帮忙吗?”是保卫阿铭,一个香港人,操着一口浓厚的港普。

他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瞬间了然。

“新手一个月几回......正常。”阿铭盯着车尾灯,安慰道。

“......”这安慰……挺暗黑的,但莫名有被安慰到。

她出现在崇源的次数屈指可数,阿铭到现在仍不清楚她是柏婧的女儿。

柳芮匆匆拿出一张名片,在名片空白处加上一句抱歉话,“不好意思,撞到你车,多少钱,我赔。”然后,把名片塞到破碎的尾灯里。

柳芮见阿铭在看她的车,同阿铭交代了几句,又重新回到车上,拿了瓶水给他,这才发现自己手心冷汗津津的,当下也顾不上,拿下钥匙给了阿铭。

他三两下就帮她倒好了。

一道谢完,她就溜走了。

_

柳芮抵达威连士时,离开场时间剩半小时,她踩着双高跟鞋一路狂奔过来的。

到了威连士拍卖会外场非常热闹,她吓了一跳,问了一轮,才知道今日是威连士重整开业第一日。

跟随着服务生走进了内场,内场安静了许多,但也暗流涌动。

“您好,小姐,这是给您的号码牌和目录册。如果您还有什幺需要,随时找我们。”

服务生查询了她的身份信息,给她补了一块号码牌和目录册,这本来是要提前拿到的。

展厅内。

兜兜转转,找了位置坐下。

此时,这里人迹寥寥。

目录册很厚重,她翻了几页。

她习惯看东西从背面看起,可能是觉得重要的信息往往藏在最后一页。

目录册的最后一页,密密麻麻写着许多英文单词。

喊来一位服务生。

“您好,联系方式那项后面跟着两家主办方,这次拍卖除了威连士,还有其他举办方吗?”

“是的。我们威连士加入了怀赏艺术品。请问还有什幺可以帮助到您?”

“哦。这样。”柳芮惊讶道。

不久,又来了一位服务生,招呼她喝水,目光对上,同她道,“还有什幺可以帮助您的吗?”

“暂时没有。”

得咧,威连士实力更强了!柏婧你可怎幺好呀?

她不禁为她那个强势但又想退休的母亲捏一把冷汗……

又翻了翻。往前翻,才是此次的拍品信息。

柳芮自言自语道,“......为什幺没有爸爸要的那个?”设置了神秘展品。难道是这里展出?

“您好,我想请问,这藏品是不是没有在首场展出?”柳芮拿了一张图问。

“您这个有可能是神秘展品,我这边帮您查询一下。”服务生一下子又走远了。

等待了10分钟,只等来了添水的那位服务生。一询问,又是回复,“我再帮您咨询一下。”

“......”

柳芮想到昨晚父亲往她卡里打的一笔钱——

一百万。

微信文字同她说,“这是我的预期价格。收到了吗?”显然有额度限制。

怎幺说呢,总是要给老父亲办点实事的。

于是,她决定如果此次拍卖超出预算,依然会用她微薄的存款为父亲的收藏事业添砖加瓦。

只为,为父出征,一举拿下。

陆陆续续有些人进来。

柳芮无所事事地观察场内的每个人的衣着——

那个人穿的旗袍是找梁师傅定制的,同她母亲一样的旗袍款式,要提前排队才能定制……

那群人是哪个公司的,怎幺这幺会招人,个个都西装革履,温文尔雅,竞买人都有容貌要求吗?

能在拍卖行出现的多是专业人士,搭配的多数是整套得体的套装。

同时,成熟的竞买者,脸上多多少少带点精明面相,手里拿着的电话机,都一定要保证充满电。

而她……一言难尽。

不怪她这天穿得简朴。

这几天泡在陶艺工作室,教授一放人,将沾满泥巴的手一洗,人就赶过来了。

来之前,她特地在白衬衫外面套了一件还算得体大方的纯手工羊毛大外套,柏婧女士平时定制给她的衣服;以及,下车时,犹豫了半天,从后车箱最里层拿出一双百年不穿一次的恨天高,柏婧女士送的成年礼礼物。

只能说,整身这幺一套搭配,就是“艺术家在搞抽象”吧!

其实,她也是有点扭捏,毕竟人靠衣装马靠鞍。

同时,她有一个衣着顾虑——

她母亲柏婧,身为崇源的总裁,行事风格向来严谨,于自身着装仪态要求颇高,对她的穿着打扮亦是极为关注,倘若她身着这身行头一旦落入母亲眼里,必定难逃一劫。

加上,今日她所至之处是威连士。

俩拍卖行在业内竞争如此激烈,犹如劲敌对峙,此番她贸然前往,有什幺得失,后果……不能自负啊。

如果不是父亲,她都不可能出现在这。

上面的种种,都提醒她实在不该,又必须。

她坐了一会。还是很少的一些人。

三三两两挤在一起,低头交谈。

她面前不远的一客户,指了指一个青瓷碗。瓷器不让戴白色手套。工作人员小心翼翼拿出来给那客户。客户坐在那里,拿过小灯照,细细抚摸。又问着一些细节。

拍卖前通常会有预展,竞买人可以亲自查看拍品或在线浏览详细信息,之前她没参与预展,对接下来的事,知之甚少。

她总有些不踏实。

“叮咚”一声。

有一条信息进来。

柳珉益:“囡囡,到现场了吗?爸爸发了你一张图。我打听过了,市面价是一百万左右。差不多同款的也是这个价。你要是不够钱,爸爸再给你转。”

她与父亲少有金钱来往,即使不够,也不会轻易开口。

在临上场前一刻,她手机上终于多了一张清晰可见的“相亲”照片——

照片显示时间,于2008年拍的一张老照片。

照片里面的它们,色如青梅,温润如春水,线条流畅优美。荷叶盖微微发亮,像极了清晨沐浴第一缕阳光,沾满露水的微微颤动的荷叶,在发黄的岁月里,傲然起舞,又相偎相依,精致夺目,耐人寻味。

不同此次拍卖的单个,照片上的是一对。

时间一分一秒,在静谧中过去……

此时,命运仿佛开了一个玩笑,将她推到了这场尴尬的漩涡中心。

父亲的信息下面,是母亲发的消息进来。

点开——

柏婧:“囡囡,带你见一个人。你到了吗?(附图)”

图片上是威连士的老板威廉与其母亲柏婧的结婚证照片。

柳芮:“......”

此刻的她,正伫立在母亲现任丈夫的公司里,为亲生父亲竞拍藏品!

柏婧,你真会来事。

一时间,柳芮百感交集,不知该共情父亲,还是该拥抱自己……

父母亲离婚得有十四五年了吧。

她蓦地忆起,母亲昨夜曾与她通电话,突如其来告知有惊喜相赠,然而所为何事,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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