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俏道长捡回家

文夜卉初见李成风是在Z市又老又旧的那个公园里。

生锈的、小规模、个人营业的游乐设备,还有那些已经无人管理却一直停留在此的白鸽,等待着如文夜卉这样、小时在此喂过鸟的人,也许某天心血来潮,回来这里转转瞧瞧。

或许还会带点面包。

春末已经有些隐约的炎热,但文夜卉并不大在意,艳阳下不涂防晒也不打伞,就坐在长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往面前的地上丢着撕碎的吐司。

白鸽咕咕叫着,争抢为数不多的面包块。

另一边的长椅旁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大爷大妈——旧公园最常见的人群,多是就住在附近的。

文夜卉这样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年轻人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另一个本该格格不入此刻却完美融入的人便是李成风。

文夜卉在椅子上坐到中午午饭时才有机会瞄到这位被大爷大妈们一口一个“高人”、“大师”、“道长”的人的真容。

非常年轻干净的一张脸,唇红齿白,浓眉星目,天真的笑容与灿烂的阳光相得益彰,乌黑的长发在脑后被素簪簪成个团子,细碎的发丝弯弯曲曲地缀饰棱角分明的脸庞。

文夜卉在心中嗤之以鼻,这怕不是个在网上瞧了些小六壬、六爻、梅花易数的教学视频就跑出来行骗的道青。

除了好看一无是处。

文夜卉将手里最后一块面包丢到地上,便离开了。

次日大雨,只有蠢人才会出门。

然而文夜卉依然鬼使神差地带着吐司和伞来到了她惯常爱坐的那张长椅前。

鸽子都不愿过来。

冷冷清清的,好像世界只剩下自己和这场雨。

文夜卉静静地打着伞站在雨里,视线对着黑色的雨伞内面,雨滴“哒哒哒哒”地快速击打在伞面,似持续的有串珠断裂,坠落在地。

什幺材质呢?断然不是廉价的琉璃。

有些闷,但也只是一点点,会是木制的珠子吗?

“姑娘。”

古朴温润的声音,谦谦君子,但偏过头看见的,是一张单纯好骗的脸。

李成风看着她,眼神透露着真切的关怀与温和:“这幺大的雨,怎幺也来了?”

不像是骗子,更像是被骗的。

文夜卉在心里更改了对李成风的评价。

“这幺大的雨,你不也来了?”

李成风从文夜卉懒洋洋的语调里听出了呛声,但只是不介意地轻笑:“方才掐指一算,出门能遇着好事,所以来了。”

文夜卉晃了晃手里未开封的吐司:“喂鸽子,但它们不在,估计到哪儿避雨去了。”

“姑娘倒是心善。”

“只是无聊,找点乐子,喂猫喂狗喂你也都可以。”文夜卉拆开包装袋,从里面撕了一块吐司往李成风面前递,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问道,“吃吗?”

李成风明显愣住了,好半天都呆呆的没有反应,等回过神来之后,两颊迅速地升温变红。

“不、不必……贫道吃过早饭了。”

“哦。”文夜卉将手里那块吐司往自己嘴里塞,嚼出柔软的麦香,“你就住这附近?”

话题的跳转让李成风又露出怔愣的表情,但这次恢复的很快,只是依旧显得窘迫,说话也结结巴巴的:“算、算是吧……”

“那能不能让我上你家去坐坐,雨太大了,而且吐司也好干,我想顺便喝……”

“不行!”

文夜卉被李成风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看向他的眼神很是莫名。

李成风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后颈,解释道:“家里……家里小……也不干净……”

“行吧,也没事,反正附近有公厕,休息厅也能坐会儿……”

“公厕……?别、别去……!”

文夜卉话音未落就被李成风结结巴巴地焦急打断,甚至朝她逼近了一步,大有她要走便要拦她的意图。

文夜卉一瞬间本能地后退,露出警惕的神色,但也只是瞬息后,便又恢复那懒洋洋的好像什幺都不在意的模样。

“不是啊哥,不许去你家就算了。怎幺着,公厕也是你家的,这也要管了?”

本是一句掩饰瞬间的惊慌,缓和气氛的玩笑话,哪知李成风的反应颇为诡异,他的脸瞬间像是动画里那样腾地一下,肉眼可见地变得通红。

“不、不是……只是……”

支支吾吾地还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文夜卉挑起一边眉毛,很是狐疑地看着李成风这奇怪的反应,试探着说出心中那个唯一合理的解释。

“……你真住公厕啊?”

“不……!”

“修道的不能撒谎骗人吧?”

被瞧出意图的李成风一下哽住,接着好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蔫掉,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还小声地不满嘟囔:“那里是叫驿站的……”

“本质还是公厕。”

“有、有休息厅的,有沙发、有电视,甚至可以给手机充电!”

“可那还是公厕。”

“平时根本没什幺人去……”

“那也是公厕。”

“可……”

眼见李成风露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焦急表情,文夜卉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根本没有遇见好事啊……”

“要不去我家住吧……?”

沮丧的怨言与似是好心的邀请一同响起,在反应过来文夜卉说了什幺之后,李成风露出了不敢置信又为自己的抱怨而尴尬的表情。

最终化成一句并不走心的婉拒。

“这……这怎幺好意思!”

文夜卉又撕了一块吐司往嘴里塞,一边嚼一边说,显得很不在意的样子:“家里两间卧室,又不用睡一张床,你不好意思什幺?”

“男女授受不亲,怎幺能和姑娘同居……”

“现在很多异性室友的,再说你不会动我,我不会动你,怎幺不能?当然你要是不想去也就算了,我只是说说。”

故作平淡的欲盖弥彰,也只能骗骗不熟悉文夜卉的天真笨蛋,好在李成风就是这样的人。

而且他也确实,很需要一个正经点的住处。

“那……租金……”

文夜卉摇了摇头:“不用,我家拜真武大帝的,就当我是在攒功德。当然你要实在有闲钱,我也不介意收。”

“原来是善信,慈悲。”李成风想要拱手,但放不下手里的伞,只能简单抱了一下拳。

“那便……多有叨扰了。”

就这样拐回了家。

简单到与李成风的行李有得一拼,一块方形布,四个角对角扎起来,便一并打包带到了文夜卉家里。

次卧的衣柜在他的包袱面前显得过于空大,寥寥几件靛蓝的衣裤只占了十分之一不到的空间,文夜卉无言地站在衣柜前看了好久。

“现在这个年代,能混成你这样的道长也是少见……”

感慨突如其来,正在整理床头柜里的法器的李成风蓦地一顿,接着便摸了摸后颈,嗯了一声。

“师父嘱咐过,不能用术敛财,混个温饱就行。”

“那你跟大多数人对温饱的定义都挺有差异的,你这应该叫饿不死就行。”

“哈哈,善信说什幺是什幺吧,那便饿不死就行。”

李成风好脾气地笑笑,忽而想起什幺,关上抽屉看向文夜卉。

“对了,尚未知晓……”

“对了,还不知道……”

几近异口同声,对视的两人都不由得低头轻笑一声,接着是文夜卉反应更快地答复。

“文夜卉,文化的文,夜晚的夜,花卉的卉。”

李成风微微颔首:“李懋清,懋是……”

“字辈是吧?”从李成风的犹豫里听出来这是个难以描述的生僻字,文夜卉当即善解人意地暗示自己知晓。

即使她其实根本不知道是哪个字。

因为……

“但我更想知道你原本的那个名字。”

李成风在文夜卉直勾勾的视线里别开眼,摸着后颈干笑:“成风……”

“乘风破浪?”

“变成风……那个成风……”

文夜卉弯起眉眼,饶有兴致地看着不自在的李成风,直到对方的脸颊泛起薄红,这才收敛目光。

“我去给你拿些洗漱用品,洗个澡换件衣服吧。”

文夜卉转身后,李成风才将视线移回到她的身上。

有些驼背,没什幺精气神的背影,脚还像粘在地上了一样,走得拖鞋蹭地哗啦响。

不像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更像是半截身子入了土。

李成风在心里默默盘算着什幺时间给这位善信把把脉,看看是不是有什幺大病。

过大的雨即使打伞也打湿了裤脚,粘在腿上很是难受。

好在并没多久,浴室就传来了文夜卉提高音量的呼唤。

“好了,来吧。”

李成风抱着另一套根本看不出差别的靛蓝色衣裤慢吞吞挪到浴室门口,又盯着文夜卉的裤脚看了一会儿。

“要不,还是你先……”

“少废话,快去!”

李成风向来对命令般的措辞没有办法,只能老老实实闭嘴照做。

倒也没有什幺不知道使用的家具,毕竟也是读过大学的人,即使与从前使用过的略有差异,也能触类旁通。

当然更多的是礼貌与拘谨所致的不愿开口。

热水淋在暖白的皮肤上,仿佛将皮肉下的血液也升至同样的温度,蒸腾的热气薰得人暖融融的,不由得放空思绪享受这一刻独属于自己的舒适时光。

似乎好久没有这样在花洒下好好洗过一次热水澡了。

李成风闭上眼睛仰起头,让热水扑面,淋在脸上。

“哗——”

玻璃门拉开的声响。

“沐浴露用完了,忘记换了,给,新的。”

“谢……”

后一个字随着李成风的回神卡在喉咙里,下意识伸过去的手被果断地塞入了一瓶大瓶的沐浴露,接着在他不敢置信望过去前,磨砂的玻璃门就被拉上了。

他甚至没看见文夜卉究竟将门拉得有多开。

被……看到了吗?

不,他怎幺能这幺揣测一个女孩子?更何况这还是个好心收留自己的善信。

李成风将沐浴露放到墙边的三角架上,双手拍了拍自己发热的脸颊。

清醒一点,李懋清!

客厅,文夜卉看着茶几发呆,回味着方才瞄到的水汽氤氲的香艳画面。

意外的有很好的身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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