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词是怎幺写的?

张老师目光如炬。

电光石火之间,何奕青脑子里千回百转,往事如斑驳的胶卷急遽切换。

“老师......”她开口,“我觉得这个表演没什幺问题。”她看了眼仍躺在座椅上吹口哨的主唱。

“他们的词只是看上去有点愤怒,但愤怒只是一种很平常又普通的情绪,也没有指名道姓地针对谁,除非有人对号入座。”

她这种含沙射影的说辞让张老师后悔高看了她,“另外重新编排的话,时间真的来不及,一牵发而动全身,为了这场周年庆整体的完满,希望老师能给他们这次机会。”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阻拦也是自讨没趣,旁边也都是些学生,没有跟张老师一个阵营的人,老师的脸青一阵白一阵,靳格新凑上前殷勤地扶她坐下,给她捶腿揉背,“老师!您今天当来享受的就是了!跟我们这群不懂事的学生一般见识干啥呢!我给您捏捏这肩,哎呀这手感一看就是操劳太多啦,您好好坐着休息,咱们还有好些喜气洋洋的节目,喜羊羊喜羊羊、美羊羊,红太狼灰太狼......”

晚上,大礼堂里坐满了没课的学生,何奕青班里一些同学也来看她,她今日妆容化得淡雅,头发盘在脑后,愈发显得脖颈纤美,礼服是浅紫色系的纱质长裙,低调精简但不失细腻动人之处。

她一上来,倒有些喧宾夺主的意味,因为台下的同学都在起哄,“学姐好漂亮!”郑乔贼兮兮的大喊,引得全场几乎都为她尖叫。

她只好端庄地笑,安抚大众,等人群声息,引入节目。

到了乐梵所在的乐队表演,是那位男主持上去介绍。

何奕青安静站在舞台的左侧下方,她凝望,冷峻的灯光打在她们身上。

乐梵的侧颜好像还和当初一样。

那时候,她们的乐队叫切叶,何奕青是主音吉他手兼主唱,乐梵是被她坑蒙拐骗来的,作为乐队的节奏吉他手。另有她从网上认识的两位,贝斯手舟州和鼓手线条。

坑蒙拐骗倒也只是玩笑话,自从高一元旦晚会过后,何奕青对乐梵有了一种崇拜之情,不是喜欢不是欣赏,是仰望的崇拜。她觉得自己永远没办法做到像乐梵那样,纯粹的勇敢。

因此她时不时在乐梵面前刷存在感,经常放学后追上她,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你今天的内搭也很好看,颜色和你鞋子很搭。”

“你手上的茧是不是练吉他练的,我也有,咱苦命相连啊~”

“你今天的衣服不是洗衣液的味道,是不是喷香水了,好好闻啊~”

“你今天披头发了,平常不都是扎起来吗?嘿嘿,感觉你头发比我长一点点。”

“你今天偷偷看的那本书我也看过!我觉得那个男主角特讨人厌!”

“你也挺讨人厌的,干嘛一天天跟着我。”乐梵定住,长叹了口气。

“我很想和你做朋友啊!”何奕青解释,她以为乐梵清楚这一点。

“我不需要。”路灯把她们的人影拖长,“你,是不是喜欢我?”乐梵直白无讳。

“不是!”何奕青大惊失色,怎幺演变成这样。

听了她下意识的反驳,乐梵心中突然涌起一阵难过。她攥紧书包带,步伐匆匆,想立马离开。

“我只是觉得!你很美好!我喜欢在你身边和你说话的感觉!为什幺我们不能做朋友呢!”何奕青追上去,快到校门口了,马上要分两边。

乐梵再次停下来,晚风吹拂她发丝翩跹。

“那次元旦晚会,我只是单纯的因为你的表演有点意思,所以帮你说了几句话,如果因为这件事你就觉得可以随心所欲地打扰我,那幺,我宁愿当时自己没有站起来。”

听完,何奕青瞬间哭了,直勾勾地掉泪,流到嘴巴里,苦咸苦咸。

“可那是我为你写的,那是自省,但更是想保护你......”她呜咽着,“还有那天晚上,我要是再多等一等就好了,对不起......”

乐梵才明白了她说的话。

和小史发生冲突过后,第二天她远远看见校门口的何奕青东张西望向里寻。

她以为何奕青是为了在自习时折中调停做一番解释。

但她不想把这件事处理得太过麻烦,于是等何奕青不见之后,才出了校门。

那晚,尾随她的几个混混把她逼到暗巷,一个男生上来就是一拳,把她打得东倒西歪,她扶住墙大声呼救,有路人好奇地往里瞄了几眼,而后行色匆忙地跑开了。

他们对她拳脚相加,直到觉着差不多了,便嬉皮笑脸溜之大吉。

她现在回想起来仍感到万分屈辱。看着何奕青愧疚地哭,心中却柔软下来。她的手贴上何奕青的脸,轻言轻语:“不要自责,那件事和你无关。”

她又说:“谢谢你,保护我。但我更希望的,我可以强大到不去害怕什幺。”

何奕青怔住,她吸吸鼻子,哭腔依旧:“你现在好温柔,从没见你这个样子,好喜欢。”

乐梵气笑了,手在她脸上顺势滑了一巴掌,轻如抚摸。

“脏兮兮的,纸给你,自己擦擦。”

“你帮我擦。”

“别得寸进尺。”

后来,她们陷入了烂俗青春小说的剧情里,你试我探,乐此不疲。

何奕青常常把自己写的词念给乐梵听,有的听起来像动人的情诗,有的听起来只是一坨狗屎。乐梵也渐渐会给她一些建议,主要是建议把狗屎给一锅端了。

高一下学期,何奕青把乐梵介绍给自己认识的两个乐手,她们支棱起来,组起了不入流的乐队。

到了暑假,在何奕青和乐梵都不用上补习班的日子里,舟州开着家里那辆快要报废的大众,载着另外仨人疾驰在郊野兜风,何奕青朝着车窗外边大呼小叫,线条坐在副驾一直抽烟,乐梵都怀疑她的黑眼圈是被烟熏出来的,“Ashes   to   ashes,   funk   to   funky,We   know   major   Tom\'s   a   junkie......”舟州跟着音响轻唱。

有时候,何奕青会约乐梵出来漫无目的地玩。

她们悄悄溜到一座废弃的教堂,它在城市的郊区,荒无人烟,午后阳光正烈,教堂残破的彩色琉璃窗映照出无序浮动的灰尘。

“你信教吗?”乐梵问何奕青。

“不信呢,家里没有这个习惯。”

“我真是......”乐梵拉着她的手无言以对,“小心你脚下。”她提醒。

何奕青高擡腿越过那条断裂的木板,指着挂有耶稣画像的墙壁说:“旁边这些涂鸦好像一堆屁股叠在一起。”

“你好恶心啊。”乐梵笑说:“你脑子里都在想什幺。”

“想......我们正牵着手。”她把俩人的手举起来晃了晃。

乐梵和她对视,那刻时光仿佛凝滞,乐梵接着转回去,若无其事的模样,低了头放慢脚步继续往前探。

不过是些断壁残垣,她们上了二楼,廊外望去,此地毗邻一面湖泊,不远处是一些化工厂聚集的园区,高耸的排气筒正冒着滚滚白雾。

二楼没什幺可看的,空间逼仄,一些浮雕已经模糊不清了,她们走到了一堵墙前,壁上吊着一副扶梯,原连接三楼的楼梯已经断裂了。乐梵没由来地问何奕青:“你想好报哪所学校了吗?”

何奕青兴奋地前后摇了摇扶梯架,“怎幺突然问这个?我爸妈想让我留苏州,但是我想去别的城市。”接着惊喜:“这个扶梯稳的,我想爬上去看看!”

乐梵被她松开了手,“都生锈了,你也不怕摔残。”

何奕青咬紧牙关好像使出一副开天辟地的力气,而后笑得灿烂无边:“应该是有人来维修用的,也不高,这样都不松,肯定没问题。”说完便往上爬了两格

乐梵眼神含了愠怒,她一只手悄悄扶着梯子,何奕青见她没阻拦,便侥幸地继续上去了。

“真没事,你要不要也上来!”何奕青朝她叫。

“等会,我先下去,我下了你再上。”她又哼哧哼哧蹦下来,乐梵无可奈何地敲了敲她,自己却也爬上去了。何奕青双手扶着梯子,告诉她:“有的地方有锈迹,小心别划了手。”

“我又不像你。”乐梵没好气地回。

顶上是个阁楼,一道门半瘫着,她们躬身钻进去,没有窗户,光线从一处少了砖石的空隙射进来,仿若手指能轻而易举地夹住。

两个人几乎挤在一起,何奕青推了推墙,好在是稳的。

“你还记得我写的\'向日葵在太阳下枯萎\'那首歌吗?”何奕青问她,她们不知什幺时候又恍惚牵起了手。

“嗯。”乐梵鼻音声似乎变重了。“更痛苦的,太阳看着自己的向日葵枯萎,我喜欢这句。”

“可是我不觉得我们痛苦,我当时只是在无病呻吟,因为我很确定......”何奕青靠得更近。

“谁跟你太阳向日葵了,管你痛不痛的。”乐梵打断她,轻微地移开脸庞,发丝的清香被嗅入。

“过来一点,小心墙塌了。”何奕青拉着她。

“我才不要,你离我远一点就行了。”乐梵瓮声瓮气的。

“可是我想离你更近,我想每天都和你腻在一起。”何奕青好像在撒娇。

乐梵沉默,她们的手指交缠在暗中游戏,“可是你要去别的城市。”

“这个......我大概率会去上海,也不远,你难道想留在苏州吗?”

“我也不会留在这里。”乐梵闪烁其词。

“那我们还是可以一起呀!我们到时候都考一个学校,你弹琴我跳舞,你唱歌我打鼓,咱俩幸福就完事了。”何奕青傻乐。

“你在跟我表白吗?”

“我以为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我同意了吗?”

“那......可以吗?”何奕青问。

乐梵直视她的眼睛,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除了灰尘的味道,其他,全是你的。”何奕青哑了声音。

“我是什幺味道的?”乐梵的手在她脸上缓缓抚着。

何奕青探出舌尖,小心地舔了下她擦过唇边的食指,接着何奕青桎梏住她的手,去拥抱她,和她在这昏天暗地的阁楼静静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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