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旭日还未东升,城南的集市已是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许淮山两兄弟老早便采买起食材来,原因无他,前一日淑云非常正式地给哥俩下了邀请,要他们今日去蒋府一聚,说是她与这浑人既确定了关系,自然要一起用个饭走走形式,以后两家便是堂堂正正地往来——虽说她与许淮山之间也一直是如此,没有刻意避讳过谁,不过这次乃是她对这二人尽的地主之谊——谁叫她一回家便听宝贝女儿说起这两位“好叔叔”隔三差五便来登门拜访,每次来还要带些七七八八的东西呢。
淑云心思细腻,那日回到荣川城内已是华灯初上,她恰巧与临忙临时赶回家的男人在大街上遇见,后来在铺子里清楚了男人的身份,又听了他的一些安排,知晓他这些时日实则忙得不可开交,做的又是心系苍生的大事,必然是身心俱疲。
相别数日的二人在许家院子里一路腻腻歪歪、卿卿我我,又终于滚上了床,颠鸾倒凤、数番云雨之后,被那雄伟身躯和粗壮肉棒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她捧起男人许久未曾打理的大脸,额头相抵,温存地与之对视方才看清这对印象中炯炯有神的铜铃大眼此刻亦是浮现出道道血丝。
“累了吧。”嗓子叫得已有些沙哑的她轻柔的声音像羽毛拂过心尖。
“开……开玩笑,爷们儿怎么可能累,难不成是没喂饱你这骚娘们儿?看来还得再加把力给你干到婉转求饶为止,哼哼……”说着又要一展雄风,挺身再入,好好取悦她一番。
呵呵,一上了榻便死要面子的臭浑人。
淑云这回不依他了,在他将将准备动作之际,葱白柔荑抵住他黝黑厚实的胸肌,娇躯轻扭,灵巧地从他身下钻了出来,素手轻推了他一下,却是纹丝不动。
男人愣了愣:“干嘛……”
美人不答,又用了用力,鼓起红润桃腮故作愠怒,男人这才配合着被她仰面推倒在床。
在他不解的眼神中,淑云跨坐上去,青丝垂落腰间,一双修长玉腿撇开在两侧,轻描淡写却语出惊人。
“操你。”
“什么?”许淮山震惊了,竟一下没回过味儿来,下意识想起身。堂堂男子汉的直觉告诉他,那种事情不能发生。
美人却是先一步单掌压在他胸膛上,另一只玉手一把捞起那两颗垂落在粗壮大腿间的硕大丸袋,将男人最柔弱的地方攥在手里稍稍用力一握:“听话。”
男人顿时浑身一颤,额间青筋隐现,顺从地躺了下去:“嘶……臭娘们儿,你够狠……”
“怎的,就你能操我,我操不得你啊?”淑云俯身下去,白花花的绵软硕乳在宽厚坚硬的胸膛上挤压变了形,俏脸贴近男人胡茬未净的下巴,纤手轻拍他大脸。
许淮山虽纵着她,未曾多作反抗,脸上却还是写满了不情不愿,略显疲惫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不甘:“当然,男操女天经地义,挨操的就该像个骚货一样撅起屁股乖乖受着,那有爷们儿反过来被娘们儿压在身下的道理?”
“…………”
“哼,原来你这老顽固是这么想的,本是念及你平日辛苦,想要犒劳你一回……”美人紧盯着男人的俊颜,看他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黛眉微皱、语气危险:“我现下觉得更应该先好好教训教训你这狂妄自大、不解风情的臭男人才是。”
说罢,一只冰凉小手握住那根青筋遍布、一柱擎天的大黑杵,玉指攀附环绕,感受着它熟悉的跳动,美甲故意刺进包皮里,而后用力向下一撸,竟直接是将皮拉到了极限位置。
与此同时,贝齿毫不留情地咬在男人敏感的喉结上,湿软香舌灵巧地来回舔扫。
“呃啊……”上下同时被袭击,许淮山虎躯绷紧,翻仰起头颅,发出难耐的呼声。
美人埋首在他颈间不为所动,嘴角轻勾,甚至还拧着被剥开到极致的大肉棒左旋右扭。
“……嗯……啊……停……快停下……爷们儿错了……啊啊……让……让你操……”男人微红的双眸渐渐湿润。
百战百胜的柳大将军少有地体会到了挫败的滋味——这是他在“战场”上轻易把弱点完全暴露给淑云的代价。
听得男人服软求饶,淑云才“大发慈悲”松开他,满意一笑,悠悠起身——自己终于硬气了一回,如今在榻上也能反过来治治他了,豪气自心生!
之后许淮山说到做到,当真完完全全任她摆弄,淑云便如愿“肏”了男人一次,玲珑娇躯骑在他身上起起伏伏、纵情驰骋。
看他明明很是受用,身下肉棒更是滚滚烫烫、坚硬似铁,却要强作镇定,一脸傲娇,美人一面回想着男人以往为了迫使自己就范而施展的种种手段,一面无师自通地在男人身上实践起来——时而用葱嫩玉指掐住男人胸前两个硬邦邦的褐色小点疾疾揉搓,时而对男人的古铜色胸肌进行“丰乳按摩”,时而将男人的壮硕臂膀高高举起、摁在床头,用香舌挑逗他光洁敏感的颈侧和腋下,男人终于忍不住低沉粗喘起来,厚实胸膛起起伏伏,双臂轻颤,被那销魂魔窟深深吞没的大肉棒兴奋抖动,仿佛到了失守的边缘。
这小女人,弄得他好舒服啊……
“嗯……嗯……啊……❤️”许淮山在美人身下叫了起来。
“哼哼,谁准你叫了?爽到不行了是吧?”谢淑云反客为主,学着男人的腔调戏弄他。
“……?啊……你你……”男人羞愤难当,美人却做了更为大胆的动作,直接上手堵住了他的嘴,两根纤指夹住肥厚滑腻的大舌头,将他余下的话尽数掐灭。
这天夜里,大英雄屈辱地“挨了肏”,刚开始垮起个脸,勉勉强强惯着美人;到后来快意横生,主动配合起她,也是慢慢觉醒出些前所未有、羞于言表的喜好来……
话说这柳家兄弟二人从前在外行军打仗虽是同将士们一道风餐露宿,颇能吃苦耐劳,回了京城却也是两个响当当的贵公子,这厢挤进热闹非凡的早市里,听着来来往往的吆喝声干瞪眼,不知从何处买起——心细如发的淑云这回当真是失算了,她昨日只交代了句“照着寻常家宴置办”便把这跑路活甩给了“靠谱”的许淮山,许淮山这浑人也是随意地应了下来。
要知道,武侯府的吃穿用度这些年是按着公主府的标准来执行,侯爷有意节俭,往往也是被家里的公主大人一口否决,许淮山更是打小含着金汤匙,被姮萱照着白白胖胖的小金童养,什么时候都要呵护在手心里、什么都要给最好的,柳啸渊早年也是绞尽脑汁才没让自家独苗被孩儿他娘养歪。
因此许淮山在家中都是锦衣玉食,常年被山珍海味伺候着,就连这两年定居荣川做了铁匠的营生,也是一日三餐下馆子,好酒好肉没亏待过自己,左右银子他是不缺的。
若问有没有亲手下过厨?许淮山表示他擅长煎蛋和煮面(。虽有些何不食肉糜的意味,但他确实对采买食材无甚概念,两兄弟四处辗转,想一出是一出,逮着贵的挑,至于新鲜与否,店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蒋府大院里,身穿茜色对襟裙的淑云在面前的两个箩筐里筛筛捡捡,明明很轻松平常的场景,这兄弟二人却是紧盯着她手头的动作如临大敌。
“行,这些估摸着够七八个大菜了,这几条桂花鱼又肥又鲜,由我亲自掌一道清蒸,其余的叫张娘子拟好清单,让厨房去弄吧。”
许淮山这才松了口气,吹着口哨装作无所事事的样子。
“?你俩干嘛杵在这处。”淑云打点完食材,吩咐下人一一抬进东厨,起身讶异地瞧着牛高马大的两人,“昕儿,快领两位叔叔去堂屋里饮点酥茶,坐一会儿先。稍候我吩咐人在院子里铺设桌椅,今日天色尚好,咱们便在外头用饭。”
昕儿正在一旁爱不释手地把玩着许淮山方才赠予她的胡桃木剑,闻言躬身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圆圆的头顶上水粉簪花轻轻晃动,调皮可爱。
“要不我也来搭把手吧!别的不行,烧火添柴,切菜剁肉的功夫还是有的。”许淮山这位脱离了战场便养尊处优,手不沾米的贵公子摩拳擦掌,自告奋勇道。
淑云认为这不符待客之道,本想婉拒,可转念一想,和这浑人一道忙活这些家长里短,倒也真像是一家人了,两人在东厨的一方小小天地里各司其职,又心系彼此,偶尔对视一眼……其乐融融的场景在脑海里浮现,美人不自觉地微红了脸颊。
“好……好吧。”
就不拿你当外人了。
淑云捧着俏脸,细声细气回了一句。
哎呀!怎得像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一般!明明都已经与他这样那样……多少次了。
许淮山直勾勾盯着美人,只觉得那羞红的脸蛋配上一席茜色长裙,更显热情似火,明艳动人。
她分明是个面皮薄的,那晚胆敢对他做那样的事,看他下回不好好报复报复她。
一旁本是对晨间费尽心思采买的食材同样跃跃欲试的柳明川看着二人眉来眼去,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一言不发,识趣走开了。
“昕儿,走!小叔再给你教几招漂亮的身法!”青年笑吟吟地向少女招招手。
昕儿眼睛一亮:“求之不得!小叔稍候,昕儿去去就来。”说完便风风火火三两步闪身进了卧房,出来时穿上了她早早备好的练功服,轻便的青灰色短打配上潇洒干练的束腰灯笼裤,少女发量惊人,单马尾高高扎起,青丝随风飘荡,整个人英姿飒爽、神采飞扬。
“女侠好威风!”柳明川爽朗出声,由衷地比了个大拇指。
昕儿嫣然一笑,抱拳作揖,而后提起木剑,两人找了个宽敞的空地比划起来,院子里布靴摩擦地板的沙沙声伴随着哐哐当当的击打声此起彼伏,时而是少女的轻喝,时而是青年的夸赞。
“昕儿这孩子,小小年纪头角峥嵘,性子好,又有大志气,实非寻常女子可比,往后不知出落得多么卓尔不群!”许淮山听着门外的响动,又一次称赞青春洋溢的少女。
这话是站在他柳大将军的立场上说的,含金量非同寻常,淑云却是叹了口气,颇有些认命的味道:“但愿她不是叶公好龙吧。”
那有这么说自己宝贝女儿的!许淮山这未过门的后爹不依了:“非也非也!昕儿虽是女儿家……”
“收声。”淑云一改平日里的春风满面,不愉道:“你这浑人懂甚么,等你为人父十三年再来与我辩。”
许淮山讪讪闭了嘴,心想如今说这些话果然还是稍显逾越了。
其实淑云的心思他未必不懂,她作为昕儿的母亲,能接受事实,但并不乐意。
当初许淮山年少拜师习武,又早早进了军营跌爬滚打,姮萱贵为大祈公主,气度非凡识大体,知晓这是柳家自开国以来世代沿袭的优良传统,明面上咬牙表示理解,暗地里也不知多少次为此垂泪。
有一日,少年的他带着一身淤伤悄悄归家,蹑手蹑脚经过内院时恰巧听见厢房里传来娘亲隐隐约约的哭声,又一边啜泣一边捶打着他爹,嘴里断断续续、含糊不清地说着:“你们爷俩没一个好东西,成天沆瀣一气、串通在一起糊弄我……呜呜……好心当成驴肝肺,我不会心疼吗?你们!——呜呜……你们从来没考虑过我的感受……”
“是是是!我的心肝儿哎!你想怎么都行,揍山儿一顿,来,揍个痛快,莫要哭坏了身子……”
姮萱果然更加奋力宣泄了起来,粉拳雨点般落在男人坚实的胸膛上,引出一阵闷哼。
“我倒是想,呜呜……我恨不能当初把那混小子的腿给打断,横竖再养他一辈子……呜呜……省得我天天牵肠挂肚,为你们爷俩担忧……”
柳啸渊不敢说话,更不敢和爱妻辩驳,但也不可能改变立场,只能挨着打随声附和着她。
许淮山立在门外湿润了眼眶,他想冲进去扑在娘亲怀里,想安慰娘亲,想不管不顾大声喊一句“小爷撂挑子不干了”,可惜他也做不到。
过了一会儿,里面的动静渐渐小了,应当是自家娘亲消了气,许淮山屏息凝神了一阵,才又听见她略显傲娇的声音:“哼!山儿那小混蛋不听劝,早早离了家,去了刀枪无眼的地方,你呢?你这当父亲的不多担待着点儿,说甚么军中无父子,还专挑苦差事给他,以为瞒得住我是不是?他无厘头,你倒只顾着帮他在我这里顶住压力了!”
看了看自家夫君低声下气的模样,姮萱没好气瞪他一眼:“你说当初皇兄为我相看了这么多好后生,我怎得偏就看上了你……”
她得理不饶人,嘴上愈发没个把门,男人虽胸怀天下,在这方面却喜钻牛角尖,眼里容不得沙子,这话着实触了他逆鳞,方才千方百计哄着夫人的柳啸渊渐渐变了脸色,
笨蛋美人却依旧没个数,恃宠而骄,犹自挤兑着他:“当初京城追求我的公子哥儿呀,有那相貌英俊的、家财万贯的、才高八斗的,哪个不是响当当的人物?叫得上名号的得从城南排到城北了……就好比那什么,姓裴的那个,时任大理寺少卿……哦哦,是叫裴海泽来着,人家一表人才,当初苦苦追求了我三年,甘愿入赘,我没应;还有那天才少年张素,大祈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文状元呢!那小毛孩十五六岁的年纪,居然在庆功宴上公然扬言要做我的面首,呵呵,倒也有趣,其余多得不谈,偏我赖上了你这打打杀杀的浑人,连累山儿也……”
男人的脸色已是黑如锅底,这厢骤然起身,姮萱才察觉到周遭突降的气压,脱离了温暖怀抱的她心里生出些不好的预感,将将抬起头,便见面前高大的男人已经宽腰解带起来。
“做……做甚……”
“好啊,你连人名字都记得一清二楚是吧?好得很,好得很。”柳啸渊气场全开,语气阴森,一话三问,“大理寺卿是吧?天才状元是吧?行,这俩货色我记住了。李姮萱,你还问怎么看上我的是吧?”
姮萱:“?”重点不对呀。
男人掏出那根粗长伟岸的肉棒,居高临下盯着她,抖了抖那傲人物事:“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搔首弄姿勾引了老子之后是如何迷上老子的?”
门外的许淮山已经听出这谈话变了味儿,心里五味杂陈,他那浑爹这节骨眼上还要拉着娘亲做那事,这厢将自家老子在心里痛骂了千万遍,只盼娘亲自求多福,而后面红耳赤,脚底抹油开溜了。
内室,一改平日的儒雅随和,这位霸气侧漏、骨子里都是占有欲的侯爷已经将公主大人不由分说地丢上了床,又一把扯下卷帘:“你喜欢那相貌英俊、家财万贯、才高八斗的是吧?那你这骚货最后不还是选了一棍子把你小屄捅穿的柳大将军?还敢想别的男人,爷今天非得给你这骚屄焊死在爷鸡巴上不可……”
“大胆!”这下姮萱也不乐意了,这男人满口浑话,居然还敢凶她!
她拿手指着逐渐凑近的男人,同样气场全开:“滚远点!粗鲁至极,分明是本殿在斥责于你,现在闹哪样?是要倒打一耙么?柳啸渊,你休要动手动脚,今日没你的事了,给本殿跪安吧……啊啊,别过来!……不要……嗯啊啊~……”
后来夫妻二人的矛盾果然还是在床上解决了,床头打架床尾和,此话不假。
许淮山心叹,往后怕也免不了袒护着昕儿,他竟也是走了他爹的老路。
“想什么呢?现下不谈这个,鱼会弄吧?你负责刮鳞去鳍、扣鳃掏脏,再洗干净,我稍后便做这个。”淑云轻柔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许淮山:“……”
不会,但应该不难,可以尝试。
美人无语,素手拧了拧眉心:“那你去帮忙生火添柴吧,待会儿帮厨房片点肉、切点菜什么的。”
许淮山:“这我擅长。”
谢淑云谢大小姐今日干劲十足地在东厨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手艺,势必要拿捏住这浑人的胃,开始她训夫有方的第一步。
厨房里一阵热火朝天,不多时,院子里的圆木桌上已经备齐了菜,五荤三素共八样,每样分量十足,用形状不一、外观精美的菜碟整齐盛装,加一坛上好的葡萄酿,恰好摆满一圈,将餐桌点缀得色彩缤纷,可谓卖相极佳,教人看上一眼便觉垂涎欲滴。
“脆皮八宝鸡、水煮肉片、小炒黄牛、油焖大闸蟹,以及本姑娘匠心烹制的清蒸桂花鱼。”淑云莲步轻移,如数家珍,“这边的小菜则是一道蒜蓉油麦菜,一道家常葱花豆腐——应当算是家常?你俩送来的这豆腐有些奇怪,也不知上哪儿买的,似是经由鸡蛋加工过,又软又滑,厨房那边摸索着做的……最后是酸辣爽口的青椒土豆丝~”
“好耶!色香味俱全,昕儿又能大饱口福啦!”换回薰衣紫长摆礼裙的少女在一旁做着捧哏。
淑云笑着戳了戳她额头,又招呼两兄弟落座,主宾四人围成一圈。
“小宴寒酸,还请二位赏光。”
“谢大小姐招待有佳,我二人便却之不恭,大快朵颐了!”许淮山一席宽袖白袍,威武挺拔,仪态谦谦,那模样、那气质,端的是玉树临风,这厢拱手行了个正礼,也不矫情,率先动起筷子。
“嘿嘿,明川亦谢过嫂……姐姐!”俊俏青年芝兰玉树,笑容灿烂。
倒还真是风度翩翩,不愧是一等一的豪门子弟,淑云心想——如果不是浑人那视线跟个牛皮糖似的黏在她身上的话。
拢起袖子夹了一块香喷喷的鱼肉,送进嘴中缓缓咀嚼,鲜嫩爽滑的口感伴随着恰到好处的浓郁汤汁令味蕾舞动,许淮山眼睛一亮,方才刻意先夹这道菜想着讨好美人的他此刻由衷地赞叹道:“太美味了!这道鱼怎得如此之香?”
“真的吗?”淑云优雅端起碗筷,美眸望向已经将答案写在脸上的男人,庆幸她的小妙招走对了方向,心里欢呼雀跃,面上却故作云淡风轻。
“千真万确,明川你尝尝。”许淮山意犹未尽,又夹了一大块到碗里。
“嗯!实非虚言,清甜的鱼肉中夹杂着一丝微咸而不腻味的肉香。”柳明川一口下肚,亦觉回味无穷,立马点头附和。
埋头干饭的男人余光瞥见美人一副“你就没别的想问了么”的表情,眼巴巴地瞧着自己,似是欲言又止,许淮山这大老粗忽然福至心灵,试探着说道:“敢问秘诀何在?”
哼,算你识趣!
淑云徐徐漱了一小口清茶,掩嘴笑道:“熟能生巧罢了,烹鱼无外乎火候的把控和配料的选取。不过今日突发奇想,鱼儿蒸好出锅后我又煎了几根腌制好的腊排骨,添水取其汤汁稍加熬制,最后浅浅沥一层沁到鱼肉里,以求锦上添花之效。”
二人恍然大悟,对谢大小姐钦佩不已,又去品尝其他菜肴,样样是别出心裁,各有千秋,两个大老爷们儿吃到胃里,暖到心里,许淮山更是巴不得一辈子赖在这蒋府不走。
遵规守礼的昕儿在一旁老老实实用饭,一言不发,只笑看这一刻其乐融融的景象。
万物祥和的春日又这般悄悄溜走数天,清明时节将至,就连荣川城也是细雨如酥。
芳草萋萋的山坡上落花飞絮,孤零零的桃树下,一大一小两个美人素衣飘摇,昕儿撑着伞,看着娘亲蹲下身子,轻柔地探出手,抚摸着父亲的石碑。
——亡夫蒋修诚之墓。
淑云轻手轻脚地将果盘摆放妥善,点好熏香,含笑畅饮他生前最爱喝的青梅酒,而后长袖轻舞,将一盏美酒尽数挥洒,衣角拖带着地面,青白色布料沾染上潮湿的泥土和芬芳的花瓣。
一阵无言。
“娘亲往后不会忘记父亲吧。”昕儿不合时宜的话打破了沉默。
淑云愣了一瞬,随即摇了摇头,起身从女儿手里接过雨伞。
“对不起,娘亲。”少女也不知晓自己是出于何种心思问出这样一句话,有些后悔,害怕娘亲不高兴。
“我与你父亲是相携走过十余载的夫妻,虽有过磕磕碰碰,亦未能白首相依,情分终究还在。”淑云慈爱地揉揉女儿的头发,“昕儿懂事了,知道这样问娘亲,说明昕儿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呢……父亲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淑云凝视着碑上那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名字,只觉恍如隔世,长叹了一口气。
她的心里如今也装下了另一个人。
“这人一走啊,生者便只记得他的好,其余的在如今看来都不甚重要了。娘亲当然不会忘,你父亲双亲早逝,一辈子也就明媒正娶了娘亲一人,这世上唯有我们娘儿俩不可将他忘却才是。”
待昕儿祭拜过父亲,两人携手离开,为寂寥之地留下一缕人间烟火。
向前看罢!
“昕儿,此事便不必向许叔叔提起了。”淑云冷不丁添了一句。
“昕儿晓得的。”
淑云搂着眼眶泛红的女儿,母女俩肩并肩,互相倚靠着漫步在苍茫雨幕里。
远处的山道上,男人高大威武,身姿如松,一身劲装,胸撑软甲,手提长剑,靴踏银鞍,胯下白马肌肉雄健,通体锃亮,威风凛凛。
他远远地从佳人身上收回视线,双眼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绛渊剑,青龙甲,神武月,回来了,都回来了!哈哈哈哈!”身边的青年小将倒是眼里放光,神采奕奕。
是啊,回来了。
男人轻笑,将那道倩影暂时从脑海里抹去,眼神变得从容而坚定。
柳琮山,将再一次为大祈而战。
“淑云亲启。呵呵……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写信。”
傍晚,谢淑云回府看到了某人特意留下的信,拆开样式古朴却质地不凡的信封,取出信笺,映入眼帘的第一句便是男人笔力浑厚的四个大字。
【淑云吾妻:】
“?”美人疑惑。谁是你妻!这浑人也忒不要脸了点。
【战事将起,吾肩负大任,即日率军出征。】
来得如此之快么……
美人玉拳紧握。
【此去天下恐有动荡,吾归期难料,已差柳家精锐数名暗中相护,望卿珍重】
【吾三生有幸,此生得以相识,惟愿喜结良缘,与卿卿朝暮依,长相守,共白头】
肉麻!真肉麻!这浑人……
淑云美眸蓄泪,默默仰起了头。
【前番吾已托家中送来婚书,聘金彩礼悉数陈列其上,待卿过目,自决去留】
淑云一阵沉默,而后抖了抖信封,这才发现里面还夹了一页精心裱过的大红婚书,一对栩栩如生的剪纸鸳鸯用红丝线缠绕在背面,正面是洋洋洒洒一大段话,落款处是苍劲有力的“夫柳子岳”四个字,还有男人的画押,旁边是为她留出的一片空白。
签了字,日后过了官府,她就真是他的妻了。
这男人,便认定了非她不可么?
淑云抬手擦了擦泪水,无奈笑笑,在那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信上还有最后几句话。
【吾深知多有亏欠,待吾凯旋归来,愿为卿卿补上十里红妆,明媒正娶,告知天下;然卿卿为人低调洒脱,若无此意,吾亦随之】
【天下安定,苍生无恙乃吾毕生所愿,吾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若吾不幸为国捐躯……】
淑云匆匆收回视线,没有再看下去,只小心翼翼地将信笺与婚书装封妥善,收在了床头。
一夜无眠。
远在京城皇宫留宿的玉神医也是翻来覆去,想不通自己一闲云野鹤,缘何要贪这点钱财,不慎被卷入危机重重的天家纷争中。
“丫的!这皇帝老儿也是能作,还非得拉老娘垫背,当真是恩将仇报,老娘一把药了他跑路得了!”长瑛这胆大包天的“紫鹊女侠”就这般在天子眼皮子底下直言不讳,给她那想睡睡不了的便宜徒弟唬了一跳。
木小夏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苦心劝她道:“师父,您老人家消停点儿吧!现在说甚么也没用,我们不妨走一步看一步,静观其变,徒儿瞧着不算遭。”
“你这没心没肺的,倒是睡得比猪还香,你那些聪明劲儿呢?”
木小夏:“……”
少年不理她了,倒头就睡。
“要不是跟人练了点儿功夫,白天你就差被人刀了,晚上还能睡得着,臭小子心真大。”长瑛望着那修竹一般的背影,小声嘀咕了一句。
想起今日在宫外遇刺时少年舍身护住自己的那一幕,长瑛仍是心有余悸。
还是长大了呢。
看着收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从一个只晓得哭的小胖娃娃长大成人,如今也是英俊潇洒的美男子一名,遇事临危不乱,能为她排忧解难,二人相互扶持,真令人欣慰……
虽然这小子最近愈发没大没小,变得欠揍起来。
仔细想来,如今迫于形势,自从木小夏懂事之后,师徒二人还是第一次这般睡在同一间房里。
下回给他找个女娃娃治治他得了。
听着徒弟渐渐平缓的呼吸,玉神医没头没尾地想着。
哎……不成不成,再使唤这小子几年才成,不然没享得几年清福,还要倒贴娶姑娘的钱,老娘最后还没人养老,米不是白花了?
要不让这小子入赘吧!
……
长瑛这厢胡思乱想着,也慢慢进入了梦乡。
她那徒弟却是悄然睁开双眼,转过身去安安静静欣赏着对面床上自家师父的睡颜,望着她长长的睫羽,眼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神武月】柳琮山的专属战马,名字抄奥拉星的。
神武月确实是能想到的最帅坐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