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少女们的友谊

“朋友们都叫我小雅。”精灵少女如是说。

当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整个世界忽然静止了，仿佛变成了一幅画。

紧接着，这幅画化作无数透明的碎片，纷纷散落。

当琼恩回过神时，他已经回到了地下墓室中，枫公主的石棺边，手中依旧拿着那本透明的日记本，翻开的那一页，正是记载着枫公主和小雅的初见。

莉娜就是枫公主。

枫公主是皇室，必定是日精灵，而在日记所化成的“回忆”里，琼恩所见到的枫公主却是一头墨绿色卷发的木精灵模样，外形完全不符合。

但这很好理解，枫公主是偷偷溜出来玩，不可能以本来面貌示人，否则太引人注目，乔装改扮是正常的。

至于“莉娜”这个名字，想必也不是枫公主的真名，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而安缇诺雅，想必就是那位“小雅”了。

小雅不是什么很罕见的昵称，想必会有很多重名，但琼恩相信枫公主遇到的这一位，就是他所知道的那一位。

这已经无需分析，无需怀疑，完全没有证明的必要了。

小雅当然不可能是精灵，她是伊玛斯卡的奇械师，琼恩（前世）的未婚妻，凯瑟琳的闺中密友，板上钉钉的人类。

琼恩所看到的的那个月精灵形象，乃至于“安缇诺雅-晨星”这个名字，都毫无疑问是假的，只有“小雅”这个昵称，是唯一真实的。

海安曾经说过，枫公主把精灵神器“虚伪的假面”送给了小雅，让小雅伪装成精灵，这应该是后来发生的事情了。

现在看来，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居然都不是真实面目，都是用的假身份、假名字，这也…………挺有意思的。

挺有趣。

这两个人都和琼恩有非常密切的关系，一个是他前世的未婚妻，一个因他而死。

海安说，枫公主和小雅是朋友，琼恩原本以为，她们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所以才产生的交集，现在来看，似乎并非如此。

说不定，顺序其实是反过来的，枫公主是先和小雅成为朋友，所以才认识了琼恩。

不过小雅伪装成精灵，跑到森林里来做什么呢？

琼恩沉吟着，继续往下读。

日记本无风自动，缓缓翻页，一行行的文字在透明的书页上浮现，幻化成一幕幕回忆，让琼恩亲眼看见了距今八千多年前，一位精灵公主快快乐乐的每一天。

他看见第二天，枫公主如约去找小雅，两人在湖边的小屋前见面，枫公主带了两根鱼竿，和小雅比赛钓鱼，最后以大优势胜出。

她得意洋洋地吹嘘自己的光辉历史，表示自己的钓鱼技术打遍莫岚无敌手，然后惊讶地发现自己刚刚认识的这位新朋友，虽然钓鱼水平不怎么样，却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厨艺，简简单单做出的鱼羹，好吃得让她差点把舌头都咬到。

他看见两位少女的关系日渐亲密，枫公主隔三差五就逃课，溜出枫息之庭去找小雅玩——从日记里看，枫公主显然不是个模范学生，她经常抱怨课程太难，老师太严厉，要背诵记忆的东西太多，还会让妹妹——也就是青公主——帮她写作业。

在第四次和小雅见面时，她把流光带了过来，再突然让流光显出蓝龙本相，成功地把小雅吓了一跳。

“这就是巨龙吗？”小雅好奇地绕着流光打转，尝试用手去抚摸她的鳞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真的龙呢。”

“对啊，流光是蓝龙，你看她很蓝吧，她还会吐闪电球呢，”枫公主骄傲地说，“不需要施法念咒，张口就来，一下子就能把石头打碎，特别特别厉害。”

“蓝龙不是邪龙吗？我记得书上是这么说的。”

“流光不是啦，流光是我的好朋友，她一点都不坏，从来不伤害别人，心底可好了，就是稍微笨了点。”

“我哪里笨啦？”蓝龙很不开心地瞪着枫公主，“我很聪明的好不好，我就是不太爱动脑子而已。”

“你还不笨？上次让你帮我做数学作业，十道题你做错了八道，老师快把我骂死啦，”枫公主揭流光的底，“如果我自己做的话，最多也就错两三道而已。”

蓝龙气哼哼地转过身，让背对着枫公主，尾巴卷成泡泡糖，“那你干嘛自己不做？”

“因为我懒嘛。”

“才不是，阿枫就是笨，小青都说了，姐姐就是个大笨蛋。”

“才不是呢！明明你比我笨多了！”

精灵公主和蓝龙吵了起来，小雅笑盈盈地在旁边看着，等她们吵完了，蓝龙恢复人形，两人又肩并肩地坐在一起吃蛋糕。

蛋糕是枫公主带来的，满满一大盒子，小巧精致，奶油上洒满了各种水果，“流光喜欢这种葡萄的，”枫公主从盒子里挑出几块，推到蓝龙那边，“小雅你喜欢什么味道的？”

“我吗？我没什么特别偏爱，”小雅想了想，“草莓吧。”

枫公主把蓝莓蛋糕递给小雅，“尝尝看。”

小雅咬了一口，“挺好吃的。”

“嗯嗯。”流光的腮帮子已经被塞得鼓鼓的，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表示赞同。

“莉娜，你还有个名字叫阿枫是吗？”小雅看向枫公主，“我刚才听流光这么叫你。”

枫公主的脸刷地涨红了，她一个骨碌爬起身来，朝小雅行礼，“对不起，小雅，”她羞愧地说，“我不应该向你隐瞒——”

“没关系啊，”小雅笑着打断，拉着她坐下来，“我就是好奇问问，你干嘛这样，人有几个名字是很正常的事情，有的朋友习惯叫这个名字，有的朋友习惯叫那个名字，这算不上什么隐瞒啦。”

“那小雅你也有别的名字吗？”流光努力把嘴里的蛋糕咽下去，在旁边问。

“我倒没有，朋友们都叫我小雅，”小雅想了想，“我有个好朋友，她就有几个名字，通常我们都叫她凯瑟琳，也有人叫她叶卡捷琳娜。”

“那和阿枫一样呢，”流光说，“她的家人都叫她莉娜，但我就喜欢叫她阿枫，反正都是她，叫什么无所谓啦。”

“那我还是叫她莉娜好了，”小雅笑着说，“这样她一听到阿枫，就知道是你在叫她。”

“嗯嗯。”蓝龙又往自己嘴里塞了块蛋糕，顾不上说话。

琼恩远远地看着三位少女，看着她们在阳光灿烂的下午，在湖边的树荫下，欢笑、聊天、聚餐、追逐打闹，无忧无虑，此时的她们，想必谁也没有去想“未来”这么沉重的话题，全心全意地享受今天的美好。

日记一页页地翻开，枫公主的回忆一幕幕地浮现，琼恩像是一个跨越时间之河的幽灵，随着她渡过了炎炎夏日，渡过了秋高气爽，最后，迎来了冬日的第一场雪。

枫公主显然很喜欢这个新朋友，大概平均每隔四五天，她就会和小雅见一次面，相比起来，流光倒不是每次都在场，主要的缺席理由是睡懒觉。

小雅还认识了枫公主的妹妹，米斯兰达尔，因为总是喜欢扎着青色的发带，流光就叫她小青。

明明是妹妹，但小青比枫公主看起来要成熟多了，说话做事都是一本正经。

她对姐姐这种喜欢逃课的恶习很是不满，连带着对小雅和流光的态度也很冷淡，可能因为这个缘故，她只参加了一次聚会，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当然，小雅和枫公主在一起，也并不总是玩耍，她经常给枫公主讲故事，讲她的旅行见闻，讲森林之外的世界，讲她在人类城市里的生活。

枫公主喜欢听她讲述这些，连带学会了不少人类的语言。

反过来，枫公主也教会了小雅不少魔法——小雅说她很早就离开嘉纳斯森林，外出旅行，所以并未接受完整的教育，很多精灵普遍会的魔法她都没有学过。

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好，好得让流光都有些嫉妒，“阿枫你现在都不爱理我了，”有一次，蓝龙抱怨，“总是和小雅一起玩，都不带我。”

“哪有，”枫公主赶紧分辨，“上次我和小雅去找你，你正好在睡觉嘛，还有上上次，你去偷葡萄了，我们在你家等了好久都没等到。”

“我偷回来的葡萄不都分给你们俩了嘛，”蓝龙气鼓鼓的，“还有很多香蕉呢，阿枫你吃得最多。”

“对对。”枫公主赶快点头。

“对了，小雅呢，今天怎么没看见她。”

“她上次不是说了嘛，要出门旅行一趟，回来再找我们玩。”

“想起来了，她还答应要给我们带礼物呢。”

“对啊对啊。”

“有件事啊，阿枫，我一直犹豫要不要跟你说，”蓝龙欲言又止，“我觉得…………小雅有点怪怪的。”

“嗯？”

“我闻不到她的味道，一点都没有，”蓝龙说，“阿枫你知道的，我鼻子最灵了，每个人都有味道，都是不一样的，但小雅就没有，我怎么凑近都闻不到，好奇怪。”

“难怪上次在一起野餐，你总是贴着她不放，”枫公主笑起来，“我还以为你喜欢上她了呢。”

“我是挺喜欢小雅的，她好聪明，什么都懂，还去过好多好多地方，比我们俩加起来都厉害多了，我觉得小青可能也比不上她，”流光说，“就是…………我也说不出来，就是总觉得有点怪怪的。阿枫你难道没感觉吗，她和别的人，好像总有点不太一样。”

“你闻不到味道，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啊，可能有些人就是没有味道的嘛，”枫公主说，“小雅是晨星家族的人，从嘉纳斯森林来的，和我们这里有所不同，是很正常的。”

“也是啊，”蓝龙想了想，“我也没去过别的地方，可能外地人就是这样吧。对了，你说的晨星家族，是怎么一回事啊。”

“详细的我也不清楚，这也算是秘闻，只有很少人知道，比如我母亲，”枫公主认真想了想，“我知道一点点，大概就是很多很多年以前，就是我们精灵打败你们龙族后不久，精灵王庭内部发生了分裂，从一个王国变成了六个，我的先祖就是在那个时候来到这里，建立了莫岚。”

“嗯，这个我知道，我也听我祖母讲过。”

“先祖建立莫岚的时候，手下有几位重臣，其中功勋最着的，就是晨星家的族长，”说到之类，枫公主稍稍犹豫，“据说，先祖曾经对晨星家有所许诺，但最终食言了，导致晨星家一怒之下举族迁徙，离开了莫岚，去了北方的嘉纳斯，把那里作为自己的领地。”

“现在还是他们家族在统治吗？”

“好像是吧，但具体情况谁也不清楚，”枫公主说，“最开始的时候，双方还有些往来，到后来就渐渐断了联系，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往来了。”

“所以你也没办法去和嘉纳斯那边联系，确认一下小雅的身份了。”

“…………你今天是怎么了？流光，”枫公主不高兴地说，“你干嘛总是针对小雅啊。”

“我不是针对她，只是真的很奇怪，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完全闻不到味道的人，”蓝龙坚持，“而且她平常说话、走路，你不觉得点怪怪的吗，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我可没觉得小雅不对劲，我觉得你才不对劲！”枫公主拉下脸，“你就是嫉妒我和小雅关系好，嫉妒小雅更喜欢我对不对。”

“切，谁嫉妒啊，谁不知道，我流光可是人见人爱的美少女，上次族里评比，我还得了‘最有魅力的小母龙’的称号呢。”

枫公主撇撇嘴，“你们龙族本身就没剩几只了，还有什么好评比的。”

“你！”流光生气了，一跺脚，转身就现出龙形，振翼飞走了。

和流光吵过架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人都没再见过面。

其实从日记里看，枫公主没几天就后悔了，跑去找流光和解，但蓝龙的洞穴口被封死了，怎么敲门也没有回应。

枫公主在门口等了好久，等到雪花飘落，她才想起来，现在已经是冬天，每当到这时候，流光都会进入冬眠，要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才会醒过来。

小雅在这个冬天也消失了很久，说是出去旅行了，一直都没回来，枫公主去她的住处看过几次，每次都失望而归。

就这样，这个冬天枫公主过得不算很开心，她的两个最好的朋友都不在，而且冬季是精灵的休息时间，平常难得一见的父母、兄长和两个姐姐，都暂时放下手头那些永远做不完的政务，享受家庭的温馨时光，这导致枫公主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地逃学，更不方便让妹妹帮她做作业了。

她只能愁眉苦脸地重新捡起书本，乖乖按时上课，倒是因此成绩突飞猛进，很是受到了老师的夸奖。

琼恩也算看出来了，这位枫公主和流光物以类聚，都是学渣类型，和她妹妹青公主完全没法比。

不过话说回来，流光那是真的笨，枫公主主要还是不用功，她上面有一位兄长和两个姐姐，都早已成年，在王国政府中出任要职，独当一面，只有她和妹妹年龄尚幼，备受宠爱，就未免贪玩了些。

真要定下心来好好学习，成绩还是不错的。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在积雪彻底消融的时候，三位好朋友再次在湖边相见。

小雅是刚刚从森林外旅行归来，风尘仆仆的模样，看起来有几分憔悴；流光则是睡了一个冬天，整个人变瘦了一圈，走路的时候都捂着肚子，一副有气无力的虚弱模样，一见面就嚷嚷好饿，有没有好吃的，不好吃的不要；只有枫公主的状态最正常，还长高了一点，她带了一个大大的盒子，里面都是流光最喜欢的葡萄蛋糕，蓝龙一看就眼冒绿光，直接抢过来往嘴里塞，拦都拦不住。

“小心点，别噎到，”枫公主递过一壶水，“没人跟你抢。”

流光接过水壶，吨吨吨喝光，然后满足地舒了一口气，“差点饿死了，”她说，“我睡到一半食物就吃完了，我想出去觅食，可是外面实在太冷，我走两步又回来了，然后就凭顽强的意志坚持到了现在——怎么样，厉害吧？”

“你既然要冬眠，就应该多准备点。”小雅说。

“我准备了，”流光委屈地说，“我是按照去年的分量准备的，可是我忘了我正在发育，吃得比较多。”

“你哪里发育了，”枫的眼光从蓝龙的胸口扫过，“也没什么变化啊。”

“反正比你大。”流光得意地挺了挺胸。

“好了好了，”小雅打断了两人，“我给你们带了礼物，来看看吧。”

她从背包里拿出两个包裹，“一人一个，自己选。”

“我要大的这个。”流光眼疾手快，一把抢了过来，小雅耸耸肩，只好把另外一个递给枫公主。

“这是个模型吗？”枫公主把包裹拆开，好奇地问，“看起来像是个宫殿。”

“对，这是伊玛斯卡王宫的主殿，叫做紫宸殿，”小雅介绍，“它是完全仿真的，而且可以拆卸，重新组装，有一千多个零件呢，你可以慢慢玩。”

“它们是怎么组装在一起的？”枫公主把宫殿模型放在手掌上托着旋转，仔细端详，“没有看到钉子，是用魔法吗？”

“一种特殊的工艺，你试试看就知道了。”

“那我这个是什么啊？”流光叫起来，“看着好吓人。”

她抢到的包裹里是一个青铜器，很大，看起来像是张人脸，但造型非常怪异，微笑扬起的嘴角一直延伸到耳根，耳朵夸张地向两侧张开，仿佛翅膀，眼球变成了圆柱形，从眼眶里直直地凸出来，在额头的位置，还有一个竖长的方孔。

“这是个面具，”小雅说，把它拿过来戴在脸上，她的声音立刻变得又低又闷，瞬间多了几分阴沉沉的感觉，“很久以前，伊玛斯卡的巫师们，就是戴着它祭祀天帝，沟通神明的。当然，现在已经没用了。”

“为什么没用了？”

“因为他们祭祀的天帝和神明都已经消失了。”

“天帝是什么？”

“伊玛斯卡的先祖认为，诸天神明中，有一位至高无上的领袖，就仿佛凡间的君王，称之为天帝。”

“哦哦，明白了，就是柯瑞隆陛下。”

“…………人类不认识精灵的神。”

小雅把面具还给流光，蓝龙不情不愿地接过，“我不喜欢这个面具，”她说，“太丑了。”

“那要不要我们换一下？”枫公主提议。

蓝龙又迟疑了一下，“算了，就这个吧，”她说，“你那个模型太复杂了，一千多块零件，我肯定拼不起来，给我也是浪费。”

“嗯。”

蓝龙把面具翻来覆去地看，“其实看习惯了也还行，虽然丑了点，但挺特别的，”她自我安慰地说，“你有个面具，我也有个面具，正好。”

“…………”

枫公主瞪着流光，蓝龙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赶紧低下头吃她的葡萄蛋糕。

“莉娜也有个面具吗？”小雅问，“是什么样的？”

枫公主犹豫了片刻，下定决心，“那个，我跟你说件事，小雅，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气？”

“嗯？”

“就是，有件事情，我一直对你隐瞒了，对不起。”

“没关系啊，”小雅轻松地说，“谁都难免有一点自己的小秘密嘛，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应该向你坦白的，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不应该有这种秘密…………而且，流光知道我这个秘密，所以我也应该告诉你，否则这太不公平了。”

枫公主伸出手，在自己的脸上摸了摸，像是取下了什么东西。在下一瞬间，她的模样改变了。

然后，琼恩看见了世界上最美丽的精灵。

哪怕是在“回忆”中，哪怕是处于无形无质的透明幽灵状态，在看见她的那一刹那，琼恩都感觉自己的心跳仿佛慢了半拍。

那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灿烂的金发，大红色的蝴蝶结，纯白的长裙，眼睛又大又亮，笑容纯净得宛如雨后的天空。

琼恩见过很多精灵，都很漂亮，普遍符合人类的审美观，而且风情各异，很难评论高下，但眼前的这位是毫无疑问的例外，她就是精灵中的精灵，不可能有谁能够与她相比。

“很抱歉之前向你隐瞒了身份，小雅，”金发的精灵少女说，“我是莫岚之王的第三个女儿，蕾莉安娜，这是我真实的模样。”

小雅笑了起来，完全没有半点惊讶，“所以，”她指着枫公主手上的东西，那是一个灰沉沉的面具，看起来像是铁质的，“这就是‘虚伪之假面’？”

“嗯，”枫公主点点头，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流光整天叫你阿枫，我怎么会还猜不到呢，”小雅笑着说，“枫公主这个称呼，还是挺有名的吧。”

“也是啊，”枫公主有点不好意思，“都是流光这个大嘴巴。”

“这怎么能怪我？”正在埋头大吃的蓝龙觉得很委屈，“你本来就叫阿枫嘛，我都叫了这么久，你突然让我改，我怎么改得过来。”

“所以我还是叫你莉娜？”小雅问。

“嗯，莉娜是我给自己取的昵称，并不是假名。”

“这个‘虚伪之假面’能给我看看吗？我久闻其名了，只知道它被莫岚的王室所得，还是第一次见到实物呢。”

“给。”枫公主毫不在意地把面具递了过去。

小雅把面具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抬手似乎想在自己脸上试一下，中途又放下了，“真奇妙，从外表完全看不出它有什么特别之处，”她用指尖抚摸着面具光滑的表面，“听说它是莎罕妮陛下的造物？”

“有可能是吧，但我也不知道，”枫公主诚实地说，“实际上，没有人真正清楚它的锻造者是谁。我问过老师，还特别去图书馆查过资料，都是语焉不详，只知道在很早很早之前，莫岚还没建立的时候，它就已经存在了，在我们和巨龙的战争中有过使用的记录。大分裂的时候，我的先祖将它从至高森林带到了这里，之后就一直放在宝库里落灰，从来没人用过，后来被我偷出来了。”

“我知道！我知道！”蓝龙举手要求发言。

“流光你知道？”

“当然啦，我们龙族也是有悠久传承的好不好，”流光骄傲地说，“当年我们两族打仗的时候，你们就用过这东西，我们也做过研究的。根据我们的分析，这东西应该是你们那边一位叫做阿诗萝的女神做的——就是给你下诅咒的那位。”

“阿诗萝不是背叛了柯瑞隆，带着她的追随者坠入地心了吗。”小雅说。

“是啊，改名叫罗丝了，那已经是和我们龙族打完仗之后，又过了很多年的事情了，你们把那件事叫做‘大沉降’对吧，”蓝龙说，“因为你们内讧了嘛，所以就不承认这面具是她做的。”

“你这明明就是瞎猜啦，”枫公主反驳，“一点证据都没有。”

“才不是瞎猜，我是有证据的，”蓝龙反问，“神明要锻造神器，必须拥有相应的神职对吧？莎罕妮有隐秘的神职，还是有伪装的神职？这些以前都是阿诗萝在执掌吧？”

枫无言以对。

“流光你睡了一觉，感觉变聪明了嘛，”小雅夸奖，“分析有理有据，说话头头是道，不错不错。”

“那当然，我本来就很聪明，”流光如果不是人形，尾巴早就翘到天上去了，“以前只是没有刻意表现，怕吓到你们而已。”

“确实被你吓到了，”小雅笑着，把面具还给枫公主，“如果真的像流光说的，这东西可能是蛛后所制，那你还是别用为好，”她劝告说，“免得加重那个诅咒。”

“没事啦，流光也就是自己乱猜，”枫公主不以为意，“就算是蛛后的造物，那也是她没有堕落之前的事情——再说了，我还有这个呢，”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银光闪闪的透明枫叶，“莎罕妮陛下的祝福，保护我不受蛛后的黑暗力量侵袭。”

“总之还是小心点好。”

“嗯，我主要是怕被别人认出来，和你们在一起就不用戴了，”枫公主将面具收起来，“来，我们一起来试试这个模型吧，看看拆完了能不能再拼起来。”

于是，琼恩看着两位少女兴致勃勃地一起动手搭乐高，搭了整整一下午才完工，至于那只蓝龙，还没开始玩五分钟，就表示自己头晕眼花，四肢无力，胸闷气短，呼吸不畅，总之各种不适，必须要休养，然后就跑到湖里抓鱼去了。

平静而快乐的日子一天天地度过，不知不觉间，春天又过去了，炎炎夏日再度来临。

这一天，枫公主找到小雅，向她发出邀请。

“去你家？”小雅有些诧异。

“对啊，我们都认识一年了，你还没去过我家呢，”枫公主说，“明天是我生日，办了一个晚会，你一起来参加好不好？”

小雅沉吟着，似乎不是很有积极性的样子。

“来嘛来嘛，”枫公主拉着她的衣袖，撒娇般地晃来晃去，“我都跟家里人说了，我有个好朋友要来参加，你不来的话，大家都会很失望的。”

“我不是不想参加，只是，”小雅还是在犹豫，“我不是很喜欢热闹的场合。”

“我知道啊，不然你也不会总是一个人住在这里了，”枫公主说，“不会很吵的，我只邀请了一些同学，还有我的家人，大概十来个人吧。”

“晚会是在王宫里吗？”

“当然啊。”

“我是个外来人，可能不太适合进王宫吧，”小雅推脱，“而且我也没有礼服。”

“没关系，我早就给你准备好啦，”枫公主从她的腰包——那是一个空间袋——里掏啊掏，拿出一个大大的盒子，打开，里面是六七套晚礼服，“各种样式都有，完全按照你的身材订制，”她说，“你要是全都不喜欢，现在还有时间，我立刻请人来帮你做一套，来得及的。”

“…………你怎么知道我的尺码？”

“目测的啊，我眼光很准的。”

小雅从盒子里翻了翻，挑出一件淡紫色的无袖长裙，往身上比了比，“流光呢，”她随口问，“你也邀请她了吗？”

“她去不了，她是龙族，还是五色龙，万一被认出来，那可就麻烦大了。”

“你可以把虚伪假面借给她嘛。”

“她不要，嫌戴着气闷，”枫公主说着，把铁面具拿出来，递给小雅，“给。”

“嗯？”

“精灵和五色龙是死敌，和人类不是，”枫公主说，眼光瞥向别处，避开和小雅对视，“不过我觉得，还是尽量避免麻烦比较好，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