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千军之力 寒芒一烁

修长的人影虽身姿丰满性感,终究是身为女子的柔弱。

但她回过身时,孔武有力的大内侍卫们心中俱都胆寒。

伏牛山之战,陆菲嫣与丘元焕力战百余合不败,【媚极阴阳】名震当世。

与吴征刚刚晋级十二品不同,陆菲嫣这样成名更久的绝顶高手,即使妩媚多姿,在大内侍卫们看来压力仍要大得多。

陆菲嫣眼角余光中见祝雅瞳缓缓爬起,倚在山壁上喘息,那是重伤未愈之余又一场激斗,体力不支。

美妇心知以她的武功,必无大碍。

陆菲嫣宝剑已失,手腕一抖三只燕棱镖从袖管滑落手中,冷声道:“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老实回答,我便放你们离去。”

燕棱镖银光闪闪,并未喂毒,大内侍卫们却不敢妄动,以双方武功的差距,陆菲嫣要取他们的性命实在不需毒镖。

一名领头的大内侍卫道:“陆仙子请问,我们未必能答。”

“吴征在哪里?”

领头的侍卫心中一松,暗道果然如此,他不愿枉送性命,遂道:“殿下与福慧公主身犯叛国大罪,现被团团围困在璃山。陛下有旨死活不论,拿吴征者封万户侯,我看殿下也撑不了多久。陆仙子,在下奉劝一句,双拳难敌四手,你们又何必负隅顽抗。早早请降,戴罪立功协助捉拿殿下与福慧公主,陛下金口玉言,诸位身负不凡艺业,不仅能免了一死,还能得封万户侯!”

“你的话太多……”陆菲嫣柳眉一蹙,大是不满。言下之意,我只问你吴征在哪,你却啰啰嗦嗦了一大堆,还要挑拨干系,多事!

领头的侍卫吃了一惊还来不及后悔,就见银光刺目!

他大骇之下向后疾退,那靓丽倩影势若飞鸟之捷,如影随形地逼了上来。

陆菲嫣全力一掠之速,竟与燕棱镖相差无几!

领头侍卫举刀狂舞,但见美妇赶上飞射的燕棱镖拈住镖尾,娇躯一旋,那侍卫看似密不透风的刀网处处都是破绽。

燕棱镖二次飞射时已划破他的咽喉,陆菲嫣一掌拍在他胸腔,那侍卫咽喉鲜血狂喷,眼见是不活了。

剩余的侍卫发一声喊做鸟兽四散而逃!

陆菲嫣暗器连掷,例不虚发,侍卫们后背个个带伤,虽不致命,发力狂奔逃命之下,不武功全废已属难能,想要再来添麻烦那是痴人说梦。

“姐姐。”

陆菲嫣扶起祝雅瞳,内力从背心里探入,立感祝雅瞳内力鼓荡充盈,心跳脉搏无一强健有力,所缺者不过经脉受创后的阻滞而已,不由对祝雅瞳的修为大为敬佩。

“没什么大碍。”祝雅瞳嫣然一笑道:“不太发得出力,嘻嘻,好久不曾这样有力没处使了。”

“我们先离开这里。”

陆菲嫣略作收拾,让祝雅瞳挎好包裹,自己背起屈千竹,一手托着祝雅瞳腋下,向山林里奔去。

豪乳直膨至腋侧,软绵绵又极富弹性的曼妙手感让柔荑触手生温,陆菲嫣与祝雅瞳均心中一荡,想起前些时日的连绵亲昵,不由相视一笑。

穿林寻路。

陆菲嫣连番奔波,又负两人之重,不多时香汗淋漓,甜香四溢,喘息之声渐重。

祝雅瞳娇躯乏力,修为仍在,左右扫视之下道:“不必再走了,我们就在这里!”

“这里?”陆菲嫣寻路时便择了大山林木最茂之处,初夏时节枝叶横生,难觅踪影。但这里四处也无山洞可以藏身,一旦被人发现,无险可守。

“就在这里!好妹妹,你快歇一歇。”

祝雅瞳从树枝上轻轻跃落,舒展身姿活动筋骨,回眸向陆菲嫣挑了挑眉道:“咱们武功差不多,要比逃难,我可要强得多了。”

陆菲嫣会心一笑,只听身后屈千竹也道:“陆仙子请放贫尼下来,贫尼也觉得这里藏身不错。”

三人齐力将周边的落叶扫清,祝雅瞳又撒了圈药粉防止蛇鼠虫蚁,陆菲嫣将抢来的干粮分食饱餐了一顿。

祝雅瞳道:“这里搜山的军力不足,也就是盯着我们而已,我们藏在这里,躲个三两天不成问题。栾楚廷把高手和重兵都集中到征儿那边去了。”

困住了吴征,祝雅瞳就会自投罗网,这个道理是个人就会明白。

陆菲嫣也赞同道:“听刚才那几人的意思是这样。吴郎藏在璃山,八成也是被困在哪处洞穴里,一时半会儿燕兵拿他没办法。”

二女又是相视会心一笑。

吴征向来对欢好一事甚为看重,每一回都务求尽善尽美,这一次赶鸭子上架,为了恢复功力不得不为之,想好好快活是不可能了,多半还憋着一肚子气。

祝雅瞳心中默祈一句上苍护佑,道:“至多到明日,我的伤势就能恢复大半,我们再忍一日就去找征儿汇合。”

陆菲嫣唇瓣动了动,点头应了下来。

祝雅瞳知她左右为难,宽慰道:“妹妹放心,我既然敢出手必然有把握。至于征儿,他现在的能耐让人放心,这些天有栾采晴明里暗里相助,无论如何他都撑得住。”

屈千竹听得云里雾里,也不明白栾采晴和吴征同命相连,还要怎么个明里暗里的相助法,对陆菲嫣动不动就吴郎的称呼更是疑惑,隐隐猜到这对师门两辈之间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本就不谙世事,忽又想起无论吴征做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总是天阴门的大恩人,若有天罚,也愿意为他一力承担,遂摇了摇头闭目诵经祈祝,不再去想。

……………………

璃山自燕国建立一来,就没有像近日这般热闹过。

吴征守在洞口,无论是与栾采晴怎么亲昵,还是慵懒地半躺着闭目大睡,山下的燕兵只管吃喝,倒似庄家丰收般喜悦,大举庆功。

直到入了夜,燕兵饱餐了一日,又轮流歇息了一日,喧闹噪声渐止。

吴征面上不动声色,握着栾采晴的手却紧了紧,悄声道:“今夜是不肯给好日子过了。”

两人昨夜欢好之声已传遍璃山,吴征的双修之法旁人未必知道,但栾楚廷一定知道!既要再动手,就不会给吴征喘息之机。

“你再给我治治伤,只消伤口不疼,我帮你守个洞口还是做得到。”栾采晴柔荑也握了握回应,道:“一会儿打起来,你也不需分心我。”

“你才是不用分心我。”

吴征心中感念,道:“一旦开战就会大乱,我会伺机而动,不管我做什么,你都要老老实实呆在这里看守好洞口,绝对不要出来。晴儿,你要信我。”

“我信,这事我应了。”

栾采晴连连点头,目中愁色不减,但也闪着希冀的光芒。

吴征一掌按在她小腹,一掌抵在她后腰,两股内力透入,栾采晴清晰地感应到断骨之处被软融融的气息包围之后,升起一股麻木之感,似乎这一块空了,失去了一样。

“不要乱动,伤还是伤。”

“我记得,啰嗦!”栾采晴撇了撇嘴,一挑眉道:“看看,来了。”

山下的燕军短暂沉寂之后又有了骚动,后军在深夜里影影绰绰,又有骡马声嘶鸣。

深夜里漆黑不见五指,燕军也只在山下燃了些篝火,吴征看了一会看不清,道:“攻山用不着骑军,这些骡马是运送攻山的器械来了。”

“耗你气力!”栾采晴见机极准,握着吴征的手嬉笑着道:“你可得持久些,别三两下就瘫了硬不起来。”

美妇冰凉的掌心里沁出缕冷汗,吴征敏锐地发觉。

栾采晴虽在嬉皮笑脸,心中紧张得出奇,与她两日之前置生死于度外大相径庭。

人一旦有了希望,便会对生命分外珍惜些,再也舍不得胡闹。

“我这龙精虎猛的小伙子,盘缠大战个三天三夜也没问题!倒看看谁先撑不住!”

吴征拍了拍栾采晴的手背示意宽心,忽然一个倒栽葱,从洞口摔了下去。

栾采晴吓了一跳,一声惊呼,声音尖锐,惊慌失措地探出头去,只见吴征朝她眨了眨眼才惊魂稍定。

美妇吃了这一吓一颗心砰砰乱跳,连指尖都在发麻。

“栾楚廷,别做缩头乌龟,出来一绝生死!”吴征运足内力,呼声在群山回响。

燕军顿时一阵躁动,想不到大军团团围困,吴征还敢主动挑衅!

山顶与山脚各一人骤然现身,山脚的扑向吴征,山顶的则直勾勾向洞口坠去。

吴征足底在崖壁上一撑,箭射而回。

手脚并用,如履平地,比山顶坠下的严自珍还要更快地赶回洞口。

——这一招初露锋芒时施展的鹰扬蛇窜,早已到了收发随心的境界。

“栾楚廷不敢露面,又派你来送死?”两人在洞口上方交上了手,须臾两个回合过去,简天禄赶到,以二敌一。

吴征在万军之中羞辱燕皇,两名侍卫哪敢让他多开口,一上手便是全力施展,要他无暇分心。

吴征看他们攻势猛恶,低头让过点穴撅,双掌从腰下齐出,拍向二人胸口!

简严二人暗喜。吴征若要游斗,以他的绝顶轻功还真没办法。这般硬碰硬地强来正中下怀!二人想也不想,运足内力同样挥掌拍去!

怦然大响!

简严二人只觉一股沛然之力浩如烟海,浪涛滚滚,一浪高似一浪。

二人齐出全力,本拟一同扣住吴征,将他拽下山崖。

岂料这股内力爆发力之强远超想象,四掌一触即分!

简严二人飘飘悠悠坠落,吴征背心撞在山壁上,震落一大片碎石!

军中武功最强的两人同时出手,又同时被他震落。山下燕兵见吴征如此神勇,俱都胆寒,一时没能想到吴征背靠山壁,占了个大便宜。

“你俩不成,只让栾楚廷来!要么我让他一手一脚,免得说我欺负他!”

吴征哈哈大笑,稳住身形道:“还是他栾楚廷也做了太监,不是个男人不敢来!”

燕军又怕又恨!原本燕国高手如云,今日丘元焕已死,柔惜雪投敌,彪悍的燕国居然在武力上落了下风。

吴征短暂喘息,六路一扫,终于将燕军的阵势看了个大概。

暗思自己的口水都能将栾楚廷淹了,这人平时自视甚高,脾气做派都大,现下居然还能忍住不现身,也不知道哪些倒霉蛋正在承受他的滔天怒火。

两只刁面鹫飞起接住严自珍与简天禄,两人又向吴征逼来。

吴征徘徊在洞口附近,背倚山壁想始终占据地利。

眼角一瞥,见栾采晴已躲回山洞以防被两大高手突然发射的暗器所伤,心中大定,抖擞精神忽然坠了两丈。

简严二人一左一右飞了个圈子两面夹攻,吴征攀附在山壁之上,比飞行的刁面鹫还要灵动迅捷。

二人刚攀上山壁,吴征又向上窜了两丈,足尖一点,又横飞了三丈。

这壁虎游墙功本是习武之人常见的功夫,但就这么基础的功夫,吴征使出来举重若轻。

平日还未必看得出高明,但与拼力追赶却被吴征随意甩开距离的简天禄和严自珍一比,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得出来。

“哈,打不过就玩阴招?”

吴征抢占高地,居高临下,眼前乌光闪动,严自珍射出几支梅花针,吴征一闪,身边夺夺夺地几声轻响,梅花针射入石壁。

眼见简天禄借机欺身而进,双掌翻飞临空劈出,掌风赫赫不说,指缝间又射出梅花针来,阴险无比。

两人相聚极近,吴征向下急坠,梅花针再度落空,他聚精会神,反应又快,虽惊不乱,见状腾腾腾几下奔回洞口。

翻身入洞之时顺手从山壁上抓下两把石子,一把射向简天禄与严自珍,一把向山下燕军撒去!

栾采晴递过一杆长枪接应吴征,以防简天禄与严自珍追击。

吴征接过长枪,知二人并未跟来,小声道:“防备好严啊,没能得手。”

他本想突然袭击,让燕军乱作一团,可简严二人始终一在山顶,一在山脚,无从下手。

“看清了么?”

“看清了,绳索,挠钩,云梯,还有些扒犁,一样不少,全是些攻城的器械。”

吴征头疼地啧了两声道:“就不知道他们想一鼓作气把我拿下呢,还是留着余力等我娘和菲菲来了,再一网打尽。”

“两天他们攻不破这里,你要是够神勇,撑个三五天也有可能。”

吴征很是赞同,想要攻打这个一夫当关的洞口,不仅要倾力而为,另一个要诀便是“耗”字。

无尽的攻势,来消耗吴征的力量,一直到他力竭为止。

三两日的时光,吴征尽可支撑得住:“安心等吧,等他们来。守个高地而已,又不是守不住!”

……………………

春夏交季正是汛期,葬天江江流滚滚,河道窄处像水龙怒吼,宽阔处又浊浪滔天。

韩铁衣着了件普通的轻甲,在军营里的瞭望台上远眺着滔滔江水,一坐就是大半天,这般若有所思已有半月。

每回长考之后,都会有秘密军令传达下去,今日也不会例外。

等到黄昏时分,韩铁衣下了瞭望台回到中军帐,提笔迅速写了三份密令,吩咐传令官传了出去。

守在账外的于右峥见传令官出了大帐,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腰腹——那里正是密令藏身之处。

于右峥唇皮动了动,手指弹了弹,终究不敢问也不敢去抢,只恨恨地挥拳砸在自己掌心,焦急之意露于言表。

“将军!”一人挥舞着军令,营中一路让行,于右峥跳了起来,那人却不理他,也等不及通传自在账外叫道。

“进来吧。”韩铁衣放下手中书册,听见这声音同样有些焦急之意一闪即去,待那人急匆匆地进账跪地行礼,又挥手道:“不必,速报!”

那人一边撇去身上的妆容与农夫装束,正是陷阵营的轻功好手——【穿云蝙蝠】齐雪峰。

齐雪峰急道:“启禀将军,燕兵沿江一带巍然不动,但已加紧戒备。邱万里深入关中一带,那里兵马调动频繁,数道关卡警戒,不知为何。邱万里仍在当地哨探,属下先行回报。”

“很好,你下去吧。”韩铁衣露出如我所料之色,挥手让齐雪峰退下。

齐雪峰面色一变,终于一咬牙拱手道:“韩将军,能否让兄弟们……”

“下去!”韩铁衣目光电射寒声道。

齐雪峰不敢再多言,拱了拱手垂头丧气地退了出去。

在账外和于右峥目光相对,又气又急地摇了摇头。

于右峥不敢多言,朝侧营挑了挑眉,使了个眼色。

齐雪峰一呆,旋即恍然大悟般地大喜过望,飞也似地朝侧营冲去。

于右峥张头张脑地远探,等了小半炷香时分,侧营里中军帐门打开,一名英姿飒爽的女将握着腰间烂银钢鞭,长腿踏踏踏地向中军帐疾行。

齐雪峰跟在女将身后,还在小声地禀报些什么,一路送至中军帐外。

女将也不理营中军令,锋眉倒竖,面蕴寒光,一把撩开帐门闯了进去。

齐雪峰不敢擅入,也舍不得离去,就在账外和于右峥一道竖起了耳朵,又连连打着手势,意思是小韩将军来了大营,这事儿有望。

“哥,你到底什么意思!”韩归雁极罕见地丝毫不依营中军规,向韩铁衣厉声质问道。

“小妹想说什么?”韩铁衣见妹妹怒气冲冲,赶忙陪着笑脸请她坐下,又斟了杯茶道:“哥哥还能有什么意思?”

“呼……”韩归雁深吸了口气平复满腔怒火,低声道:“吴征深入长安龙潭虎穴强敌环伺之中,这事你前因后果你心知肚明。吴征也遣人来报过信,言下之意是要我们接应他归来。这大半月来你至今按兵不动,到底想要干什么?要吴征任人鱼肉么?”

“小妹消消气,你那未来郎君可没那么孬,不必为他担心。”

“这叫什么话?”

韩归雁勃然大怒,一拍桌面娇喝道:“吴征身处燕国腹地,关中一带连连调兵遣将意欲将他团团围困,就算他有通天之能,胁生双翅,但凭他们四人也飞不出来。你这里按兵不动,可是要陷他于万劫不复?”

“原来小妹说的是这个,莫慌,莫慌。”

韩铁衣连连赔笑,话里却不退让道:“燕国调兵遣将,正是江边用兵之时。吴征在长安腹地搅动风云,岂不正是大好的时机,小妹不会看不透吧?”

“呵,我知道你要下一盘大棋,但是我不管。你就算一战功成灭了燕国,也抵不上吴征一根汗毛受损!”

韩归雁发了一顿怒火,见韩铁衣不为所动就是一脸笑,知道骂得再凶也没用,又低声哀求道:“哥,眼下局面已大不同,不是我们刚来盛国举步维艰不得不频频犯险。只要吴郎平安归来,我们齐力同心,终有一日能挥师北上杀得他们丢盔弃甲,你又何必非要兵行险着?吴郎身陷重围度日如年,你这里再不动手,燕国无所顾忌地围剿,我怕他……他……他真顶不过去……”

“有些险招不得不走。”

韩铁衣冷静得近乎冷酷,道:“吴征的本事我信得过,如果真有什么意外……我既为主将,也只能说有些牺牲必不可少……”

“你……”韩归雁大惊失色,玉指颤抖指着韩铁衣道:“二哥,你怎可待他如此冷漠?”

“不是冷漠,我有把握他能撑住,还能撑上好些时日,不像你关心则乱。”

韩铁衣自顾自地抿了口茶道:“他撑过的时日越长,战局便越是有利,爹爹最后教你的是什么?小妹莫要忘了……”

“我没忘!”

韩归雁冷笑道:“我倒要劝你莫要忘了,有眼下的局面人人有功,但主心骨只有他,也只能是他!我替代不了,你也替代不了,谁也替代不了。吴郎但凡有一点点意外,这里会做鸟兽散,所有的苦心经营都会化作乌有!”

“不会的。”韩铁衣眉梢一挑,只听脚步匆匆,账外通传之声又响起,他无奈道:“进来,都进来吧。”

帐门挑开,柔惜雪,倪妙筠,冷月玦,瞿羽湘,顾盼,甚至玉茏烟也在其中一道鱼贯而入。

韩铁衣看着一营帐的莺莺燕燕,头疼道:“你们来干什么?”

“来求韩将军发兵!”说话的是陷阵营监军倪妙筠,话中乞求,口中殊无乞求之意怒不可遏道。

“不到时候。”

韩铁衣挑目一瞥,寒声道:“战与不战,还轮不到监军来下令吧?若监军要责难本将,大可落个殆误战机,迟疑不前的罪名下来,把本将一刀砍了!呵呵,不过监军只监察陷阵营,镇东军监军还管不得。”

“你……”倪妙筠刚与吴征新婚燕尔就分离,吴征有危险,心中焦急得五内俱焚,恨不得一剑把韩铁衣斩做两段,抢了他的虎符将印。

“阿弥陀佛,韩将军,如今营中军心浮动,吴博士安危人人关切,若再不有所动作,营中恐有不妥。”柔惜雪双手合十,闭目低声道。

“柔教官不晓军机,眼下不到时候。”韩铁衣油盐不进,仍是一句话拒了个干干净净。

“小弟,就当姐姐求你……”

玉茏烟话音未落,韩铁衣一摆手道:“姐姐,这话你不是第一回说,再说也是一样!”

“韩姐姐,你哥哥怎地这样……”顾盼大急,一手拉着韩归雁,一手指着韩铁衣。

韩归雁凤目一眯,拍了拍顾盼的小手,又道:“你不动兵是吧?那也成,你把陷阵营还给我。”

“那也不成。”韩铁衣从怀中取出圣旨展开道:“我已和陛下请了旨,吴征归来之前,陷阵营暂由我统领。陷阵营我有大用,不能给你。”

韩归雁粉拳捏得咯咯作响,长吐了一口气道:“好啊,我倒要看看他们听谁的。”

“雁儿莫不是要做什么违反军令的事?军令如山,不分亲疏,你莫要忘了,别让我为难。”

“军令?”韩归雁露出森森贝齿冷笑道:“军令跟他比起来算什么?我们走!”

一屋子美人也不搭话,随着韩归雁转身就走。韩铁衣在她们身后又道:“小妹慢走。”

待她们走了个干净,韩铁衣起身在沙盘前拔下一面小旗,自言自语道:“不把吴征赶到山穷水尽之处,就逼不出他无穷的潜能。主将是什么样子,当兵的也是什么气质。陷阵营?两军阵前,陷阵营不那么好用,我也没那个本事,当然是留给你才有大用。”

他把小旗在沙盘右侧一插,道:“小妹违反军令私自带军出营,那是死罪,一营将士全是死罪。你呀,就再辛苦一趟,立个大功回来抵罪吧,呵呵。来人!”

“将军。”于右峥在账外听得真切,正鬼火乱冒,一听声音以为韩铁衣转变了心意,赶忙冲了进来。

“谁让你进来的?给老子滚远远的,让张巡进来!”

韩铁衣被人逼得也是火大,劈头盖脸一顿骂,把于右峥灰溜溜地骂了出去。

喊来张巡之后,这人眼珠子一转暗道大将军让我滚得远远的,那是将令,不听还得了?

当下一个机灵,立刻连跑带爬,朝着侧营远远地滚去。

“怎么样了?他娘的你给个交代!”

陷阵营囤军于侧营,一个个每天翘首以盼,就希望于右峥带来出兵的消息。

忘年僧最是焦急,一见于右峥连滚带爬地跑来,蒲扇般的大手就抓了上去。

于右峥每日回来都是垂头丧气,营中弟兄们火气全朝他发了,直骂得狗血淋头,在营中压根抬不起头来。

忘年僧脑子虽混倒也不笨,一看于右峥的样子今日又是无功而返,鸟气上来就想毒打他一顿。

“他妈的滚开,老子没工夫。”于右峥已不知多久没大声说过话,手臂一甩一抖,忘年僧抓得甚牢竟没甩脱。他怒道:“你又犯什么混?”

“几日了?他娘的你当日可是拍着胸脯应下,都包在你身上,事呢?事办好了没?”

“滚滚滚!”于右峥奋力一甩,抢上两步脑袋伸进侧营大帐里。吴府一干女主人们正窃窃私语,正巧计议停当。

“你去叫那几个胆子大的进来。”韩归雁扬了扬螓首,朝于右峥道。

于右峥大喜,事情终于有了转机。

韩归雁来到军营也已半月有余,韩铁衣一兵不发,她始终忍耐,跟着陷阵营将士一同受气。

今日齐雪峰送来的新消息,韩归雁再也忍不得,看这样子是要搞些大事情出来。

于右峥一回头,陷阵营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在旁,乌拉拉地几百颗脑袋一个个翘首以盼。

于右峥点了七人,道:“安静些,随我进去。”

草莽出身的墨雨新,忘年僧,柳鹏程,齐雪峰,豪族里的齐寒山等等人进了营帐。

见韩归雁背对他们,柔惜雪双手合十一直默念经文,倪妙筠扣着剑柄怒火滔天。

陷阵营里群豪最怕的就是这三位,大帐里令人窒息的剑拔弩张,七人大气不敢喘。

“吴博士待你们怎么样?”韩归雁不回身,声音冰冷几无情感。

“恩如云天!”

“很好。”女将刷地回身,锋眉一展,目光如电盯着他们道:“现下吴博士身陷龙潭虎穴,我要你们把命交出来,你们肯不肯?”

“没甚说的,属下的命本就是吴博士的。”

“不是说说而已,你们要随本将去闯龙潭虎穴,九死一生!就算活着回来了,随本将去的全是违反军法的大罪,定斩不饶!去的,就死定了,你们听清了?还肯不肯?”

七人一对视,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墨雨新道:“小韩将军,陷阵营全营将士等这句话已等多时。军令如山不假,平白我们也不愿意犯。但吴博士可比山大多了,军令算得什么!小韩将军,快快下令吧,兄弟们这些日子都快憋疯了。”

“极好!”

韩归雁点了点头道:“你们先回去和兄弟们说说,不愿的绝不勉强,愿意的等本将号令!但丑话说在前头,不愿去便罢,但本将的将令听完了一个个就烂在肚子里,谁敢走漏半点风声,本将亲自取他性命!”

“小韩将军放心,属下理会得。”

于右峥朝几人急急使着眼色,一出营帐七人一同大喊:“全滚回营帐里等着,全军戒严不许进出!营里的蚊子不许放跑,营外的蛾子不许飞进来!”

张巡恰巧进了侧营,听闻此言吓了一跳,群豪一个个杀气冲天,看这阵势自己走得慢些也得被扣在这里。

见状急忙冲进大帐道:“小韩将军,大将军有令,今日起大营巡哨不定时更换,诸军不得擅出,违令者斩。”

“知道了,你回去吧。”

韩归雁心不在焉,待张巡离去,瞿羽湘急道:“妹妹,这该如何是好?”

“我哥的手段,我了如指掌。我十二岁在他营里,这种事情怕不有十几回,每回我都能偷偷溜出军营,他从来都不知道,从来也拦不住我。”

韩归雁提笔写下一只只锦囊,共有三十余只之多,锦囊里写着军令,锦囊上则标注着不同的名字,一边道:“我们都去,玉姐姐也一道去。侧营里都是我们的人,我哥更加拦不住,等明日一早人去营空,谁还管这里的什么军令不军令。天塌下来,也是救回吴郎再说。”

“该当如此!”

玉茏烟夹在中间,私底下也不知劝了韩铁衣多少回均不奏效,在军中他谁的面子都不给,搞得亲姐姐也受了姐妹们不少脸色,近日好生难熬,闻言立时应下。

又过了小半时辰,天色将黑,于右峥等人返回道:“小韩将军,营中将士都明白了,无人不去。”

“新入营的将士也愿意?甚好。”

韩归雁满意地点点头,将锦囊交给他们,吩咐藏好回了营帐再看:“你们回去了分发下去,各队依计行事,阅后即毁!”

“得令。”七人接了令即刻离帐前去安排。

“我们也准备一下,带足衣物食水,这一趟,恐怕比夷丘一战还要艰辛。半个时辰后,来这里汇合。”

深夜时分,陷阵营里鬼影重重,人影不时一闪即墨,常人看来似觉花了眼。

韩归雁引着诸女出了侧营,在约定的藏身处寻着等候多时的柳鹏程,飞身上马,向江边疾驰而去。

“小韩将军,这里。”

远处于右峥挥手招呼,江边备了两只小船。

这里江面狭窄,怒涛汹汹,但她们私自出营,沿江一带燕军也严阵以待,大船太过显眼,只能在荒僻处悄悄渡江。

浪大风疾,幸好各人武功均不弱,掌舵的军士更是水性精熟。

不等船行靠岸,诸女便飞身跃起跳上江岸,齐雪峰早等在这里接应道:“小韩将军,兄弟们都依计行事,大半已过了江,另有几人赶回烟波山,找戴公子去调来扑天雕。”

韩归雁点了点头,向众人道:“眼下情形来看,吴郎被困在长安城附近,陷阵营两千将士聚在一处行动不便,需得化整为零从荒僻小路分赴长安。吴郎虽一时受困,有祝夫人和陆姐姐在旁相助,暂不至失手。姐妹们,我们也要暂时分开,各就其位,吴郎若能突围而出,我们才接应得上。若依然受困,你们千万千万不能冲动,一定要等我的将令行事,都明白了?”

见诸女应下,韩归雁摊开贴身带着的地图,点了微亮的火光继续分拨道:“玉姐姐,柔姐姐,瞿姐姐,你们三位向这里行进,到太白山一带,沿途都会有弟兄们接应。吴郎若能突围而出,这条路线最为可能,你们务必小心在意。”

“倪姐姐,盼儿,你们两人一路,走这里去长安东侧的少华山隐藏,齐雪峰随你们去,同样小心在意。”

分拨完毕,韩归雁道:“冷妹妹,我们二人一路在城南终南山隐藏。有任何情况也好居中策应。诸位切记:种种迹象来看,燕国正调动大军围堵吴郎,叫他插翅难飞,我们现下隐藏身形,一旦接应到吴郎,就要速速发讯,届时群起呼应,掩护吴郎撤离。”

“甚好,我们明白了!”

“行事吧,诸位还请小心在意,平安归来!”

天边的小星闪烁着寒芒,像锋芒暗藏,待兵刃亮出,便是血光骤现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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