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里秦岭以东,沃野千里,风光如画。
无论春夏秋冬,都有无数的风景名胜。
但头上扎着方巾,脸色蜡黄,像农家妇人装扮的两名女子却在深夜里依然行色匆匆,眼前美景不能让她们留恋半分。
女子一人高挑修长,一人娇小玲珑。荒山野地,远近无人,两人施展轻功登山渡水如履平地,嗖嗖两声穿入草丛里藏身。
高挑的女子抹了把额边汗珠,登时把一片蜡黄给擦了下来,露出雪一样洁白的肤色。
“韩姐姐,邱万里留下的标记到这里便断了,咱们分开找寻么?”
“不,我们离长安已近,这里步步危机,不要分开。”高挑的女子一发狠扯去包头的方巾,索性又将一脸蜡黄都擦了去,正是昼夜兼程赶到长安的韩归雁。
女郎捋了捋湿漉漉的长发,焦声道:“也不知道吴郎怎么样了!”
“姐姐不要心焦。”娇小女子也撤去易容,正是冷月玦,她远望长安宏大的城墙道:“若是吴郎失了手,长安城里绝不会这般安静。这是世上最繁华的都市,现在灯火凋零,必然还在宵禁!”
“嗯。”冷月玦在长安长大,对这里一切都熟识,韩归雁心下略安,指了指西面道:“邱万里八成隐藏在这一带,我们过去寻一寻。”
二女不敢大意放松,提着内力感应四周向西边寻去。
前后又有小半时辰,才在一块大石上发现隐秘的记号,两人大喜,这一次记号的内容清晰,顺着标记转入小树林,韩归雁撅唇作哨,片刻后东面传来回应。
二女奔行了一阵,见邱万里从树梢跃了跪地道:“小韩将军!”
“快起,这里如何了?”
无论韩归雁冷月玦,连邱万里都是一脸振奋之色:“都好。韩将军冷仙子请随属下来。”
邱万里一边引路,一边道:“吴大人他们顺利杀了丘元焕,但是栾公主被燕军所擒,祝夫人也受了些伤。吴大人只身劫法场,将栾公主救了出来,如今被困璃山一处山洞,前后已有六日。将军勿忧,属下昨日夜晚刚遇到祝夫人与陆仙子,她们赶往璃山携手吴大人,看状况,吴大人虽被围困,依然稳如泰山。冷仙子,他们杀死丘元焕时,还救了柔掌门的一位师妹屈千竹师太,屈师太失了武功,这两天由属下代为照料。”
“屈师叔?”冷月玦惊喜万分,万万没想到天阴门还有门人存活在世上。
“是,到了藏身之地自然见到。柔教官若见了她,一定也会欢喜。”
“佛祖保佑。”
“谢天谢地。”相比冷月玦,韩归雁此刻对不相识的屈千竹半点也不关心,听过就放在一边,心中盘算了好一会问道:“你说吴大人到长安劫法场?然后一路杀回璃山,躲在个山洞里?”
“是。”
韩归雁为将多年,深明地理,这一趟出来前更对长安附近的山川建筑了若指掌。
她深深蹙着锋眉道:“你把知道的都说一遍,现在就说。如果吴大人历经这样的苦战,眼下可没有你说的那么乐观,或许早已油尽灯枯难以支持下去。若如此,我们就要行险动手!”
“这个……”邱万里面露难色,干咽了口唾沫,眼神飘忽不定。
“快说!婆婆妈妈干什么?”韩归雁大怒厉声呵斥,都什么时候了,这名属下向来精明强干,怎地忽然分不清状况来。
“这个……这个……是……”邱万里抹了把汗,低头道:“据属下所知,吴大人的确在长安劫法场,燕皇栾楚廷亲自出手拦截,吴大人临危不惧,又在御林军重重围困中救出栾公主,安然退却,神勇难敌!退往璃山的路上也是连连经历恶战,燕国高手死伤枕藉,听说连长枝派的高手弟子都死了好些。后来栾楚廷的两名护卫出手,吴大人才碰到些困难,但也没能拦得住他躲入一处山洞。属下猜想,这处山洞易守难攻,吴大人一夫当关,燕军一时没有办法。这个……这个……小韩将军猜得不错,吴大人虽神勇,杀到璃山也不容易。据说当时吴大人油尽灯枯,呃……长安城里有传言,这个……栾公主有双修之术,她助吴大人恢复内力,才又支撑到现在。将军,这话不好信,但是长安城都传遍了,说什么围山的燕军都听见了……”
韩归雁与冷月玦对望一眼,她们都修行《道理诀》,对吴征的内功心知肚明,这话八成可信,也才合理。
……就是好像不太合情。
韩归雁敛容道:“市井流言,当然不可信!吴大人无恙就好。”
三人来到一处隐秘的山洞,冷月玦与屈千竹重逢,又是一番感慨。
前因后果,屈千竹了解更详,将她与祝雅瞳重逢后所历详说了一遍,如何与丘元焕僵持,栾采晴又如何突然出手,终至受创被擒,吴征又如何决意孤身返回救人。
韩归雁与冷月玦听得惊心动魄,香汗淋漓。
又听与祝雅瞳陆菲嫣分别之后,璃山三日来寂静无声,韩归雁道:“他们三人汇合,若是固守要道,再多的燕兵也只有白白送死。”女郎深吸了一口气,又道:“现在唯一的问题,便是食水终有用完之时,那时候藏也藏不住,只能杀开一条血路。已经过去了一天,他们还会等多久?”
“既然遇见了邱万里,我想,祝夫人她们一定猜得到我们会赶来?”
“不错!”韩归雁与冷月玦握在一起的手紧了紧,这才发现双方的掌心里全是汗水。
韩归雁闭目思量了一阵,取出炭笔写写画画了许多暗语,向邱万里道:“你立刻赶往太白山,之后再往少华山,陷阵营的兄弟陆续都已赶来,让他们立刻依令行事!有误者斩!”
“是,属下立刻就去!”
邱万里背了些食水,披星戴月离去。
韩归雁依然心绪起伏,鼻翼翕合了两下,道:“吴郎随时会动手,我们不能等。明夜我们就提早做好准备,只要璃山一有动静,我们立刻动手,接应他们出来。”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屈千竹也听得心惊肉跳,韩归雁下了死令,她不明军事,但也知道这样的做法,一定会死很多很多人。
“不是我不疼惜陷阵营的将士,而是……没有更好的办法。”韩归雁咬牙切齿道:“吴郎正在苦战,要帮他的忙,就一定会有牺牲!”
…………………………
苍鹰飞翔于蓝天,猛虎称霸于山林,绝顶高手傲立世间。吴征一出山洞,没有一刻放松的燕军便躁动起来。
自从祝雅瞳与陆菲嫣汇合了吴征,燕军便绝了攻山的念头,耐心等待他们食水耗尽,自行出洞。
皇帝陛下颁布圣旨,悬了难以想象的重赏。
撇开重赏不谈,若能擒拿绝顶高手,一样会留名百世。
燕军并没有亲眼见识了吴征的勇猛无敌就此意志消沉,畏缩不敢前,反而战意十足——他们终于离开一夫当关之地,双方可以公平地决一死战,燕军从不畏惧任何强敌!
吴征提一杆大枪一跃三丈高,手扒山石,再向上一撑又是两丈,像一只从山壁上扑向猎物的猛虎,一往无前,迅捷无伦。
山顶戒备的燕军刚眨了眨眼,吴征又近了两丈。
“放箭!放箭!”弓弩手们的军纪不可谓不严,动作不可谓不快,他们听得变动之声,立刻来到崖边熟极而流地弯弓搭箭。
就这么短短的一瞬,吴征已攀登了十丈之多。
这顷刻之间,天空中忽然彤云密布,无端端地降下两道霹雳来!
雷光闪烁,箭若飞蝗,劲风扑面。
吴征举起长枪,他不使雪花盖顶,而是一振枪杆,抖起一朵枪花。
身旁香风扑面,陆菲嫣见身后没有追兵,几下纵跃赶到吴征身边,魔眼被雷霆一照,倒映出奇异的光芒。
“好香。”百忙之中拨打箭雨,吴征还是大赞了一声。
“身上洗干净了好打架,一会儿别嫌人家臭。”陆菲嫣俏脸一红。
和吴征拨打箭雨不同,魔眼剑光到处,狼牙箭纷纷一折为二,失去了力道晃晃悠悠坠落下去。
“嗖嗖嗖。”劲风呼啸,比强弓发出的力道还要强悍。
被陆菲嫣斩断的箭头被祝雅瞳顺手抄起,当即施展暗器功夫反射回去。
那箭矢灌注了祝雅瞳的无上内功,当着披靡,登时有几名弓箭手惨呼着倒下。
箭矢余势不绝,透体而出,若不是祝雅瞳自下而上发射,还要射杀好几人。
吴征回头一看,祝雅瞳领先一步,栾采晴亦步亦趋。
栾采晴面上并无痛苦之色,她受伤后也过了六七日,断骨初步愈合,伤处又被扎得紧实,不易晃动,不影响行动。
美妇虽天性疏懒,但天资高绝,本身就是罕有的十一品高手,攀登山崖一样矫若灵猿。
吴征再无担忧,离山顶还有十五丈,他与陆菲嫣一同足下发力,齐齐施展青云纵,像两抹青烟一样在山崖不断上升。
四人的目标就是这些弓箭手!只有杀散这些弓手,才能安然乘坐大鸟,脱离燕军的重重围困。
吴征与陆菲嫣齐头并进,须臾冲到山顶。
燕军弓手们似乎没想到他们来得这般快,简直如云端的霹雳一样不及侧目。
明明只有两人,却远比千军万马还要气势汹汹。
弓手们一时被气势所摄,不自觉地后退,前军一退,后军阵脚自乱。
“山顶地势本就狭窄,阵型展不开。蒯博延既然布下弓手防止我们从空中离去,就容不下太多甲士!”栾采晴料事如神,一切都被他所猜中,孤山顶上聚集了近百名弓手,带甲之士也不过百余名。
其实她当年就聪敏无比,上代燕皇栾广江就以她天性疏懒,不肯参与政务为大憾事。
从前的数次吃亏,都是机关算尽,勇力不足,功亏一篑。
今日大为不同,三大绝顶高手都任她发号施令。
栾采晴刚刚跃上山顶,就见吴征与陆菲嫣已清开一大片空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十来名弓箭手,也不知道还活不活的成。
栾采晴也拧着杆大枪,枪杆横扫,迫得本就狼狈后退的弓箭手们,更是乱了阵脚。
“不追!”栾采晴一边杀散弓手,一边急急喝道。
燕兵常年征战,阵法精熟,就算是在山顶上的狭小空地里,大不至于如此散乱。
栾采晴媚目一扫,顷刻间就明白其中必定有诈。
“好!”还没待栾采晴继续发号施令下去,祝雅瞳拾起地上散落的箭枝,随取随掷,双手连扬,退却的弓箭手们纷纷倒地。
弓手退却,可见山顶伏了陷阱,四人不追击,陷阱便落了空。
主帅见微知着,将士一样千伶百俐,还以一当百,栾采晴起了种从没有过的智勇双全之感,只觉自小到大,从未如此意气风发。
“直冲山顶,不要给他们反应的机会。你们的对手,只有蒯博延,简天禄与严自珍三人,以三对三的话,你们的武功该要强一些吧?”脱困的计划,栾采晴已盘算了无数次,更与吴征和陆菲嫣商议了好些回。
“不难。若是不求胜,我一人拖着简天禄与严自珍就够!”吴征与三人都交过手,搏过命,底气十足道:“蒯博延的武功高一些,但也就那样,一对一单打独斗,我有把握能胜他!”
“好!那剩下的疑问只有一个,栾楚廷会不会出手!”栾采晴算得巨细靡遗,一切智珠在握,唯独这一点拿不定主意。
“不知道。其实我一直很奇怪。”这世上和栾楚廷动过手的人屈指可数,吴征恰好是其中一人:“他的武功比蒯博延又要好一些,攻山的时候蒯博延的计策如此周密精妙,若加上一个栾楚廷,我无论如何支撑不住。我始终想不明白,他恨我恨到骨子里,为什么没有现身?”
“我也不知道。”正是出于这点疑惑,栾采晴才拿捏不准,一连思虑了两天之后才道:“我思来想去,或许,我们都不了解这个人,没有看透他!”
“何出此言?”吴征大吃一惊,燕国皇室里,难道还有栾采晴不了解的人?
“我有个很奇怪,又很大胆的猜想。”栾采晴双眉深蹙,媚目里发出厉色道:“或许,他看起来高大果敢,龙威赫赫,其实内心里是个懦夫。”
“什么?”
“从前他当太子的时候,看起来会成为一个出色的皇帝。他做事清楚,有远大的目标与志向。但是你是太子,能有什么生死考验?不会有。当一切都顺风顺水的时候,他表现得都很好。但有几件事,遇到两难的选择,尤其是遇到危机,他做出的选择,细细想来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栾采晴越说越觉有理,理了理思绪,缓缓说下去道:“就说桃花山,他彼时已有十二品的功力,若和丘元焕一同出手,你们母子俩必死无疑。但他没有,回去争夺皇位听起来固然很有道理,一个要当皇帝的人,当然要先着眼大局。但是杀了你们母子俩,并不影响他当皇帝。我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一边是为了护子杀红了眼的雌虎祝雅瞳,一边是风烛残年行将就木的栾广江,他不敢冒险去惹祝雅瞳,只敢去找栾广江?在两难的选择里,他选了简单的那一个?”
“可是栾广江就好对付么?”
“不错,栾广江那个人,就算油尽灯枯也不好对付,所以他还要拉上丘元焕,一个全盛时期的丘元焕!所以才有这样的结果,他连让丘元焕去杀你们母子俩都不敢,都不愿,他生怕丘元焕出什么意外,他便不敢独自一人去面对栾广江?”栾采晴摆手阻止了吴征的问题,似乎知道每个人心中的疑问是什么,接着道:“丘元焕一直是天子近臣,栾广江的身体情况他再清楚不过。当栾楚廷下定决心的时候,丘元焕就一定会答应,也一定会站在栾楚廷这一边。这些事外人未必清楚,但是栾楚廷和丘元焕的心里一定一直都清楚得很!”
“意思是,就算他很清楚栾广江已经油尽灯枯,他还是不敢自己去面对他?”
“正是。”
“有点牵强。至少我去救你的时候,他没有退缩,以一对一,也没有什么惧色。”
“呸,那叫一对一?”栾采晴不屑道:“他手里有我这个人质,我丢了性命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你可是拼了命来救我,又不是拼了命要去杀他,边上还有大片的羽林军。你是一没错,他也叫一?你莫要把懦夫和蠢货等同起来,懦弱又想沽名钓誉的人,心里精明得很,算得比谁都细!怎么,你是不信我?还是没见过这种人?”
“不是不信,是觉得把希望寄托在这上面,有些勉强。”吴征答不上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的道理。
他两世为人,见过的人与事多了,这种人,真的见过也听说过,也有不少凭借这些手段蒙骗世人,还被世人倍加推崇……
“呵,不管你信不信,等我们突围的时候打起来就见分晓。”栾采晴虽无法说服吴征,但看她的样子有了十足的把握:“他若下场,说明我错了。他敢吗?他只要敢现身就是众矢之的,你们的目标自然会放在他身上,只消擒住了他,脱困轻而易举。我问你,若是你,你敢不敢现身,敢不敢当这个诱饵,敢不敢行险?”
“我?我当然敢了。”吴征笑道,说得轻轻松松,没有半分犹豫。
“所以你不是懦夫,他就未必。”栾采晴叹了口气,怔怔地看着吴征道:“你人很聪明,也不古板,但是你终究是个君子。有时候不屑以卑鄙手段害人,也不会动不动就往这种手段上面去想办法。但是你务必要记得,君子可欺,那等人和你不同。他们从小到大,就是躲在人背后算计,碰到任何事情,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第一个办法,都是如何寻求帮手,如何万无一失地获取渔利。久而久之,他们早就习惯,也只会这样是想办法,做事情,你可千万莫要被这等人蒙蔽了。不消多说,等咱们突围的时候打起来,一切见真章。”
“不错。其实就算他敢现身,我们也不惧。届时我去拖住简天禄与严自珍,我娘和菲菲一对一,栾楚廷与蒯博延不是她们对手。”
山洞里栾采晴说的这些话剖析甚深,吴征的印象也深。
此刻他们杀到山顶,燕军诡计落空,弓手们终于退入甲士护卫之中。
四人不追击,山顶居然难能有一时静了下来。
燕军中三人越众而出,身后带着三十余人,百余名甲士再随其后,举起大盾,缝隙里挺枪如林,列着队徐徐挺进。
“只有你们三个?栾楚廷呢?”吴征左右张望,老实而诚恳地道:“他不是想亲手杀了我么?现在不算最好的机会?啊……不算,三日之前才是,现在最多是第二好的机会。”
实话伤人。蒯博延不为所动地抽出长剑,道:“出了山洞就是你们的死地,多说无益。”
吴征这一下恍然大悟。
蒯博延生就一张冷血无情的死人脸,发生任何事他的面色也毫无变化,但是所作所为瞒不了人。
以蒯博延的阴险狠毒,奇招频频,为何攻山时会拿不下吴征?
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在他的计算之外,是他无法掌控的东西。
譬如吴征死守山洞,栾楚廷一同出手,那吴征无论如何支撑不了这么久。
可是蒯博延虽算无遗策,布置精细,但他无法号令栾楚廷。
生死相搏,栾楚廷不敢动手,生怕吴征败阵前孤注一掷,要找他一命换一命。
或许他远远地躲在中军帐里,等待吴征油尽灯枯,内力耗尽的时候,才像个盖世英雄般现身,轻易取下吴征性命,名利双收。
可是祝雅瞳与陆菲嫣先一步到来,他便做不成这个英雄。
今日突围也是一样。
这个人,内心是个十足十的懦夫,平日再怎么光鲜亮丽,到了需要生死相搏,需要押上一世英名去承担责任的时候,他便退缩了,不敢站出来直面强敌。
吴征心中大喜,抛下大枪,亦抽出一把长剑,提气朗声道:“你说的也对,不过就算我们死,你们三个,还有他们都要陪葬!”
他的佩剑【昆吾】已失落在长安城,从栾采晴山洞中的藏品里选了一把。
福慧公主的收藏均非凡品,这柄宝剑虽不如昆吾厚重,但青光耀眼,吴征凌空虚劈了两下,锐啸如龙,辅以他刚才说话时以内力送出,声震数里,不说威风凛凛,光是这股决死如归的气势,便让人胆寒心裂。
“果然!”栾采晴躲在三人背后,暗道吴征见机甚快,有他这番话,栾楚廷更加不敢轻举妄动,突围的把握更多了几分。
吴征话音刚落,祝雅瞳双手拇指毫无征兆地一弹。
此时的山顶火把通明如同白昼,十来声轻微的嗤嗤声响发出,简天禄与严自珍立觉黑光影影崇崇,刺目生寒。
两人大惊之下一拍铁掌,一舞点穴撅,纷纷自保。
两人功力超群,各自无恙,但他们身后的人可没这份本事,霎那间就有五人重伤,还有两人被暗器灌入眉心,登时毙命。
“你们燕国剩下的高手就这些了?我顺手都料理了吧,今日一发刨了你们的根!”祝雅瞳始终笑吟吟的,波澜不惊。
她一双素手白净无暇,指若春葱,说不出的好看。
可这双好看的手,随时可以要去在场大多数人的性命。
久居长安城的人都知道,这位美妇从前是何等心狠手辣,杀手无情,夺位时整个祝家的长老被她毫不留情地血洗。
那些尾随的大内高手们不由自主露出惧意,今日她一开口就准备要数十人的性命,令人瞬间便想起祝雅瞳从前可怖的绰号来——【迷蛇梦眼】!
陆菲嫣微垂螓首,双目半合,心中惊讶非常。
算上三大高手,燕国派来拦阻他们的力量全然不足,若换了是她自己,一定会精心布置,全力阻止他们四人冲上山顶。
这里地势狭窄,燕军人多势众全然施展不开,要比拼高手,吴府又哪里会惧怕他们?
以蒯博延的能耐,这样的布置太过简单粗疏。
陆菲嫣想不透,但也无法再细想下去。
她估算着山顶上残余的弓手与所处方位,无论如何,先寻良机把这些人除去了再说。
“小韩将军,璃山那边有动静了。”邱万里慌慌张张,焦急无比地跑进山洞奏报道。
陷阵营全营已依约抵达长安附近,全都悄悄地在各处落脚等待号令。
璃山一带燕军守卫严密,陷阵营里的高手也无一人有能耐靠近。
但璃山一带屯军万余,随便出点事情都是天崩地陷,陷阵营里人人武功不俗,来回报信同样迅捷。
“祝夫人汇合吴大人至今已满三日,既有动静,一定是他们想要撤离开始动了手!”韩归雁取出一大串早就准备好的手令,道:“立刻传令下去,就算他们只是试探燕军,我们这里行动一开,他们也会知晓!另外,你现在立刻去调柔教官,倪监军,瞿捕头三人前来此地与我汇合。太白山与少华山处让墨雨新与柳鹏程代为统领。”
“是,兄弟们早已准备万全,属下就去,即刻动手!”
邱万里急急去了。
林锦儿心神不宁,她原本坐镇烟波山宗门没有跟随而来,此前陷阵营动身时,庄东奉令往昆仑派找戴志杰调动扑天雕,林锦儿知情后便坐不住,主动请缨一同赶来。
她见韩归雁的部署忽然有所变动,心中不安问道:“雁儿,为何忽然要变动?不是说征儿他们若是突围,有极大可能赶往太白山么?柔掌门若赶来这里,太白山那里接应未必得力。”
“师娘,我也说不清。”韩归雁锋眉如刃,杀气勃勃道:“我们动身之后两日,我哥便调集大军开始越江攻打沿江五郡。燕军始终龟缩不出,严防死守,我猜测蒯博延一定到了长安主持围擒吴郎。此人阴狠毒辣,非同小可,我总觉得他会布下什么不可知的陷阱。按道理,吴郎他们不会察觉不到,不必担忧。但是他们深陷重围,有些陷阱是明知道也得跳下去。师娘,一会儿营中弟兄们动手之后,你在这里坐镇,我汇合了柔姐姐她们,还得寻些办法,怎生再帮吴郎他们一手。”
“既然如此,我随你一同去吧,你留我在这里,我什么也不会什么都做不了。”林锦儿越听面色越是苍白,却坚决道:“我随你同去,总能帮一把手。”
“可……”
“雁儿,你就答应了吧,我是一定不能再坐视征儿遇险而袖手旁观的!”
“好,就请师娘同去!”
不一时,夜间宵禁的长安城里出现惊慌之声,四处火起。
长安守军反应迅速,似乎早早做足了准备,不一时百姓慌乱便被平息下去。
可起火的地方越来越多,这里的百姓刚被安抚,新起火的地方又是一片鬼哭狼嚎。
韩归雁一直攥紧的双拳狠狠地一挥,看来这样的成果如她预想。
但女将的掌心里依然都是汗水,她不知道璃山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几次想下令遣人前去打探,又生生忍了下来。
她来这里,不是为了打烂长安城,为的是救出如意郎君,人救不出来,就算杀了燕国皇帝又如何?
哨探,到底该去还是不该去?
女将向来果决,这一次却十分犹豫不定。
“韩姐姐,能不能……快一些?这样小打小闹,并不能减轻璃山那边的压力。”冷月玦也分外心焦。
让人最难受,最煎熬的其实不是身处风暴中心,而是生死与共的人一个在风暴中心,另一个全然不知状况。
“不能啊……”韩归雁银牙咬碎,像在助长自己的信心一样缓缓道:“大军围困璃山,长安城里的羽林军必然要空虚一些。蒯博延一定会以重兵护卫皇宫的安全,至于百姓事后再说!我们必须这样,骤而不急,忽外忽内,循序渐进。我们人手有限,只能凭借灵巧迅速先搅乱长安,最后出奇不意突袭皇宫,才能有成果。只有皇宫乱了,长安才会真正地乱起来,到时候才是我们动手营救吴郎的最佳时机!”
“动手?”冷月玦不解道:“祝夫人的意思,不是让我们耐心等候,只需接应么?”
“是,动手。”韩归雁苦笑了一下,道:“我明白祝夫人的想法,原本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今日我觉得心神不宁,可能,我们都小看了蒯博延,他的天罗地网里一定还有什么可怕的陷阱。”
“那该怎么办?”
“我还不知道……”韩归雁晃了晃头:“继续等……等皇宫起火,等柔姐姐和倪姐姐她们到来!”
孤山之顶,祝雅瞳鎏虹圈转,虹光浪漫,带得严自珍身体一偏,她忽然提气身形如电扑向燕军,顷刻间大内高手一死两重伤。
美妇骤然动手之时,陆菲嫣也得了空逼退简天禄,与她一样突袭燕军,连杀二人。
燕国的大内高手们武功不俗,但见二女趋若神明,退如鬼魅的身法,岂是人力所能抵挡?
她们一边应付简天禄与严自珍,轻松自如犹有余力,一会儿伤几人,一会儿杀几人,小半个时辰不到,三十余名大内高手死伤了近三成。
而他们平日畏惧无比的简天禄与严自珍束手无策,明显已拼尽了全力阻挡,却谁都看得出来,他们不是两位美妇的对手。
吴征与蒯博延缠斗,两人的武功差相仿佛,斗得甚是激烈。
吴征这些日子受够了被人以众凌寡的鸟气,此时吴府三大高手齐聚,以三对三大占上风,还能顺道把身后的栾采晴牢牢护住。
吴征好整以暇地一瞥长安,朗声笑道:“看看你们这对君臣,平日多行不义,连长安的百姓都要反你们!小太监,还不想想办法?”
蒯博延目露怒色,似乎太监的事实全然刺痛了他,但一闪即墨,他淡淡道:“不过是你的那些党羽,来得走不得,本将军顺手一道全歼了他们!”
吴征心中确有担忧,韩归雁已潜入长安,这些火光当然不是什么百姓作乱,必然是陷阵营在想方设法接应自己。
既然动了手,动作就一定要快,但是简天禄与严自珍的武功虽逊色了些,到底也是十二品高手,祝雅瞳与陆菲嫣一时半会儿也拿不下他们,己方终究是被绊在了这里。
躲在甲士背后的弓手们依然虎视眈眈,天空中也有五十余刁面鹫来回盘旋,栾楚廷的确已把家底都掏了出来!
“有那本事,还用等到今日?”吴征哈哈大笑,嘲弄之意溢于言表道:“要不,让你尊敬的太监师傅一同起死回生了罢!”
他口中嘲讽,剑招一刻不停,深吸了口气,提起内力,长剑卷起一派清光。光华一闪,似乎孤山顶上起了道霹雳,暗夜之中辉映十余里!
韩归雁等人隐藏之处,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璃山方向。
惊天动地的一剑光芒闪过,韩归雁锋眉一跳,惊疑道:“那是什么?苍天保佑,可千万莫要下雨……”
“是剑光,一定是剑光!”空中落下一个人影,又落下一个人影。
柔惜雪接令之后急急赶来,在空中看得真切:“他们一定想突围而出,才会使出这般威力的剑招来!”
“掌门师姐!小师妹。”屈千竹乍然见到柔惜雪与倪妙筠,心情激动得难以自已。
“师妹。”柔惜雪早知屈千竹在这里,但营救吴征重要,没有命令她躲在太白山不可轻举妄动。
此前都未想到对方还在人世,意外之喜越加让人快乐。
但柔惜雪只简单的一个拥抱,拍了拍屈千竹的手背道:“回去后再详说。”
“是《天雷九段》。”林锦儿听柔惜雪确认无疑,这才确信道:“《正法五雷决》!一定是!”
“吴郎的武功又进一步,压箱底的绝招,不是形势危急绝对不会轻易使出来!”倪妙筠与吴征新婚燕尔便即分别,此刻夫君有难更是急得五内俱焚,道:“雁儿,不能再等了,快下令吧!”
屈千竹见柔惜雪分明对重逢带着由心而发的喜意,目光里忧色更多,又听倪妙筠口称夫君,一时难以想明。
但此刻人人焦急,她甚至能听见韩归雁因强忍而牙关打颤的声音。
女将剁了剁脚,此刻她的模样,在诸女眼里就和此前的韩铁衣一样冷酷无情道:“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他们……他们绝没有那么容易失手。他们强得很……强得很对不对?我们再等等,再等一等!”
长安城里的火光越来越多,将这座天下第一大都照得如同白昼。
街市上哭喊呼喝之声连成一片,惊慌失措的人群越来越多,陷阵营将士们的身手在这种环境之下显露得淋漓尽致。
“皇宫……该起火了……”话音刚落,就见长安中央的皇宫开始燃起火光。
韩归雁看着火光从一点变成两点,又多出了三点四点,瞿羽湘也在此时赶到。
整座皇宫的院墙似乎都被烈火包围,长安城终于开始大乱!
韩归雁立刻又颁下一道将令:“令将士们按事先安排立刻趁乱分散撤离,绝不可恋战!在本将没有回来之前,部曲由于右峥统一指挥调配,不可擅动!”
将令颁下,身边的将士们都陆续离开,连屈千竹也被带去太白山。韩归雁才道:“该我们动身了!”
“要去哪儿?”
“我们家武功最强的人都在这里。”韩归雁想起当年苦守亭城,内忧外患,吴征带着援军及时赶到,嘴角露出微笑道:“将士们已经做得足够好,剩下的事情我们去办!”
孤山上吴征使开【正法五雷决】便是动手的信号。
吴府三大高手武力强悍,蒯博延打的还是一个拖字诀,把他们拖在这里,生生地耗死。
这人文武双全,布置着实精妙,栾采晴精通御使刁面鹫之术当然在他计算之中。
那些刁面鹫始终在天上高飞,只防着空中就是不下来。
吴征激斗中眼观六路,见长安四处起火,知道不能再等下去!
三人徐徐后退靠近悬崖,将此前清扫出的空地又还给了燕军。
祝雅瞳吹动唿哨,悠扬动听,于一片兵刃交接的刺耳声中,借着群山回荡远远送了开去。
陆菲嫣同样吹动唿哨,二人分心,施展的武功便弱了些许,吴征一人接下大半攻势,以免她们分心。
蒯博延与简天禄,严自珍的进手招数一时大盛,但吴征曾与他们以命相搏,有祝雅瞳与陆菲嫣在旁助力一把,尽可接的下来。
奇的是吴征看蒯博延并不急躁,还是一张冷淡到极点的死人脸。
吴征越发觉得不安,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时此刻,这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吴征来时带的三只扑天雕,一只救栾采晴时牺牲,另一只祝雅瞳陆菲嫣赶来璃山汇合时阵亡。
仅存的那一只在救出栾采晴之后将他们驮到璃山,筋疲力尽,彼时吴征深陷重围,只能让它自行躲藏,也不知是死是活。
陆菲嫣呼唤它也是心存侥幸,抱着万一的期望。
就凭祝雅瞳的皇夜枭,再骁勇再通灵性也驮不起四人的重量,何况谁也没有把握,皇夜枭能不能突破重围安然抵达山顶。
夜色之下,长安城与璃山一带俱是火光冲天,更显火光照耀之外的世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祝雅瞳与陆菲嫣呼唤飞行灵禽已毕,腾出手来,三人立刻攻势凌厉,将燕军又行逼退。
正激战间,一点黑光由远及近,流星赶月一般飞来。
这黑光甚是灵性,不高飞,不低走,只顺着山腰弯行,白驹过隙一样绕过山峰,再贴着悬崖向孤山之顶飞来。
到得近前,火光一照,黑光正是一只大鸟。
大鸟通体乌黑,身上留下的旧伤痕处处,鹰目凶光毕露,高飞而起时双翅一展若垂天之云,正是皇夜枭。
扑天雕不见踪影,多半已牺牲,仅有皇夜枭赶来。
此时不容多想,祝雅瞳一拉栾采晴跃上鸟背,吴征与陆菲嫣以二敌三,缓缓退向崖边等待接应。
祝雅瞳上了大鸟背脊,心下稍定,见空中盘旋守御的刁面鹫虽降低了些,但并不靠近,只远远围困。
这种状况早有准备,皇夜枭缓缓飞起,栾采晴忽然呼喝一声,果然那些刁面鹫掉头向下,骑士大惊之下连连呼喝,却都止不住!
——栾采晴贵为公主,呼喝的号令可比他们高上许多,刁面鹫自然不听他们的。
皇夜枭双翅猛扇疾飞而上,与第一名刁面鹫骑士错身时二女齐齐跃起。
那骑士惊慌失措,刚闪过祝雅瞳刺来的一剑,又见面前掌影纷飞,他向后一缩,掌影顺势一划,骑士双目剧痛,惨叫着从刁面鹫上掉了下去。
回眸一望,吴征与陆菲嫣剑气纵横,蒯博延等人数次冲突均不得靠近,心中暗喜,自思量道:“若是被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还能脱困,蒯博延恐怕难以继任丘元焕之位,这一次出行可是收获满满,大获全胜!”
转眼间祝雅瞳又抢下两只刁面鹫,她一拍皇夜枭头顶,大鸟迎着空中的骑士疾飞。
那些大内高手看势不可挡,有六七人降落到山顶,准备让蒯博延等也飞上天空,再行截击。
栾采晴御使三只抢来的刁面鹫靠近山崖,吴征与陆菲嫣双剑横扫,齐身向后一跃稳稳各落在一只大鸟背上。
吴征剑指蒯博延道:“要不要到天上再战一场?”
蒯博延冷冷而望,踏上一只伏在他身前的刁面鹫不急不躁地飞抵悬崖边道:“可以。到下面再战一场也可以,如君所愿。”
“哇?你叫我什么?君?怎么,你也知道栾楚廷靠不住,要拜我为君王了么?”吴征阴阳怪气道:“不过你小子阴险毒辣,不配跟着我。”
吴征一招手,让栾采晴御使刁面鹫高飞。
此刻离开璃山越远,越是安全,真正让他们忌惮的不是这些高手,而是地上的万余燕军,就算拿人命来填,四人也是死定了。
栾采晴唿哨一声,吴征正料想刁面鹫飞到天上远离地面燕军,接下来就是做决断要杀光这些大鸟上的骑士,一劳永逸呢,还是先行离开再做打算。
不想头一重,脚一轻,那刁面鹫蓦然翻了个身,吴征一个倒栽葱便向地面栽去。
天旋地转间,陆菲嫣与栾采晴乘坐的刁面鹫一样翻身!
吴征与陆菲嫣见机极快,处变不惊,片刻便回过神来,吴征回手一抄,这一下出手迅若惊雷,间不容发地抓住刁面鹫的脖子,那大鸟被他拽得一同向地下坠去。
大鸟受惊,慌忙翻过身来连连扇动双翅,吴征趁势一个【鹞子翻身】,跃回大鸟背脊。
忙四面一看,陆菲嫣也已翻回刁面鹫背上,祝雅瞳见机得快,御使皇夜枭在半空中救下了栾采晴。
“你……你……”栾采晴惊魂未定,朝蒯博延怒目而视。
这一程走得太过顺利,也太过轻松了些。
栾楚廷果然内心是个懦夫,但蒯博延这种角色永远都不能小看他,这人因时制宜的能耐堪称鬼神莫测。
一切的轻松,若即若离地阻挡,原来都在等这一刻。
栾采晴心乱如麻,当下她已没了任何办法,此刻他们梦寐以求的大鸟与身在半空,成了绝地!
刁面鹫自小饲养长大,训练不易,呼喝的口诀更是自小练熟,想要更改口诀绝非一日之功。
栾采晴不知道燕国皇室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在筹备这一刻,只觉不可思议,再一想,皇家的坐骑更可能自小就有两套甚至三套口诀,只是自己从不知晓而已!
她一身香汗像涌泉一样冒出来,任她智计百出,此刻穷途末路,再无法可想。
“走!”吴征知道不能再等下去,刁面鹫既然御使不得,想再回山洞也是痴人说梦,留在这里一分,皇夜枭就疲累一分。
只能当机立断,趁着这只灵禽余力充足,先逃离璃山再说。
他与陆菲嫣一同跃至皇夜枭背上,祝雅瞳立刻呼喝,大鸟驮着四人甚是吃力,鹰目里见围困重重,听主人有令,心中凶性也发,奋尽全力扇动翅膀,载着四人向云端冲去。
它不明主人为何令它高飞,只知听从命令。
祝雅瞳打的主意却是先行高飞,待皇夜枭力尽时再从高俯冲而下,能飞远一些是一些。
正当此时,围困璃山的大军开始骚动,后军倒转队伍,向长安城急行军而去,走了约有一半。
蒯博延勃然变色,他知道大军被调走一半,是去救皇宫的大火,但此刻并未到尘埃落定之时,这样的变故怎不让他惊怒交加?
蒯博延等三人领头,五十余只刁面鹫追着皇夜枭钻入云端,他们并不过分紧逼,只分散在皇夜枭身边将它八面包围。
待皇夜枭力尽降落,便是他们绝杀之时!
那时皇夜枭无力躲避,也不需管吴征他们,只需全力杀了这只大鸟,任你武功绝顶,也得摔成一滩肉泥!
吴征也感死期将近,心思居然异常平静,向三女洒然一笑,又摇了摇头道:“想不到会这样……晴儿,没事,没人怪你!”
栾采晴又气又急,媚目含泪,樱唇一扁一扁,说不出话来。
“没事,没事,我们还有机会。”吴征压低了声音道:“娘,菲菲,我去找那个简天禄,只要拿住了他,就能多一只大鸟可用,我们撑下去,多一会儿便多一分希望。”
“傻孩子,不如我们一起去把握更大些?”祝雅瞳将长发理了理,重新束好,偏着头俏皮道:“我总觉得,这里不是我们的绝地!”
“还是我先去吧,娘可以接应我。”吴征话音刚落,戛然而止,哈地笑了声道:“不用,不用,我们都不用去了。”
月不明,星也稀,但吴征目力之下,还是看见远处群鸟纷飞。
那大鸟不是刁面鹫,大鸟上踏足的人影或高挑,或娇小,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吴征哈哈大笑,目光一扫燕国诸人,被他扫中者无不心中一凛。
那目光如电,杀气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