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处刑,到底是几天前的事了?彼方没有去计算。

自从他知道自己带回来的舰娘,有数十位都遭到报废处分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再去思考。

『为什么,要把她们带回来?』

他本不需要去思考这个问题,他只是想带回他的秘书舰,其他人只是基于义务带回镇守府。

但是在那场不允许旁人见证的处刑后,他无法认同自己的行为。

『为什么,我不在那场战役死去算了?』

对彼方,这是不可能会被解答的疑问。

正因为他对生存的直觉,他才能够在那场战役中存活,就算回到了过去,他也一定会在某个时间点下做出让自己生还的决定。

这或许是一种天赋,但对现在的他,只是一种诅咒。

他无法选择正常的活下去,不能选择让自己死去,所以他只能选择让自己腐朽。

如果这是他的愿望,那让他这样腐朽至死也没有什么不好。但是就连这个折磨自己的愿望,都有人为他否决。

“提督,您的决定并没有错的。”

那是太过温柔、太过纯净的,银白的、她的声音。

“您的决定是正确的。希望帮助我们而将我们带回来的决定,绝对不会是错误的。我也相信,因此而得救的孩子们一定有许多许多,但是……”

那是犹豫着是否应该说出口的话语,在沉默过后,翔鹤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笑容,这么说了出口。

“但是,如果您以后看到了无法再度作战的我们的话,请将我们抛下。”翔鹤没有说明原因,然而,那却是她最真切的祈求。

“提督。”那是分别前,她最后的话语,“从今以后,您一定会被某些孩子所憎恨着的,或许不应该这样拜托您,但是……”

“真是……令人讨厌的梦……”

躺在沙发上,宿醉引发的头痛,让彼方不舒服的按压自己的太阳穴,想试着减缓它。

然而散发在房间里的酒臭味与食物的腐败味,却让他感到更加不快。

放弃坐起身子,彼方无神的望着天花板,室内因为没有开灯而暗蒙蒙的一片,但从窗子能看到细微的光线,所以现在是白天吧?

不过这也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事到如今……翔鹤的请求,就算想起来也没有任何意义吧……”

口中嘟咙着,彼方翻了身子,把整张脸埋入沙发里,伸出手去摸索着印象中放在茶几上还没喝完的酒。

是这个吗?掌心有触摸到什么的感觉,彼方握住了触碰到的物品。

但是不对,就算是那昏昏沉沉的脑袋也能分辨,不管是布料的粗糙感、握紧之后感受到的弹性、以及隐隐约约传来的温热,都不是握住酒瓶之后应该会有的触感。

那,这又是什么?

彼方稍微抬起头,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前方。

最先看到的是自己手中握着的红色裤裙,然后是一双在红色腰带前轻轻交握着的白皙、纤细的手,乌黑的头发长过腰际,柔顺的垂在身后,而跟黑发相映的,是她穿在身上的白色夹克,最后,仿佛感觉到终于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少女睁开了双眸,明亮的瞳孔有着些微的开心、淡淡的哀伤,与各种无法解读的情绪。

“您终于醒来了呢,提督。”轻轻叹了口气,那是蕴含着伤心、又宛如松了一口气的叹息,“请不要继续睡了,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忙呢。”

“你走错房间了吧?我并没有去申请任何舰娘。”

彼方将手收回,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应该坐正与眼前的少女交谈。

这并不是什么振作起来的证明,只是他认为与别人交谈的基本礼仪。

“是的,所以是我主动申请让您指挥的。”少女走走到墙边,打开电灯的开关,队在黑暗中不知道已经待了多久的彼方而言,突如其来的灯光让他感觉有些刺眼,“我的名字是……飞鹰,航空母舰──飞鹰,请多指教,提督。”

“飞鹰……是飞鹰型一号舰,轻空母没错吧?”

“是。”

“不要开玩笑了。”彼方重重的吐了口气,“飞鹰级的轻空母,就算说战斗力接近正规空母也不为过,而目前服役的飞鹰级空母,每一台都有着相当不错的战绩,甚至可以说是战果辉煌。那样子的舰娘,为什么要申请让我这个第一次出击就从战场逃跑,甚至让自己的秘书舰死亡的提督底下呢?”

语气中充满着对自己的嘲弄,但彼方确实是这么想的。

但少女却一点也不在意,嘴角反而泛出一抹微笑。

“几天前,也有人对我问过同样的问题呢。”飞鹰虽然带着微笑,但是她的表情、她的语气却依然认真,“『为什么要选择他呢?』、『你不觉得哪位提督更好吗?』,甚至连『任何的其他提督都不考虑吗?』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呢。”

“啊啊,真巧。”虽然对于被贬低到这种程度的自己感到不悦,但彼方也有着同样的想法,“我也认为有过指挥空母的经验、甚至是擅长指挥空母的提督很多,他们应该会更适合你。”

“单论指挥能力的话,是这样子没有错呢。”飞鹰没有反驳,只是点头认同。

“既然如此……”

“不行。”飞鹰打断了彼方,用那依然沉静、但是拒绝的态度,“除了您之外的提督,我不接受、也不考虑接受。”

“为什么?我根本没做过任何……”

“您救了我。”

“……那并不是我的本意。”自己从头到尾,只是为了找到电。

“但是您还是救了我,光凭这点,就已经足够。”飞鹰注视着彼方,像是要将自己的心情传达过去一样。

他会发现吗?虽然自己这么说,但是自己选择他的原因,并不只是因为这样而已。

“看的出来你是位被救了一命就要以身相许的传统女性呢。”认为一般的方式无法说服眼前的少女,彼方换了个轻挑的语气。

“或许我真的是位这样的传统女性呢。”飞鹰轻抚着胸前,顺着彼方的话回应。

“我会无视你的想法,对你做出不合理的要求。”

“我信任您。”

“我会无视你的意志,对你下达不合理的命令。”

“我信任您。”

“我会无视你的尊严,强迫你去做你所不愿意做的事情。”

“我信任您。”

“少说的这么简单!你到底了解我什么?信任我什么!”

“我信任的是您的决定。”没有任何犹豫,飞鹰对着发怒的彼方,说出了心中早已决定好的答案,“我信任,您在我身上做的任何决定。”

飞鹰澄澈的瞳孔望着彼方,像是要表达着什么、倾诉着什么。

彼方回避着那视线,那让自己感到太过耀眼。咋了一声,对等一下要对她说出的话感到作呕,他却不打算停下。

“那你就把衣服脱了吧。”对能对她说出这种话的自己感到厌恶,然而彼方并没有收回说出口的话,“现在、这里,你把衣服脱了吧。”

“咦……您的意思是……?”

“字面上的意思喔。外套、上衣、裙子、内衣,一件不剩的脱下来,就当是我的第一个不合理的命令。啊,要逃跑或是要去申请提督的更换也都来的及喔,我并没有那个地位、也没有那份闲情逸致去阻止你的申请。”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彼方逼着自己用冷漠的口气,说出这些他并不想说出口的话。

“是吗……?”飞鹰垂下脸蛋,用细如蚊蚋的声音回答。

“是喔。”从沙发上起身,接着只要若无其事地走出房间,事情就结束了。

彼方,是这样子打算的。

『啪』!

这是在彼方预料之外的声音──那是飞鹰的外套掉在地板上的声音。

彼方还没有反应过来,飞鹰已经解开衬衫的钮扣跟裤裙的系绳。

迷惘从飞鹰的瞳孔闪过,但只是迟疑了那一瞬,她便将衬衫褪下,并让裤裙滑落至脚边。

如果仔细去观察,飞鹰指尖的颤抖、轻蹇的眉间、红透的双颊与瞳孔中的迷惑,都透漏着,她的心情并不像她的行动那样平静。

但是彼方没有注意到,或者说他根本无法去注意到。飞鹰白皙的身体、修长的四肢、优雅的动作与胸前的隆起,都让彼方无法让目光移开。

不可能没有注意到的,彼方的目光。

飞鹰只能像护着身体一样,用双手环抱着自己。

左手指尖轻轻捏着内衣的肩带,怎么办?

但是……那是他的命令。

深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拉下肩带时,原本只是看着的他,拥抱了自己。

抱着飞鹰的他喘息着,那并不是对肉体渴望的声音,而是带着疲惫与安心的吐息。

这份温暖让飞鹰感到安心,身体一时之间失去了力气,只能倚靠在他的怀抱里。

“为什么你要听从这种命令呀!”彼方生气的问着,但却是对说出这话的自己感到气愤。

“因为……”飞鹰原本平静的思考完全乱了调,只能零散的拼凑着字句,“因为、我……我希望您能相信我,相信我相信着您。”

“不行!”

“但是……”

“就算是这样子!这种命令你也不许听!”就算知道是强人所难,彼方还是无法克制自己这样说,“就当我输给你就是了!所以不管是谁这样命令你,你都不能接受这种命令!”

“提督……愿意相信我吗?”刚才埋在心里的担忧爆发出来,飞鹰的声音中带着微微的颤抖。

“啊啊,这种时候如果我否定的话,不只提督、我连当人的资格都没有了吧。”

“那能让我成为您的秘书舰……吗?”

“……”这应该算是得寸进尺还是趁机勒索?

不,这样子说的话,得寸进尺的人是自己才对。

想到这里,彼方也无法说出拒绝的话语,“反正我也没有其他的舰娘能指挥,就随便你吧。”

“提督。”

“嗯?”

“谢谢您。”

“所以我说……”

“谢谢您。”没有让彼方把话说完,飞鹰主动伸出手,拥抱着他。

飞鹰不清楚现在浮现在内心的情感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是她想要这么做,想要对彼方道谢。

想要带着微笑,对他说出心中的感谢

就算带着泪,也想对他倾诉心中的话语。

过度复杂的情感,让飞鹰不知道怎么办,所以她只是重复着。

“提督,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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