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认知性偏差其二-12000珠加更

提着急诊箱匆匆忙忙赶到的医生带着药物缓解剂,注射进血管,夏棠在床上登时安静下来,让医生能接着检查身体其他部位,确认没有别的外伤。

“下面……我说阴道呢?”陆霄在旁边微微蹙着眉,声音紧绷,“没有流血吗?”

他的眉宇间阴气沉沉,像只被打扰了睡眠的吸血鬼。

“只有一点红肿,可能存在轻微擦伤,”医生谨慎回答,“如果不放心,可以涂点药,过几天应当就能恢复。”

纨绔阔少压着股煞气的表情很容易引起某种误会,出于良知,医生又迟疑一阵补充道:

“这种药物作用于神经,用量过多可能会起反效果,不仅不能助兴,反而会造成头痛等副作用……若是发生性行为,仍然需要提前做好润滑。”

陆霄压低眼梢,静默片刻,样子看着像要发怒。

但最后也只是绷着下颌问:“还有呢?”

医生愣下,看见他一脸低气压地重复:“除此之外,别的注意事项呢?”

这天晚上的后一个流程,是来自专业医生的性行为常识科普。

陆霄给了她封口费,警告她如果敢对外透露今晚的事,别想保住工作。

医生十分上道,接过钱表示自己一定守口如瓶。

房间里只剩两个人。

这样的安静里,陆霄才有余裕坐在床边,垂下眼帘,看女生在他床上睡着的脸。

夏棠注射完缓解剂后就一直很安静,把侧脸埋在枕头里,穿着他的T恤,抱着被子,雪白的侧颈露在外面,脸显得只有很小的一点,像是折腾累了一样无知无觉睡得很沉。

陆霄靠在椅背上抿着唇线看了一会儿,最后起身,走去阳台,吹了一夜的风。

露台冷风呼啸,他半夜打电话把人都叫起来,让他们一个个去查究竟是谁把掺了药的饮料带进派对。

声线森冷,夜里听来隔着电话都冒出凛凛寒气。

夏棠一直以为那天晚上是他们的第一次,其实不是。

她醒来后头痛欲裂,但还记得前情往事——指终止于杂物间的那部分。

现在,她在陆霄的床上醒过来,洗过澡,全身上下只穿着他的一件T恤衫。腿心肿了,还涂了药,床头的塑料袋里放着医生留下的外用伤药和紧急避孕药,浴室里有哗啦啦的水声。

之后发生过的事不言而明。

她心里也很想骂脏话,但身体动得比脑子更快,身残志坚地爬起来,抓起一件外套裹上,蹑手蹑脚拿走袋子里紧急避孕药,溜回自己的房间,捂着枕头敲头。

第二天她和陆霄在房门口狭路相逢,或者说陆霄单方面堵到她,两人在依旧在杂物间里碰面,鬼鬼祟祟得仿佛暗中接头的地下党。

面对着面,气氛尴尬得像团搅不动的液体。

夏棠坐在矮柜上,貌似镇定地描述了昨天晚上给她递酒那人的长相。

“我知道了。”陆霄站在她面前,冷静应声。

他又开口:“昨天晚上……”

“我已经吃过避孕药了。”夏棠截住他,“所以你不用管。”

她头颅微低,垂着嘴角,手撑在背后,小腿微晃,很无所谓的模样。

陆霄抿唇盯着她,停了停,才问:“下面……还在流血幺?”

夏棠愣了下,反应过来时脸颊发烫。

她的手指在身后抠住矮柜的边缘,挪挪视线,声线压低,带着怒气抱怨道:“怎幺可能还在流啊。”

那种血流一次就够了。

“那我们呢,”陆霄又问,居高临下地垂眼俯视她,眼睛在阴影里,有束利光投来,“我们算什幺关系?”

这家伙是完全不懂什幺叫装傻和遗忘的艺术吗?

夏棠又晃一下腿,含混随意地说:“就……这样的关系啊。”

在被追问之前,她抢先从柜子上跳下来,喊着还有事溜出杂物间,倏地消失在走廊上,灵活得像尾泥鳅。

只留陆霄在身后看着她扬起的发尾。

第二天是个阴天,铅灰色的云层覆盖天空,乌沉如奶茶里浓密的雪盖。

夏棠到学校才发现自己忘了带好几门的课本,晚自习不得不请假回去,正撞见轿车驶进庭院。

黑西装的助理拉开车门,陆霄从里走出,料峭的冷风里他穿得很薄,风吹得衣襟猎猎,身影颀长,眉眼比平时还要清晰锐利,衬衫也是深灰色,好像一整场连绵的阴雨和乌云。

助理将他的书包交给佣人,朝他躬身点头后,开车离开庭院。

宅子里的气氛比往常还要古怪,陆霄没有进门,站在冷风里眼睛乌沉,望着远处黯淡的天色,下颌微擡。

从夏棠的角度可以看见他袖口的红色血迹。

“你受伤了吗?”她站在走廊上问。

陆霄才发现她,目光微微地一顿,顺着她视线的方向瞥到手肘,低头漫不经心地卷了卷衣袖,淡声说:“不是我的血。”

是别人的。

这一天在学校,有个男生在教室里被他踩断了一根骨头,从走廊拽进厕所,出来时已经满脸是血在那惨叫。

事情惊动了救护车和大半个学校的领导,唯独罪魁祸首本人表现得若无其事,全须全尾地被送回家。

他擡起视线,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还是那个老问题:“上次的事,你怎幺想?”

夏棠觉得他真的很烦,就像个被夺走了清白之身喋喋不休的小处男——

好像确实是。

她还能怎幺想。

当然是当做意外,赶快忘掉最好。

虽然是她主动的没错,但他作为一个神志清醒身强力壮的青年男性,如果不情愿,早就应该及时阻止才对。

除非他其实也很情愿。

啪嗒,一滴雨落在脸上。

积蓄了一天的阴雨沙沙落下,夏棠没回答就躲回屋檐下避雨,回头看见陆霄还站在雨幕中,衬衫被晕成更深的暗色。

要避开这家伙的追问其实很容易,她在学校住宿,一个月都未必能见上一面。

直到下星期的某天,她突然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接家里打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陆霄母亲温柔锐利的声线,温文尔雅地问她,愿不愿意转学。

“无论从教学质量还是升学率,都是所不错的学校。”对面的嗓音不紧不慢,“也不必担心学费,更重要的是自己的意愿。”

听到这声音夏棠就知道,她自己的意愿一点也不重要。

握着电话的手像是麻木了一样,后背无知无觉地冒汗。

她从办公室的玻璃桌上能看见自己的倒影,嗓子干巴巴发声,大概全部都是同意,她说:“好……谢谢您,能给我这个机会。”

转学手续办得尤其快,整个下午,班上的同学都围在她桌前,震惊于她怎幺突然要转学。

是很突然。

放学后陆家的助理开车送她回到大宅,后备箱里叮叮当当的是她放在宿舍的行李。

那天陆霄更晚才回到家,带着一身室外的寒气,风尘仆仆地踏进前厅,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个消息,越过他扬起的声线,还能听见管家的温声劝阻。

他找到夏棠,在走廊尽头的洗衣房。脸上带着怒意,拧着眉头直接问:“那女人强迫你的?”

每当他心情不好,就会把他妈妈叫做“那女人”。

至于他爸爸,是“那只老公鸡”。

“不是,”夏棠瞪他,“她只是跟我打了个电话,是我自己同意的。”

陆霄盯她半秒,披着外套转身就走。

夏棠连忙拉住他的衣袖:“喂喂,你去哪?”

“找她说清楚。”陆霄阴着眉宇,朝门外走去,“别牵扯进其他人。”

这家伙力气奇大,拽着他就像拽着一辆汽车,夏棠慌不择路地扑上去抱住他的手臂,胸口压到手肘。

从背后都能察觉到男生突如其来的僵硬。

她怔了下,关于某个混乱夜晚的记忆忽然又清楚地复苏在触觉上。

拥抱啊,接吻啊,脸颊贴着脸颊一类的事。

夏棠忽然想,其实跟陆霄上床也没什幺大不了的。

她那时候绝对是头脑混乱神志不清,只想把这些麻烦事一次性解决。

除了一时的头脑发热之外,还有她以为的第一次留下的副作用太轻,只有腿心里的一点点异样,和药物带来的头疼,让她错误地觉得也许这事大概和慢跑半个小时差不了多少。

加上夜晚,夜晚也是一个助力因素。

那一天是周五,夏棠抱着他的胳膊,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水:“我记得上次你桌子上还有外用避孕药。”

然后她凑上去,踮起脚,亲了一下他的后颈,从身后看着他紧绷着的慢慢泛起红色的侧脸,问道:“还要来一次吗?就现在。”

他们的关系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正式地,腐化变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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