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厌前几天踩点上班又被抓到了,早会的时候被护士长当成反面教材在实习同学和同事面前急头白脸地训了一顿,她尖锐刻薄的嗓音足以绕梁三尺,足足在沈厌恶的脑子里盘旋了三天。
作为在科室里混了两年的老油条沈厌对护士长故意找茬的行为早就免疫了,而且这些对她也造成不了什幺实质性的伤害。
她垂着脑袋一副低眉顺眼认错的样子,其实思绪早已经神游天外。但面对路过患者还有家属投在身上探究的目光时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右手习惯性地在背在身后手松松攥成拳,拇指掐无名指表示不服,但第二天还是不得不早起。
南方小镇的早晨七点,天刚蒙蒙亮。南方的冬天不像北方那样的干冷,早些时候刚刚下过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单行道上的路柏油马路还是湿的,灰白色的云层沉甸甸地坠得很低,凌冽的北风带着透骨的寒气迎面拍向戴着头盔的沈厌冻得她脸色发青。
沈厌上下牙战战兢兢地打架,她熟练地别过前面一辆银色的小型面包车在司机疯狂地按喇叭声中默默地在心底把杀千刀的护士长的祖宗十八大都问候个遍。
沈厌在心底感慨她真的老了,之前高中那段非主流时期为了显得更瘦更寒碜,一件360°全透风的冬季校服加一件长袖可以撑一个冬天,而做这些只为让某人心痛还有换一个带着体温和清新薰衣草香的拥抱,现在25岁了她再也变不回那个不怕冷的小女孩,他也离开了,一切物是人非,唯有这小城天气还是一直保持当时的样子,即使还没到最冷的时候阴冷凛冽的寒风也足以把人冻得流鼻涕。
沈厌呵出一口白气自嘲一笑,用力把嘴里含着的夹心软糖的外皮咬破,里面半胶质半液体的咖啡味流心缓缓从破口处溢出咖啡苦涩的味道浓烈而霸道顺着舌尖瞬间侵蚀整个口腔,她眉头一挑右手五指向下拧到极限,小破电瓶像一尾灵巧的小鱼加速汇入早高峰拥挤的车流里一路向北。
……
沈厌对着门后的镜子整理好制服的领子,熟练地扣好胸牌,掏出包里的手机瞄了眼屏幕,还没到8点护士长还没到她偷偷地松了口气。
一堵墙之外,送早餐的阿姨吆喝早点的声音也才刚刚响起,8楼产科霎时被唤醒空旷的走廊变得嘈杂起来。
同一时刻用餐室里一改往日沉闷的氛围也挺热闹的,几个实习同学凑在一起吃早餐,时不时和餐桌对面几个早到的同事聊上几句,她们脸上不约而同地都挂着好奇和兴奋,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
实习生们瞥见刚刚踏进用餐室的沈厌,齐刷刷道;“师姐早”。
“早。”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混在师妹们朝气蓬勃的嗓音里几乎要被淹没。
大夜班的同事侧过脑袋看向沈厌,她手心里捧着满满一大杯豆浆,蒸汽袅袅升起,即使隔着雾蒙蒙的热气沈厌也可以窥见她脸上浓黑的黑眼圈。
“说啥呢,那幺热闹。”沈厌一屁股坐到了夜同事旁边的椅子上,同事像是被抽掉了全身的骨头柔弱无助地趴在沈厌的肩上,除了某个人有特例外她不太喜欢和别人有太多亲密的肢体接触即使是共事了几年的同事。
沈厌顾及着同事昨晚熬了一个大夜才强忍着才没有一把把她从自己身上撕下去 。
同事像倒豆子一样一轱辘把前因后果都说了“昨晚原本风平浪静,没想到2点的时候急诊那边突然打电话上来,说急诊来一个车祸导致早产的初产妇叫吴医生去会诊,听说是在江北路那边出了车祸,那酒驾的那个大哥喝迷糊了把油门当刹车导致的车祸,产妇在副驾驶上没受伤但受到了惊吓,原本就有点胎像不稳这一激动导致了大出血,好在七个月了,经过手术,孩子和大人都没大问题,昨晚收在了你那边的病区。”
大夜班同事顶着厚重的黑眼圈摇头一连长叹了好几口气,“昨晚输液又是监护从2点一直忙到5点,我和我妹妹一直搞到现在才有空吃个早餐。”
沈厌擡头一看对面一起上夜班的搭班同学果不其然也顶着个同款的黑眼圈,她原本眼皮子半拉下来快眯起来了,听到她老师唤她眼皮子颤颤巍巍地撑开,和她老师对视一眼,嘴角牵起露出一个五味杂陈的苦笑。
夜班同事一口喝下半杯豆浆,她拍拍沈厌肩膀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今天你有的忙了。”
沈厌右眉头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缓缓升起,不过她什幺也没说。
“不过你放心吧,两个人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四,五左右吧和我们差不多”大夜班同事摸摸下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她老公超好的,又帅又温柔,好像不是和我们在一个次元一样。”搭班的实习同学一边回忆一边补充到,“她也好好看,两个人看起来特有夫妻相,唔.......就那种天生一对的感觉!”
她说完眼睛蹭地亮了。
这话如平地惊雷,立刻就勾起了其他人的好奇心,几个年纪尚小的小同学脑袋凑在一起像一窝小鸟叽叽喳喳地聊了起来。
“而且……而且她老公超好的挺有担当,虽然也受伤了,但还忙前忙后地一直陪着她一整晚都不合眼,快天亮他老婆生命体征平稳了才去楼下急诊包扎伤口 ,然后很快又回来守在他老婆身边。”
“妈呀!”
“哇哦!”
用餐室里的感叹声一瞬间此起彼伏。
沈厌支着耳朵听八卦,面上毫无波澜,她小口地吃着她最爱的酸菜包子像个风轻云淡的局外人,其实她丝毫不关心患者年不年轻,好不好看,只是在心底默默祈祷新来的患者和她家属在她的病区不要太难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