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国际班楚童从板下抢篮扔给莫关北，他胯下运球回身一个假动作，
篮球场观众最多，不远处坐着看莫关北打球的女生们突然一阵低呼。
“是宋糖，她来找莫关北？”
“订婚是真的了？”
“顶级豪门的联姻有什幺稀奇，以后还不是各玩各的”
...
普华的冬季校服是裤装，宋糖仍然在11月的季节里穿裙子。踩着一众女生或嫉妒或羡慕的眼光里向篮球队走去。
男生们也听到动静，放缓了脚步。
莫关北黑色紧身连袖，铁锈红的背心和修长的小腿。他拍打着篮球，两三步小跑慢慢停下来。
太阳出来，深秋的微风带着裙摆拂过宋糖的膝盖。
她穿过人群在莫关北身前站定，递出一张黑色邀请函，烫金的字体，双语加注。
【11月28日，普华艺术节，钢琴独奏，表演者-宋糖】
“你会来的吧，莫关北”，宋糖保持着递出的动作，胸有成竹的气势，笃定的表情。
唯有用力捏住纸缘的小动作暴露了真实的紧张。
众目睽睽之下，如果莫关北不接...
她咬紧牙关，眼神渐渐变得凶恶。
邀请函继续向前推进，催促和逼迫的鼓点低频敲响。
篮球馆鸦雀无声，两人身上落了几百只眼睛。
莫关北眼神不紧不迫地停在她脸上，侧后方传来气息不稳的声音。
乔雨蒙脚步匆匆，橡胶地面有些不平，她走的不稳险些踉跄了一下。
那几百只眼睛瞬间瞪圆，莫关北低垂的视线中出现另一张淡蓝色的邀请函，琉光的艺术字体。
【11月28日，普华艺术节，古典舞，表演者-乔雨蒙】
乔雨蒙悄悄将视线落在莫关北的限量版背心上，此时膨胀的热烈无视外界的注目，无视宋糖阴狠的侧目和一切围观的讨论。
昨晚，莫关北亲口说的。只要自己邀请他，他...会来的。
乔雨蒙心里堵着一道不知道名的烟雾，阴影层叠，看不清楚是谁的勇气，又是谁的怂恿。
她知道眼前的男人，是一个拥有对任何人say no的权利。可他昨晚明明邀请了自己，还主动说了那样的话。
乔雨蒙擡起脸，咬着唇，“莫关北，我的独舞，你来看吗？”
————
“然后呢？”
李芳清着急的问，篮球队之一的金乔，在场的目击者之一表情冷峻，仔细看眼神里还有着不耐烦。
早上的实况转播他跟李芳清说过一遍不算完，李芳清又拉着黎染过来，让他再复述一遍。
我他妈的是复读机？！
莫关北这厮招蜂引蝶的，害他在冷风里被盘问两遍，早知道那些事儿就不帮他办了！
在心里咒骂了80遍，擡眼瞥了黎染平淡的眼神，表情又突然带着几分玩味。
李芳清看金乔不紧不慢的样子，抓着对方衣摆的手逐渐握紧。
“你快跟小染说啊！然后莫关北是怎幺做的？”
金乔把运动服的拉链拉好，衣摆任由她捏着。双手揣兜，依靠在栏杆上，看李芳清心急的样子，瞪了她一下。
“莫少怎幺会把自己卷进女人的争风吃醋里，他没接，是楚童替他把两份邀请函都接了。诶？李芳清！你什幺时候这幺关心莫关北了？是不是对他有意思！”
被吼了一下，李芳清也不生气。只是语气明显心虚，“什幺有意思？你别乱说啊，小染没去嘛，我让她听听八卦第一线的消息有什幺问题？要我说，哼！你天天和莫关北在一起，是不是也学会他那些沾花惹草的臭毛病？”
“我...”
两人一时半会儿分不出胜负，黎染悄悄退出那股容不下第三人的氛围。
操场上自由活动的学生三三两两，学校论坛里的帖子以每秒更新15个的速度占满首页。
高中部的走廊上很安静，洁白的瓷砖反射出黎染的身影。埋着头转弯，准备下楼，没有听到楼梯下方传来的脚步声。
踩下第一节台阶，黎染的身型被定住。
引爆普华中学学校论坛的当事人，乔雨蒙和宋糖二女相争的主人公身着白色衬衫，被熨烫的没有丝毫褶皱，宽肩窄腰，腰间一条看不出牌子的皮带别在黑色的校裤上。
篮球队有淋浴间，运动过后带着沐浴后的清爽，一缕湿发趟过眉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再一次踩在风口浪尖，莫关北的单眼皮带着两份不好惹的清冷，此刻那双眼睛微微擡起与黎染相对而视。
喉咙干涩，她不自觉的吞咽，喉头滚动的瞬间对面的人向自己走来。
黎染扶着楼梯扶手的手指弯曲，指尖有力的泛白。
楼梯不算宽，两个人并行的时候有一方需要微微侧身。
莫关北长腿交替而行，逼近的步伐没有谦让的意思，沐浴露的柠檬清香钻进黎染的鼻腔，不知为何膝盖一软，向下踩了一节。
一上，一下。
两人的身形相交，下一秒便可以擦身而过。
春秋款校服面料单薄，抵挡不了风雪也隔绝不了体温。
令黎染没想到的是，莫关北也穿的很单薄。
她听到男生价格高昂的运动鞋摩擦台阶的声音，男生的气息越来越强烈。
黎染不知道两个人是如何在楼梯上并肩而立的，她全身的肌肉突然紧绷。能清晰的感觉到大腿外侧传来明显的，不容忽视的体温。
除了温暖的温度，还有骨节分明的硬度。
是莫关北自然下垂的左手。
温暖瞬间即逝，黎染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仅仅是擦身而过，就让她如此紧张。
烟灰色海滩的画面倏地浮现，
自由的格查尔鸟。
和光辉灿烂的自由。
今天是她18岁的第一天，
对方靠近而挤压的稀薄空气，黎染背脊肉眼可见地变得挺直。单薄的肩膀微微用力，蹬在台阶上的脚后和小腿肚绷成了倔强的警卫线。
她似乎不能忍受他们又一次的擦身而过，那幺近，那幺静。
狭窄的楼梯之外，议论、争吵、观望和闲话充斥着整个校园。
这一处被遗忘的恬静角落静的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
不知哪里来的第六感让她猛然回头，阳光拨开密云的笼罩。
阳光在莫关北的脑后，令他的五官模糊，雾化的脸颊轮廓突现了些温柔。
少年回头，眼皮微垂，自上而下的俯视，又因他如墨般的冷淡注视带着层层叠进的威压。
黎染自下而上的仰望，两节台阶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明暗不一的光影，不同阶层的身份夹在其中。
安静的楼梯间，隐约听见李芳清和金乔打闹。
她看着莫关北，清亮却晦暗的黑眸里仿佛有着暴风般的挣扎。
他是唯一那个将自由的祝福赠送给她的人，
是普华中学所有女生8点期盼出现在校门的人。
是年年捧回奥数金奖杯的莫家少爷。
那样的月亮，如镜花水月。明知它离你很远，也会让人不由自主的伸手触碰。
可黎染从不做遥不可及的梦，
一如那枚失去鲜活绿色的极乐鸟。
有些人只适合远远的看一眼。
只一眼，看多了，她未必能回到原点。
两个人在同一秒扭头，又在下一秒同时背离。
时光暂停的那一秒里，没有人知道他们短暂的，带着37度体温的触碰。
黎染走下最后一节台阶的时候想，言说自由的人，为何眼里有一层被禁锢的灰暗。
莫关北在走廊上悠然的往前走，突然笑了一下胸腔跟着震动，迷离的双眼陡然清冽。他擡手摸了摸藏在领口之下的银色项链，原本闷烦的心突然变得平静。
18岁，一切都将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