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岁时,钟长禧很喜欢洗澡,浴室是他唯一喘息的空间,单独待在小到只能站立一人的浴室里,却能让他感觉到无与伦比的平和安详。
回忆中,家中有时温饱都困难,没有钱买玩具的他,洗澡间就是最大的玩具房、游乐场,他能幻想到他脚缝间溅起的水花是无数飞跃而起的小白鲤鱼。用沐浴露就能造出流光七彩的泡泡,花洒就可以成为他的枪炮,指哪扫哪。
只要钟慧红不在家,他甚至能在浴室里玩个足足两个小时,玩到整个手掌的皮都皱皱巴巴,像个小老头一样。
他每每哭鼻子时也抱着花洒蜷缩在墙角,束束的水流浇灌着,沐浴着他,仿佛重新被子宫容纳,意识浮泊于温热的羊水里,化变为抱着脐带的婴孩,像新生般。
”钟长禧!给我仔细你皮!洗这幺久,给我滚出来,水费不是钱吗!“
一遍又一遍的咒骂,一阵又一阵踹门声让他捂紧了耳朵,浴室里,只有水流惴惴安放着小男孩冒泡的自我。
但这样的小孩长大势必会受原生家庭和至亲性格,做事风格的影响,因为人是天性和教养共同的产物。
原生家庭敲骨吸髓的恶,让他精神贫瘠,钟慧红从来不懂得尊重孩子,钟长禧亦从来也学不会发自内心,尊重他人。他只会下意识去模仿旧时的亲密关系,用绝对的权利掌控自己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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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书房的沙发上将就了一晚,好在沙发也算宽敞,让人不会挤迫地一骨碌滚下去。陈晓一见他睡着,就连演都不演,装都不装了,抱着他的手是嫌恶地瞬间收回。她侧过身去,却是整夜无眠。
凌晨四点,对面山上的鸟雀也不叫了,万籁俱静的夜中,陈晓恹恹地坐起,蓬着头,欢爱的淫液早已黏黏糊糊地干涸在双腿间。
她擡了擡浮肿的眼皮,只觉得胸闷恶心,断续地干呕了起来。系统就像个不要脸的老鸨子,而她则是像个被迫签了魂契的红妓。
她却诧异她的心在这一刻像豁然开窍般明晰,她从来没有这幺清醒过。
以后无论穿越多少个世界,她都不会动一分真情。她如果觉得男主可怜,谁又来可怜她,谁又来还她自由。陈晓时刻谨记着,她要拿回自己原本的肉身和名字。
待帘子筛进的日光正好,整个书房都晒得黄黄的,恍恍惚惚的,时钟似停摆了,让人分不清是晨是午。
钟长禧半梦半醒间不适地拧着头避开刺目的亮光,直发胀的太阳穴无情地将他拽出梦境。
迷蒙不适时,转头第一眼却看到女孩背过去的身影,心头一刺,扎眼的阳光照得她衣背起球的绒毛与小浮尘,分明可见。光是如此充沛,他却觉手脚发凉,心腔却是喷发的熔岩般高温滚烫,躁怒地冲向女孩,烧毁一切。
钟长禧眉头压得很低,冷厉地质问着:“你为什幺背着我睡?”
他不喜欢被人忤逆,哪怕是在这种小小的细节上,单单一个行为,就会让他会猜想揣测很多。
「警告: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60」
他将她硬生翻到他面前,双手撑在她耳旁两侧,看见她一副惴惴不安的神态,怒意突然又平复了稍许。
转而像是想到什幺愉悦的事,戏谑地挑起了眉,那高耸的弓眉,配上着他深刻的眼窝,凿刻的面骨,雕琢的五官,像是但丁时期的佛罗伦萨雕像。
唯一的缺陷,就是那古典型的直鼻子,太尖,太薄了一点,让人直觉他精于算计,心思深沉。
他压低了身形,笔挺的鼻暧昧地蹭着她的鼻尖,那双绿眼像是淬了毒般阴狠异常,诱哄低语着:”佳蔚要乖乖的,知道吗?不要再提辞职的事了,我将你的父母从广州接来了香港,他们都盼着你能在钟府上好好工作呢。”
是人都知道这是赤裸的威胁。
她像被安插到顶尖的阁楼,幽禁的女囚,被香港这海岛四面的海水包围,无路可逃,也无处投奔。
何佳蔚一家穷得袜子上的洞比袜子还大,父母的安危落在男人手上,何佳蔚是一个懦弱愚孝的人,她不能弃他们不顾,只能对钟长禧的话唯命是从了。
“几天后随我出海,准备好。”他只抛下这句话就漠然起身,回头还不忘勾唇讥笑着补一句:“佳蔚,别让我失望。”
神经控制狂,陈晓评价着。
陈晓整理着行装,她虽无常物,根本没有什幺可以整理的,却也为以防万一,变卖了几件钟长禧赏下来的东西,自然包括那条佛珠。
没成想这些钱,竟成为她后面唯一的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