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她哭的样子

他们坐的是一艘荷兰船的头等舱,远洋巨轮启程前刺耳的汽笛长鸣,震得钟长禧只觉五脏位移,他晕船得厉害便回舱里休息了。

船上,从法国新派到中国租界当警察的几个洋人,正围着一位年轻娇美的尤太女人在调情,他们说话做事高调又目中无人。

叽里呱啦的洋文不绝于耳,清政府失去了话语权,何佳蔚于此也是一个失语的中国人,她孤伶伶地凭倚在轮渡的船舷上。

海面上那带雾的炎热阳光下,令远方的海岸线看不真切,洋流似乎与天际相连。

海面很平静,水浪一波一波悠然轻慢地拍在船身。宛如血液流动般,不能言语的世界里,轮渡的马达是世界唯一的声音。一句不着调的叫唤却打破了此刻的宁静。

“哟,小哑巴。”

梁泽楷在船舱里睡得出了一身腻汗,这才赶到甲板上吹海风散散热气,不曾想却遇到熟面孔。

上回夜里看人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昏暗又不真切。这次,她被海面上的反光照映着,那暖橄榄的皮色,恰好与阳光融合一体般,亮而油润。唇也是梅子色的,显得气色极好,那是一种健康、劳动、朴实的美。

「提示:梁泽楷好感度+2,当前好感度7」

午时的风还含着燥热,他想起那旧日的荒唐事身子是更燥更热了,他只穿着白色的老汉衫,那彪硕的腱子肉上渐渐蒙上了一层汗结的盐霜,后背的布片被汗浸得湿湿的,贴合在他肉块分明的背肌上。

何佳蔚只是愣了一会儿,见着是他便直往船舱里跑,却被梁泽楷没几步就像抓鸡崽似地抓了回来。

他的手劲大的惊人,一拽便将她扯地像个断线风筝般直往前坠,他臂膀一捞又能轻而易举地稳住她的身形。

他们体型相差悬殊,梁泽楷低头望去只能看见她那饱满的额头。他这人最是易动肝火,现下早就耗尽了所有的耐心,眉头紧皱,不耐烦道:”跑什幺,问你几句话,你为什幺在这艘船上?你是跟着你主子来的?点头或者摇头,回答我。”

何佳蔚仰头望向梁泽楷,失神了一会儿,随即一种温和而又有几分凄恻的微笑流露在她的面孔上,她苦涩地点了点头,眼圈上的红晕更深了一层。

得到回复,梁泽楷松开了对她的桎梏,挑着眉,嘲弄道:“你这是什幺表情?”

她本是不愿意上这艘船的,现如今又撞上最不想碰见的人,难堪、恐惧又绝望的情绪密不透风地将她围困,以往种种令她的眼泪哗一下地淌落。

女孩疏疏落落的眉毛下,淡褐色的瞳眸映着午后的海水,颤动起一片片水亮的泪光,海沫般的易碎。

梁泽楷一见她这幅弱气的模样,就有些不自在地拍了拍后脑勺,连声音都不由自主地变低变缓了。

“啧,哭什幺。”

何佳蔚听了这话只是抿唇,胡乱地擦了一把脸便头也不回地跑开了。留下梁泽楷一人抱臂靠在船舷边,脑中毫无征兆地冒出一个念头,他近看才发现,她的眸色异乎常人的浅,这其貌不扬的丫头片子一哭起来竟要比平日里好看许多。

「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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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一入夜气温便骤降,又起了海风,刮的风湿湿冷冷的,寒彻入骨。

梁泽楷饭后便在甲板上消食,他掏出香烟,摁着打火匣点起衔在嘴里的烟。深吸进一口烟气后,才缓缓吐出烟来,慢慢回味着那股子灼烈晦暗的烟味,一如他的人般,辛辣有为。

意想不到的是,他又在甲板上碰见那个小哑巴。远远望去,女孩可能是怕冷,把两手抄在青莲色的旧绸夹袄里,静静凝视着海面。

她迷惘的泪眼,透着忧郁与四顾无依,散漫的形神,让人窥探出她内心对行为和身体的背叛,身心的分裂,自我的怀疑。

这也是他离她真实的灵魂最接近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这时,一个大浪把船身晃得厉害,她身子摇晃着,梁泽楷借机一步上前,勾住她的腰,傍住了栏杆就调笑起女孩。

”怎幺每次碰上你,你这家伙都在哭啊。”

海风呼啸着,吹的人迷迷愣愣的。何佳蔚因此冻得直抖,因为抖,她硬生憋出的笑容不住摇漾着,像水中的倒影似的,牙齿楞楞打在下唇上,把嘴唇都磕破了。

梁泽楷忍俊不禁,好笑道:”天寒地冻的,还在外边待着,这哭的鼻水都得冻成条吧。“

此刻他们靠的很近,宛如一对躲在灯光照不到的黑影里,喁喁私语的一对情人。仿佛应证他下午的念想,他豁然明白,她为什幺哭起来会比平时好看,月色下她那张小脸好像一颗剥了壳的荔枝,晶莹剔透的,水淋淋的。

梁泽楷心中电光瞥过似的,忽然被她这幅似曾相识的畏冷模样照彻,射眼亮得他不敢逼视,周身的血都火热地冲上脸来。

她做的唇语,一张一合的唇形,他也理会不到了。

「提示: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15」

他穿着深色呢制的黑大氅,不由分说地将她拥进怀里,他虽作风粗野,但怀抱却厚实而温暖。

她咬破的唇好似暗示着,身体依顺着,男人一顿粗率,充满掠夺的吻便密密麻麻落在她的唇上,他的吻饱含着源源不断的生命力与激情,舌头肆无忌惮地顶占进她的领域,湿淋淋又野蛮地勾卷着她的软舌,像是咬噬猎物的美洲野豹,侵略、进攻、毫无章法地热吻着。

何佳蔚被索吻得头皮发麻,在这种空旷开放的空间里她极不安定,她生怕被钟长禧看到。

趁他稍有松懈就推脱开他的手臂,梁泽楷吻的意满,他想着船行旅途还长着,来日方长,也不再强迫她,只是低头凑近她的耳旁低语着:“明天见。”

他的嗓音谈不上好听,却在那笃定清晰的口齿下,充满威势,至阳至刚。

等她回到船舱,钟长禧仍在处理公文,他一擡眼便寻到何佳蔚身上的怪异之处,眉头紧蹙着放下文件,起身就是掐着她的下巴细细端详,孤疑道:”你的唇怎幺了?“

她不安地做出唇语,自己咬的。

“是吗?”他仍带怀疑地审视着,目光阴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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