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后,两人好似什幺都没发生过,没有皇帝的圣旨,没有彼此的眼泪,姜玉衡洗漱净面,坐在妆台前,收拾好自己的姜野走过来从拂雪手中拿过篦子,梳着姜玉衡那头如瀑黑发。
拂雪看着姜野逐渐长开的挺拔背影站在姜玉衡的背后,不由得皱了皱眉,心底觉得有些不妥,可瞥见两人乌青的眼底和泛着血丝的双眸,到底还是没有开口。
少年小心翼翼给头了桂花油梳顺挽好了发髻,又推了手按在姜玉衡的太阳穴上缓慢地按压着。
“姐姐今天不如戴戴我新买的耳环?昨天不得空还没来得及交给姐姐,现在看看可好?”
姜玉衡正选着木奁中的簪子,听到这里便来了兴致,转过头来笑盈盈地看着姜野:“当然要看,让我瞧瞧这次你这鬼精又给我带了什幺好看的玩意。”
姜野献宝似的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盒子,打开放在案几上,红色缎布上放着一对珠排环,红珠串成花朵的,一排米珠下缀着一颗圆润光滑的珍珠。姜玉衡拿起一只戴上,擡眸对上镜子中姜野的一双眼睛,往下又看到他抿成一条线的嘴唇,不由得笑了起来,又慢条斯理地带好了另一只,左右相看了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过头看向姜野:“我觉着好看,你瞧着如何?”
姜野站在原地,看着姜玉衡擡眼笑盈盈地看他,耳环上红珠衬得少女肤白如雪,他愣了一瞬,耳朵瞬间烧得通红,偏了偏头,躲过姜玉衡看他的眼睛。
“姐姐最好看。”
“嘴真甜。”
姜玉衡正拿起一支簪子插入发间,迎春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小姐该喝药了。
那药想必是极苦的,还未走进闻着叫人舌头发涩。姜玉衡接了过来,端起药碗一饮而尽,眉头都不带皱一下。
姜玉衡将药碗交给迎春,迎春点头退下,她看见姜野担忧的神色,出声安抚道:“阿野,昨日林姨为我施针好了许多,你莫要担心,皇上留的这七日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你要去金陵的事还是早日与齐夫子说了好,免得他老人家担心。”
姜野看着她正欲说些什幺,姜玉衡便抢了先开口:“我知道你要说些什幺,我今日哪也不去,呆在家中好好养病,顺便再翻翻书房里的书打发时间,我们阿野可满意了?”
姜野耳垂的红色已褪去大半,听到姜玉衡这话小声嘟囔道,:“姐姐这话说的,我是担心姐姐身体没照顾好又身子难受,姐姐不爱听我以后便不说了。”
“我不是不爱听,阿野关心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怪你?”姜玉衡抚摸着姜野柔软的头发,低声细语道,“这都快到辰时,莫要上学迟到,你下学回来我叫厨娘给你做酥饼吃好不好?”
“好,那姐姐好好休息,别看太长时间书伤了眼睛。”
姜野看着姐姐站在屋门口终究是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家门。
等姜野赶到书院时已是有些晚了,碰上了几个由书童背着大包小包的富家子弟,看到姜野皆是面上一绿,谁都知道姜野身边邪门得很,刚来书院挑衅他的人不过几日就断了腿,上次欺负他的余家少爷不过半月家里便被发现偷卖私盐下了大监狱,碰谁谁倒霉,现今更是恨不得拔腿就跑,但又想起今早大街小巷当今圣上微服私偶遇姜家小姐惊为天人封为妃子的事,那几人不由得撑着讨好奉承的笑容迎了上来,和脸上的惧色混在一起简直像飘着白花花猪油发霉的菜汤。
“今日上学遇着姜公子真是巧啊,贤姐封妃这等天大的喜事小生先在此祝贺姜公子了!”
“是啊是啊,姜小姐和姜公子真是好福气啊!”
姜野本就郁结于心,面上煞白,今早好不容易被姜玉衡哄好,又被一等肥肠臭嘴的趋炎附势之辈在这巴结奉承,面上更是冷得宛如结冰一般。
那几人还不知道自己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还在那搜刮着肚子里的两三点墨水试图舌灿金花说个好歹来,为首的却叫一枚石子打了嘴角留下一块红印。
那人立马杀猪般地叫了起来,公子小厮围成一团又是一阵人仰马翻,姜野收回了手,头也不回地往大堂走去。
姜野步入大堂时,座位以所剩无几,姜野走上前向坐于上首的张夫子行了礼,便找了个左后方的案几坐了下来。
周遭投来或好奇或羡慕或嫉妒的表情,细碎的议论声围绕在少年的身边,姜野皱着眉头从布袋里拿出一本书低头翻看了起来。
上首的张夫子咳了几声,学子们便安静了下来。
午时下学,姜野刚走出大堂不远,就被一位身着布衣的男子拦住,姜野擡头看见面前眼底有些乌青的清瘦男人,不由得站定点了头:“黄大哥。”
黄知节回了礼,低声说道:“此处人人多眼杂,贤弟可与我到后庭一叙?”
姜野点了点头:“您先请。”
待两人离开人流众多的前厅,两人寻得后庭一处凉亭在石凳上坐下,黄知节斟酌再三还是拱手行礼道:“请贤弟恕我冒昧,尊姐被圣上封妃一事......是否如外面所说的那样?”
“是。”姜野冷着一张脸,“难道黄大哥也要像他们那样对我道贺奉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