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电影盲盒与深夜闲聊

到了电影院只有几个夜场电影可供选择,谈唱有选择困难症,把决策权交给闻听。

闻听打开猫眼app,牵起谈唱手。谈唱吓一跳,甩了手往后躲,你干什幺。

“闭上眼睛,随便点一个。”

谈唱也觉得好玩,闭着眼睛在他手机屏幕上胡乱一指,“这个。”

《一句顶一万句》,根据刘震云小说改编的。

九点半开场,还有十五分钟。

“你看过原着幺?”闻听说,我没看过,讲什幺的。

“很久前看过,记不清了。”谈唱说,大概就是讲不同人之间的沟通,都是鸡同鸭讲。

龙标出来后,又有一个女孩子匆匆赶来,坐在了前排。

灯光变暗,音响显得越发刺耳。全场只有三人。

闻听和谈唱坐最后一排中央,放映室射出一束幽光,浮尘在光束中潜动。

谈唱说,我想做点不道德的事。

闻听侧目,小声问,那我把你抱我身上?你想做什幺都行。

谈唱拍下伸来的手,“我就是觉得无聊,想聊点别的。可是看电影唠嗑又影响别人。”

“下一题是你最珍贵的回忆是什幺。闻听,你先说。”

屏幕上正演到刘蓓和范伟饰演的角色结婚。新娘穿着审美过气的婚纱,笑得不坦荡和勉强。

“没什幺特别的,但因为我爸去世了,这段记忆就尤为珍贵。他出事一个月前我过生日,我们一家三口去水上乐园玩。我和我爸胆子大,怂恿我妈玩好多她不敢的项目,我记得玩激流勇进过山车时候她都吓哭了。”

“那时候她高兴啊,竟然哭了。可后来日子那幺苦,她都一直笑,再没哭过。”

“可能只是没哭给你看。”

“唱唱,你非要把每一句话都说破幺。”

“我最珍贵的回忆和一个男人有关。”

闻听皱了下眉。

“那时候刚工作,他是我部门负责人,把我招进来手把手地带。从工作和生活上都给我很多指导,我挺有安全感。”

“只是安全感?”

“故事总是很俗套,我毕竟是这幺优秀的人,他怎幺会不爱。”

“你爱他幺?”

“闻听,要幺说你还太年轻了。只有年轻时候才在乎到底爱不爱,年纪大了再说这事就矫情。”谈唱不想回答,继续道,“那时候明令禁止办公室恋爱,他作为人资总监不能顶风作案。我们表面上是同事,转头就私下里约会,很刺激。”

“有一次开会他把我骂哭了,我修改方案最后一个下班。到了地库发现他一直在车里等我。他伏小做低跟我道歉,亲我吻我求我,还。”

“在车里做了?”

谈唱说,这也不重要。总之那两年真的很快乐。直到有一天有个女人来找我,说她怀孕了,他们就要结婚了。

刘蓓暗自神伤的镜头一晃而过,闻听摸上她手背,别说了。

“之所以我觉得珍贵,因为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一个男人交心。”

“后来就分开了幺?”

“你说怎幺算分开呢,还是在同一间办公室,擡头不见低头见,工作上有掰不开的交集。但是他当他的五好爸爸,我当我的黄金剩斗士。”

“再后来呢?”

“下头后就学会去魅,觉得他也不过如此,比我早出社会几年,摸到了时代彩票而已。我抓紧一切机会对上管理,不断升职,最终和他内聘竞争同一个岗位胜出后,当了他顶头上司。”

谈唱说,“男人都很贱的。当初他骗我不过利用我的不谙世事和对他的崇拜。我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找理由把他干掉,并且一分赔偿都没给。”

她看着大屏幕却眼神空洞,“很酷,很爽。男人会背叛你,但是努力永远不会。后来我就把所有精力和心思都放在工作上。”

“可是。”她声音转低,像是跟自己对话,不在乎闻听的回应,“现在努力也背叛了我。”

闻听握紧谈唱的手,看不清她的表情。

谁都没再继续往下讲,电影中刘蓓有些失望地说,只想找个人说个话,怎幺反而结了婚也没话说了。闻听微微侧首,才发现谈唱睡着了。

他让她靠在她肩上,她顺势倚了上去。

电影不长,黑底白字演职员名单打出时,影厅亮起昏黄的灯。前排那个姑娘在电影后半段就走了,只有闻听和谈唱还坐在那。

唱唱。

闻听摸了摸她脸颊温柔将她唤醒。

谈唱眯着眼睛缓了一会,“结束了?”

走出影院,已经十一点多,谈唱说打车送闻听回学校,闻听说不急,沿着地铁站再走一会。

走到下一个地铁站入口,他说来得及,再走走。

于是两人在深夜暧昧的灯光下压马路。

“这电影跟我看的书有点不一样。”谈唱说,阉割太多。原着讨论得很复杂很立体,这电影倒是片面化了。婚姻中有没有话说虽然重要,但并不是最重要的。

“如果此时让你说说最糟糕的回忆,你想说幺?”

谈唱双手小指搭在一起背在身后,在马路边上像过独木桥一样走出笔直一根线,“可以啊。我没差。”

“你要走幺?”又到下一站地铁,谈唱指指入口电梯,“很晚了。”

闻听摇头,陪你聊完这一题。

“高考后,我姐请假带我毕业旅行,原计划五天四夜,因为来了台风航班更改我们提前一天回家。”

谈唱像是说着别人的故事一样自然,“挺狗血。打开家门看到我妈和一个从小看我们长大的叔叔睡在一个被窝里。”

“当时我姐挡在我身前不让我进屋,我一个劲问怎幺了怎了,她往外推我说别看。”谈唱停下等红灯,说道,“细节记不清了,又不是什幺光彩的事,我想忘记,但确实挺难忘。”

闻听去牵她的手,恰逢变灯,他拉着她走过路口,再没放下手。

“算了,我就不该问你这个问题。”

“没什幺。只是从那以后,我确实不知道怎幺对待父母。”

“你爸知道幺?”

“我爸可能不在乎。因为后面他们在客厅吵架,我趴门板偷听,隐约听到我妈哭诉我爸穿着别个女人给他织的毛背心回家。”她说,我后来遇见一些男人,总会问自己,他值得信任幺,他也会被判我幺。

“还是说,忠诚本就稀缺。爱情友情,都是到站下车?”

“你觉得呢?”

“这些事反而教会我很多,放下希望,放下执着。”

天不觉飘下细雨,闻听拉着谈唱小跑起来,谈唱气喘吁吁说你是不是要错过末班车地铁了。

终于到下一个地铁口,她催他快走。闻听恋恋不舍,不肯松开她手。谈唱说你看我头发都湿了,你松开我。

闻听反而拉起她另一只手,将她两手合掌端到眼前亲了一口,深深望她。

雨越下越大,闻听说,那我真走了。

嗯,谈唱说好。

闻听放下她手往地铁站跑,谈唱突然在后面喊,“闻听,你最糟糕的回忆是什幺?”

闻听转身跑到她面前,双手捧起她的脸一下子将她带到怀里,低头猛然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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