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梦醒何处

姜野从书院回去的路上一直恍惚着，本想回家却去了茶楼，躲在内室一声不吭，心里乱成一团。

他想起五岁时，水患的事已经过了两年多，陵江百废待兴，难得办了灯会，男女老少都上街看灯赏景。

姜父去给两个孩子买点心，姜野与姜玉衡便一起去隔壁猜灯谜。

几番角逐之后，姜玉衡得了魁首喜笑颜开地从老板手里拿过兔儿灯，姜野瞧见姜玉衡手中的字谜是“白首偕老同心结”，便忍不住打趣她。

“看来老天爷爷想姐姐有个好姻缘，我以后会有个怎样的姐夫，姐姐可于我说道说道，好让我心里有个底，到时候替姐姐把把关？”

姜玉衡听完便红了脸，伸出手拧了一把姜野的脸蛋：“好哇，你小子现在胆子大了，敢打趣你姐姐我？”

“哎呀姐姐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

姜玉衡手上并未使多大劲，看着姜野连连求饶便放过了手里的脸蛋。

“要做我的夫君，那必定是全能全才之人，上能为国为民舍生忘死，下能照顾高堂妻儿无微不至。”

姜玉衡提着兔子灯，看着被花灯映照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忽然转过头来看向年幼的弟弟：“阿野，我还想他能下厨给我做糕点，你说我是不是有些痴心妄想了？都说君子远庖，好些人怕是不肯的。”

姜野听闻摇了摇头：“给姐姐这样的女子做糕点那是三生有幸，什幺君子远庖，那都是那些读书人给自己找闲偷懒，把家务活推给家中女眷的借口。要是姐姐以后看上的男子不愿意，我和爹爹就把他踢出去，再找愿意的做上门女婿，总能找到合姐姐心意的。”

姜玉衡忍俊不禁：“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家是什幺皇亲国戚般，还把那些男儿当萝卜白菜似的挑挑拣拣。”

“我说行，那便是行。等我长大，我们和爹爹把咱家的生意做好做大，还怕给姐姐找不到好夫君？”

姜玉衡笑得乐不可支，伸出纤纤玉手点了点姜野的鼻尖：“好，那那到时候就拜托你了。”

那时候的话现在想起来却是笑话一般。

这种心中只有他手中的权力、视百姓如尘土的人，如何配得上他的姐姐。

就因为那人是至高无上的皇上。

就因为他是皇上？

“阿野！阿野？喂！看过来！”

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耳旁响起，姜野擡头看向身边看着他的黄小五，眉间的火气这才渐渐消散，紧攥算盘边沿的手慢慢松开，姜野转身看向他。

“范叔放你进来的？”

黄小五：“是啊，阿野你刚才是想到什幺了，瞧着吓死人了，感觉跟说书先生讲的大妖怪一样。”

姜野听了嘴角抽了抽：“我还希望我是大妖怪呢。”能把那狗皇帝吃了带姐姐跑路。

“这个时辰你在家跑到这儿来？”

“阿野，你可替我保密，我是瞒着我娘偷偷跑出来的，”黄小五冲他傻呵呵地笑了笑，“我听说你要和姜姐姐一起去金陵？”

“是啊，我和姐姐去金陵，再过几日就走，”姜野勉强撑起一个的笑容，“没人陪你玩儿你可别躲着偷偷哭鼻子。”

“我都这幺大了，可不会学那些小孩子一样哭鼻子，你和姜姐姐要去金陵，那我以后也去就是了。”

“你？”

黄小五瞧见姜野有些疑惑的的眼神，有些不高兴地微微扬起下巴：“你这语气是怎幺回事？我虽然不像我大哥那样有学问但是我武功好，武馆的师傅说等我到年龄就可以去参军了，到时候我在战场上英勇杀敌，立下军功封个将军，自然可以留在金陵常去找你玩了。”

姜野忍不住失笑：“好，那我在街边看将军的英姿，给你写诗作画。”

“嘿嘿，不着急，不着急，”黄小五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等我当上再瞧也不迟。还有我看着天色也不早了，我也早些回家了，你也是早点回去，免得姜姐姐担心。”

“好，你也路上小心。”

姜野回到家，先在外室脱了披风换下沾染了寒气的外衫才进了内室，看到姜玉衡披着薄毯卧在床榻上看书，便坐在另一边。

“姐姐今日感觉怎样？可还胸闷难受？”

“好多了，像之前再吃几日药就好，”姜玉衡放下书，赶紧将手中的暖炉递给了姜野，揉搓着他冰凉的双手“今天去书院可于齐夫子说好了？”

“说好了，离开前我再去一次看看他老人家，”姜野神色未改，又想到什幺，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递到姜玉衡手中，“此去书院我遇到了黄大哥交予我这封信，说他师兄杜卓在刑部做比部员外郎，若有事可用这封信求他帮忙，我推脱不过便收下了。”

姜玉衡看着信封上俊雅端方的字迹良久，叹了一口气：“他说收下，那就便收下吧，记在心里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