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春天(9)

30.

客厅,悄然无声。

你的视线在你们三人之间来回逡巡,这诡异的站位,多像某个常用的几何图形。

为了缓解尴尬,你干巴巴地笑了笑:“我去厨房煮个咖啡。”

你不在,两个男人之间的战场才得以开放,硝烟四起。

“我在电视上见过你,陆沉,光启市著名企业家,万甄集团的CEO。”K只在短暂惊愕之后便恢复冷静,“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她的男朋友,K。”

「男朋友」三个字像一根刺扎了陆沉一下。

“哦?是吗?”陆沉扶了扶眼镜,随手翻开你放在桌边的一本书,回答得漫不经心,“据我所知,你并没有转正,至少,她只说试试,没有承认。”

“呵,某些人,连预备役都不是呢。”K反讽一句。

陆沉放下书,避开他的话,像是抓住猎物软肋的猎者,屠刀在手,“没有得到实际的名分,你却急于想要和她走入婚姻,可见,你并不了解她。原因是?让我猜猜。不是你不想,而是我家兔子小姐根本没有给你了解她的机会,对吗?”陆沉笑得云淡风轻。

K的脸色越发难看,“陆总,你引诱一个有男朋友的女人,你的底线呢?”

呵,底线……

“嗯,是我引诱她的。毕竟,我和她曾有一段难忘的过去,谁也无法参与,而你……”陆沉语气不疾不徐,“不过是她图一时新鲜的——局、外、人。”

“你——”K气急,抓住陆沉领口一拳挥过去,眼镜被打落在地。

陆沉却没有还手,甚至含笑承受,任由K动手。对方下手越狠,他的笑意越深。

“住手!”你慌忙冲出,挡在陆沉面前。

陆沉静静看着你的背影,一如年少无数的至暗时刻,你也是这样挡在他前面。心脏空缺的地方慢慢被填进一块块棉絮,柔软得叫人想落泪。

你还是在意他的,他暗暗欣喜。

K:“让开,你看不出来他是故意的吗?”

你回头,陆沉嘴角渗血,双眸微闭,睫毛轻颤,他一定是受伤了。

你仍旧张开双臂挡在他前面,对K摇了摇头,“不可以。”

K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却拿你毫无办法。无奈嗤笑,对陆沉道:“你也说了,那是曾经。容我提醒陆总一句,有些人和事就该随着时间湮灭,而不是时时跑出来,提醒她那段不堪的过去。你没发现吗?面对你的时候,她的眼泪比笑容多。”

陆沉脸色一白。

你拉了拉K,拜托他不要再说。

K也无心再纠缠,看向你,“雨停了,我要走了,你送送我?”

“好。”你点点头,却被陆沉拉住。

“别去。”

“我受伤了。”陆沉拉下衣领,到处都是斑驳的青紫,望着你的目光蛛网似的,缀着星星点点隐秘的疼。

你犹豫着挣开他,“我只是去送人。”

“还会回来吗?”他看似从容,却略显无助。

你忽地生出些心软,语气柔和了几分,“这是我家,我还能去哪儿?”

“那我等你。”他颓然松手,目光却寸步不离。

直到门被关上,屋子陷入巨大的寂静里。

K的话语如混沌的藤蔓纠缠在陆沉的脑海。是我给你带去了痛苦吗?那我是不是不该出现,不该回来找你呢,兔子小姐。

但,那个K,又有什幺资格用“不堪”那样的形容词定义我们之间的过去。即便到了最后,陪在你身边的不是自己,也不会是他。

五年来,那种分分秒秒被空虚绑架的感受又一次钻入肺腑。他捂着心脏的位置,衬衫泅出鲜红,淋漓一片,他怔怔思索,才想起这是掌心被碎玻璃扎出的血,并不是胸口的血,可胸腔深处传来的钝痛荒凉,又该如何解释呢。

31.

你将K送到小区楼下。

“刚才发生的一切,其实我都清楚。”

“那你为什幺……”K不解。

“因为他是陆沉。”

你对着K苦笑,因为是陆沉,所有没办法不站在他身边,没办法理智地分清是非原则。对于陆沉,你只有无底线的纵容,纵容他所有轻而易举可以被戳破的心机把戏,配合他完成演出。

“他陆沉还真是好命,你那幺爱他,那我呢?这些日子以来,难道一点儿心动都没有吗?”K的黑眸凝视你。

你肯定地摇头,“没有。”

K:“那如果是我先遇见你呢?”

你:“没有如果。”

K无奈扶额,“你有时候,还真是诚实得叫人伤心。”

“算了,我放过你了。”K重新露出散漫的笑。

“是我们彼此放过。K,说到底,你还是个男人,和他们没有分别。我和陆沉这样,你今天可以不介意,若日后回想起来必定成为我们生活中无处不在的隐形地雷。”

所以,不如早点说清楚,以免来日彼此怀疑折磨,相误一生。

“啧,都是男人,难道陆沉就会不同?”

“会。”你笃定。

陆沉就是和别人不同,他可能会因为你的游离而痛苦,但他永远不会在你身上找问题。

K认命地转身,背对着你挥了挥手,“行了,我放弃。不过,答应我,别太快让他得逞。”

你目送一阵,转身上了楼。

K走了几步,回望一眼你房间的方向,垂眸自语:“我是输了,但我不是输给你,所以,你也未必是赢家。”

良久,K长出一口气,迈着释然的步子走远。

32.

你回到家,陆沉仍旧保持着一个姿势坐在那里。就好像是一座雕塑,从你离开前后都没有变化。

“陆沉。”你喊他的名字。

他才如梦初醒,好似身上的齑粉寸寸碎裂成尘,活了过来。

“你回来了。”他不自然地抿了口咖啡,凉了,但不重要。

“你们都说什幺了?”他握着杯子,指关节微微发颤,杯中的液体轻晃着。

“我答应了他。”你试探着抛出一个答案,目光定格在他身上。

陆沉眸光一颤,杯子自手中滑落,打湿了地毯,“抱歉。”他故作镇定地拿起纸张,将地毯擦了又擦,喉咙溢出的声音喑哑如疾,“你答应和他订婚了。”

他甚至不敢擡头看你。

你慢慢走到他跟前,“所以呢?陆沉,你现在打算怎幺办?又要推开我,或是,主动离开?”

“这是你所希望的吗?”他垂眸,情绪掩在眼镜后面。

你沉默不语。

“好。”陆沉站起,趔趄了两步,才抓稳门把,身后传来你没好气的声音:

“陆沉,最后一次,你想清楚。”

门把还是被转下,皮鞋接触地板的声音越来越远。

果然,又是这样。

你失望至极,为什幺你们之间永远死在这一步,死在他的退缩和放弃里。

你缩进沙发,酸涩弥漫了整个心房,眼泪怔怔落下。

大抵是伤心得幻听了,又是一阵皮鞋踩踏的声音,直到……那双鞋出现在你的视线里,你泪眼朦胧地擡头。

他,回来了?

下一刻,嘶哑的嗓音漾开,他单膝跪在你跟前,满室寂然,唯他清晰。

你听见他说:“情夫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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