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曼醒来,发现自己坐在一张椅子上,浑身被绑了起来,绳子深深地勒进他的皮肉,已经往外渗着血。
他借着头顶唯一的吊灯环顾四周,这里是间废弃的工厂库房。
随着对周围的感知越来越清晰,脑中的记忆也涌了上来,他感到胸口剧痛,难以呼吸。
曼妮死了,还有她腹中的胎儿,他们共同期待的第二个孩子,一同丧命了。而他的儿子也不知所踪,他祈祷他还活着。
烈火一般的愤怒与悲痛在他的胸腔里熊熊燃烧,他咬着牙关,额头青筋凸起,暴发几声怒吼,他知道,这里肯定有人看着他,杀千刀的畜生们一定就在暗处叼着烟卷监视他。
“妈的你们这群狗娘养的,快点滚出来!”
诺曼对着空气破口大骂,忽然从头顶的一片黑暗里零零碎碎地掉下来东西,不偏不倚地砸在他面前,噼里啪啦地响着,被吊灯的光照得还算清楚。
他低头,发现是尸体,碎裂的人和狗的尸体。
女人的一只断手上还戴着和他一对儿的婚戒,钻石沾染了血迹。他瞪大眼睛盯着,这一块块,曼妮,曼妮的头颅、小腿……从腹腔里被扯出来的肠子缠绕着断脚。
还有他的狗,那双眼睛被人挖出来,掉在它被砍下的爪子旁边。
浓烈的血腥味发疯似的冲上来撕咬他的鼻腔,钻进他大脑里啮食神经。
他的眼睛无法从那堆血肉上移开,他的大脑还非常不识趣地在辨别这些部件的名称,他又发现剖开的子宫里一具成型的六个月大的胎儿,皮肤是被剥掉的,看样子还不太好剥,像个护皮的鸡蛋。
他不知道自己嘴巴里在胡乱地嚷叫些什幺,声音不断地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他脸色死白,感觉像刚有枚霰弹炮落在他身边一样耳鸣个不停,眼前发黑,实在是承受到了极限,最终再次晕厥过去。
他连自己吐了这回事都不知道,就吐在自己的裤子还有那些碎尸上。
在他昏死过去后,他又被扎上麻痹神经的药物,让人拖到别的地方,等待下一次意识清醒。
这次用了几个小时,他睁开眼睛,眼前的场景变了,妻子、孩子和爱犬的尸体都不见了,他身处陌生的地方,四面黑暗,头顶依然是一盏灯。
忽然从上方的广播里响起一道清澈的女声,用他的家乡话和他打招呼:“嗨,帕里奇先生。”
此刻他面前忽然亮起刺眼的白光,是从他身后照过去的,把那堵墙照的一清二楚。
诺曼浑浊的脑子艰难地运行着,他的怒火不知所踪,只有无尽的恐惧和茫然,口腔里依然是胃酸与内容物残留的味道。
他的眼睛总是尽职尽责,告诉他墙上被吊起来的一排被捂着嘴束缚手脚的人是他忠心耿耿的手下们。
他们有的失禁了,从地上那些痕迹能看出来。这些熟悉的面孔让诺曼又恢复了思考,他心头暴怒重燃,拼命地在椅子上挣扎。
那道女声再次响起:“诺曼,你现在还可以给你的儿子争取一个机会,他还活着。”
“我们来做一场身体的交换。”
诺曼嗓子哑了,他哑着吼叫,声音就像厉鬼,他认为这一切肯定和这个女人有关,他大骂女人为婊子、下三滥、畜生等等。
“你冲我来!你有本事冲我来!操你妈的!”
女人并不感到任何的不悦,她用她平静的声音继续说:“规则如下,你想要你的儿子身体的哪部分,就用你手下的来换,你只需告诉我手或是脚,之类的。”
女人把话筒递给身边的孩子,接着传来哭喊:“爸爸,救命,救命!有电锯要朝我砍过来了!”
儿子的求救让诺曼一下子又慌了,他想起这个可怜的五岁小男孩前不久还给他写了一封信,用蜡笔给他画了画,稚嫩的笔迹写着爸爸我爱你。
他颤抖着嗓音扬声道:“脑袋,脑袋!操你妈的,我说脑袋!”
砰。
从远处射来一颗子弹命中了墙上一个人的脑袋。
大口径的狙击枪,一发直接打掉半个头。
随后他又挨个换了四肢和身体的躯干。墙上一排活人挨了命中动脉的枪伤,抽搐着、呻吟着,流干了血后终于变成了一排尸体,他们的血液溅射在白色的墙上在灯光下看起来格外地扎眼。
“你儿子马上就能和你团聚了。”头顶传来女人摆弄枪支的声音。
诺曼喉咙要裂开一样,他质问道:“究竟是谁指使你的?”
“没有人。”
他想起来自己之前弄死过的那个混血杂种,恍然大悟:“是他哥哥里昂派你来的,他要为他复仇。”
女人笑了笑,说:“与他无关,是我在复仇。”
“你是他什幺人?”
“我是他的主人。”
主人?
他们家族还侍奉着这幺个疯女人?
诺曼咬着牙,又开始挣扎要解脱浑身的捆绑。
更多的灯亮了起来,他擡头看见二楼那从中控室里走出一个女人,她牵着他的儿子。
女人脸蛋标致,她嘴角带着笑意,从口袋里掏出糖果拆开包装递给孩子。
诺曼提心吊胆地盯着儿子,只见儿子伸出小手接过糖塞进嘴里,他一定是吓傻了,太过于顺从。
“去吧,找你的父亲。”女人松开手,拍了拍孩子的后背。
诺曼看着他五岁的儿子从楼梯上跑下来,距离他三米远时,楼上女人掏出手枪对准孩子的脖颈,果决扣动扳机。
砰一声,诺曼眼睁睁地看着儿子死尸倒地。
女人胳膊搭在栏杆上,无奈地向他解释道:“你刚才呀,忘记换他的脖子了。”
看她一步步走向自己,他的所有情感在此刻都消失了。
在他的脑海里只留下一个问题。
他为什幺就非得杀了那个混血的杂种呢?其实一切都可以在谈判桌上解决的。
“现在轮到你了。”女人还差一步走到他脚边,她清楚地在浑身颤栗的男人眼中看见了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畏惧。
一种原始的,猎物对捕猎者的畏惧。
这时从楼上的暗处射出一发子弹击中了诺曼的头,把他从女人的手里给解救了,使他免于面对接下来的酷刑。
迟樱转过身擡头看去,一头灰发的男人嘴里吐出烟雾,对她说:“Playtime is over,lady.”
她遗憾地叹口气,“他们要来了吧?”
“你要是不想被抓回去,现在得快点跟我走了。”普希金踩灭香烟,习惯地理了理衣襟。
于是迟樱跟着她这位可靠的前瓦格纳战友一起赶在聂桓和他的人到来之前驱车离开。
“你不拿义眼吓唬我我还不太习惯。”普希金瞥了她一眼,见她正在往嘴里塞糖果。
直到现在他还是很难相信她就是以前那个和他并肩作战过的那个日本女人。但她确实把他们之间的经历完完整整地讲了出来,而且她的表情、神态和说话的语气,完全就是那个棘手的女人。
他指的是她以前故意在他面前摘取义眼逗他玩的事,这个魁梧的汉子一个人杀得了几个精英兵,却有点怕鬼,他说她从眼眶里抠出眼球的样子就像恐怖片里的女鬼。
“这回没有中东人用刀扎我的眼睛了,”她戴上他的墨镜,舌头把硬糖在嘴巴里推来推去,与牙齿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我一出生就傍上了大款。”
“你女儿真可爱呀。”她想起他经常看的那张照片,夸赞道。
普希金笑了笑。
“养孩子可不少钱,我在喀山酒馆那里还存了不少金子,你自己去取吧,都归你了。”她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一块镌刻特殊符号的铭牌递给他。
普希金挑起眉毛:“那可是……你知道那是多少钱吧?”
“当然。”
“你可不能后悔。”他专注于前方的道路。
“不后悔。”她毫不犹豫。
过了会他们到达目的地,靠近边境的一家小旅馆。他们下了车进行道别。
普希金问她:“你接下来打算怎幺办?”
迟樱把墨镜还给他,“把我的男人都杀了。”
他接过墨镜,伸手指挠了挠鼻子,沉默片刻,一手插进口袋,目光瞥向远方的落日:“还好我当年没看上你。”
“这正是我欣赏你的地方。”她语气真诚。
“你活两辈子都是这幺疯疯癫癫的。”普希金无奈地耸耸肩。
他打开后备箱,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车牌,撬掉现在这个,换上新的,随后上了车。
“保重,Sakura。”
“再见,普希金,代我向你老婆孩子问好。”
鸣了声笛后车子绝尘而去。
旅店门口的椅子上正有个穿着休闲的黑人喝啤酒,他看着迟樱朝这边走过来,举起杯子朝她致意。
迟樱走到他身边,用德语问:“我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他一脸轻松地点点头,“我一向最讲诚信,已经在你的房间里了,小姐。”
“很好,待会钱就打到你账户上。”她在桌子上拍下一枚汽水糖。
“Viel Glück.”他说罢举杯痛饮。
迟樱笑笑,推门走入旅馆。
……
……
【作家想说的话:】
这章有血腥表现,但是不多!还可以的(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