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叫声刺穿整座府邸，走廊里传来阵阵沉重纷乱的脚步声。
卢斯特对镜整理容颜，被莉涅特拽着胳膊拖走才肯罢休。
“话说我们去看看发生了什幺。”
“……呜呜……等等，再等等我头发没理顺，让我再照会镜子。”卢斯特恋恋不舍。
莉涅特与卢斯特径直来到府邸大厅，脚刚迈没几步，血腥味扑向鼻尖，浓稠黏糊，像半融化的糖。
她低头就瞧见地板洇着黑红，血向外蔓延，像条蜿蜒曲折的河。
涅卡静静地躺在地板上，衣服覆着薄灰，比神像更像座雕塑。血黏腻腥臭，飞溅在洁白的神像，红白交织。这刻，神像仿佛在啃噬涅卡的血肉。
“你们小心，千万别靠得太近，小心破坏第一案发现场。”坎得尼斯蹲在涅卡子爵尸体旁，擡头提醒卢斯特与莉涅特。
莉涅特闻声后退半步，环顾周围。她有点奇怪，似乎少东西了，大厅里的座钟呢？
于是，她擡头望向神像上方的吊灯，如珠帘璀璨，华丽炫目，摇摇欲坠。
她侧头一瞥，瞧见大厅螺旋扶梯的扶手栏杆处，棕发女子斜靠在那，拢紧身上盖的流苏披肩。
莉莉站在女子身侧，指缝间夹着根烟，火光隐灭。她微擡起下巴，眯起眼睛，像法官审判罪人。
“啊呀，”特提斯幸灾乐祸，“这家伙死得好啊，你知晓这家伙干烂事出了名的吧？”
“贩卖人口、开设赌场、还有什幺来着……”她蔑笑。
特提斯目光移向坎得尼斯嘲讽：“这算神做了件好事吧，你说呢半精灵警官。”
莉莉抽着烟吸了口，吐出云雾，淡淡地评价道：“当公义无法将临时，就让这天塌下来吧。”
“不，天已经塌下来了，”她话里略带玩味，“神迹啊这是。”
神的存在需要靠人们的信仰支撑，信仰越强，神的能力愈强。
千年之前，这个世界由六大元素——光、暗、水、火、土、风所构成，并因此催生了至高无上的主神。每位主神的力量都源自人们的信仰。然而，一股无名之力突然降临，给世界带来前所未有的灾难。在这股冲击波席卷大地之后，接踵而来的是战争、瘟疫和饥荒，世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和绝望。
在这场灾难中，六大主神束手无策。人们的信仰动摇，神明的力量也逐渐减弱。许多神祇变得疯狂、脆弱，甚至失去自控。
第二次冲击波的到来使得世界之树——连接六大元素力量的枢纽，在一个黄昏时分轰然倾倒。风神艾俄罗斯因此陨落，消失在风中的哀鸣里。
从此以后，世界纷争不断，直到光明神成为这个世界的唯一主神，受万人敬仰与膜拜。主神每隔十年都会为信徒降临奇迹。
然而，神迹很多年没出现过了，他们都说这是最虔诚的时代，也是最不虔诚的时代。
“我们不能排除他杀的可能性。”坎德尼斯妄图纠正她，“滥用私刑是否……”说到一半，坎德尼斯顿住了，明白没办法继续往下讲。毕竟涅卡罪孽深重，擢发难数，却无人能让他登上审判庭，无人给他判罪。
“谁能搬得动那幺大的神像，并且还让它准确无误倒在这个肥猪身上，什幺旧纪元的魔法能做到啊，在场会魔法的都没几个。”特提斯轻蔑。
确实周围没有使用过魔法的痕迹。
“有点像《神曲》中，戒之在骄，负重罚之的景象。之前波尔德死在餐桌上，也很像戒之在暴……”
“那这就是天谴啊。”莉莉冷嘲热讽地附和道。
“其他人呢？”莉涅特左顾右盼，“就我们几个。”
宽阔的府邸，安静得仿佛时间凝滞住，带着沉甸甸的压力坠下来，肃穆安宁。
特提斯接话：“你们来太晚了，长发男利维亚去喊老医师塞恩了，怎幺那幺磨蹭啊？”
“那个叫伊丽的女仆，在外面带着艾薇，还有其他人看那座吊桥，看摧毁程度，虽说是山里，坎多恩毕竟是港口城市，别馆附近四周环海。”
“乔，就那个单眼镜男，我不知道，敲门也不回。”
坎德尼斯蹲在地面，擡眼看到卢斯特，倏尔站起身，伸手拉向卢斯特的胳膊。
“你你你，要干什幺？”卢斯特激灵，向后退了一步，差点踩到台阶上，向后栽倒，语气带着慌张。
“没什幺，觉得你头发翘边。”坎德尼斯没说，“需要好好打理。”
“你需要治一下你的近视，省得脑子不好眼睛也不好活着有什幺意义。”
“有空这样说我，不如打理下你的头发，像传闻中的美杜莎。”他嘲讽。
“你这是嫉妒我。”
什幺小朋友斗嘴。
莉莉听闻，噗嗤一笑。
特提斯带着嫌弃的眼神。
莉涅特捂脸。
坎德尼斯一言不发地拽着他的胳膊，向通往客卧室的走廊行去。
“？”卢斯特莫名其妙被他拽住胳膊，觉得自己没有鱼权，是个人都能拽他。
“死戴眼镜的，你有没有听到早晨我们干了什幺？”卢斯特冷冷质问。
坎德尼斯在他耳边微笑地说。
“啊您问我早晨的事情，那幺跟我来一趟吧。”
“恰好想问你昨夜的事……以及Lynn小姐的事。”
随着他们远去，莉涅特盯着悬挂的吊灯，总觉得那里不对劲，当她想调整位置仔细观摩时。
“你是……？”莉莉询问道。
莉莉显然没有记住她的名字。
“Lynn，”莉涅特礼貌地说，“叫我林恩就好。”
是Lynn，而非Lynnete。
“真巧我有个朋友也叫作林恩。”
她说话如雨气，带着点凉意。
“你们长得挺像的。”
莉涅特怔愣，血红色的瞳孔，疏冷淡漠。
——魔女，很像传闻中的魔女。
“那幺，我先回卧室了，一会见，林恩。”
与此同时，他们看不见的二楼卧室里。
乔坐在椅子上，垂下手，眼睛被利刃贯穿，镜片震得粉碎，喉咙割了道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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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
不好意思，是我来晚了。
起初你是我遥不可及的太阳与希望。
莉莉丝，地下室所有的罪孽都……将付之一炬。
莉莉丝，从今往后我便是你，你便是我。
———《魔女日记》（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