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地下室如图）
咚咚咚。
脚一深一浅，迈着向下的楼梯。阶面陡峭，每伸开一步，小腿肌肉不自觉酸胀。每呼吸一口，都会带进潮湿的霉味。
烛火摇动，忽明忽灭，勉为其难照亮深灰色墙皮，石灰脱落，坑坑洼洼。魔女为了稳住身形，手指滑过墙面，指腹传来粗砺的颗粒感。
噔。
脚小心翼翼地踩完最后层的阶梯。
腐臭味席卷鼻尖，彼时胃强烈地抽动。
好想吐，想把消化过的食物残渣反涌回食道。这是魔女第一反应。她努力忍住，左手护住灯芯，不让它熄灭。
耳边细碎的脚步声回荡，还能听到谁的咀嚼声……？难道又是幻觉幺。
没走往前径直走几步，就到了地下室尽头。转角处坐落座铁制书柜。
手中烛火摇动，隐灭间，照亮书柜旁洁白的女神（圣母）像。神像紧握蜡制白百合花束。周遭橄榄油池，呈墨绿色，浑浑浊浊。
莉涅特一边捂着鼻子，一边护着烛芯。
她回头望去，身后是堵\"德黑兰幕墙\"，镶嵌着奇光异彩的彩色玻璃嵌片——整体是幅彩色玻璃画，依稀可辨容颜恬静的天使们，手里拿着锣与钵。
“这就结束了……？”坎德尼斯疑惑地提问，“是不是有什幺机关。”
没等他说完，周围尘埃肆意飞扬，如颗粒漂浮，挤入鼻腔。
莉涅特差点打了喷嚏。她感受到了一股森然的冷意，连神经也变得敏感，好似有节肢生物，用自己的足肢攀爬过身躯。
……咀嚼声停了。果然是幻觉吗？
“肯定吧。不然我真的不太相信，如此隐蔽的地下室里，只是藏了座女神像（圣母像）。”
“我们一起寻找线索。”
光线薄明，玻璃片折射奇光。
魔女思忖片刻，蹲下来接近橄榄油池。墨绿池水散发出恶臭，让她禁不住用衣袖掩住口鼻。
烛油流溢，火焰垂落，蜡烛与池水构成斜角，一点点逼近池水。
烈火熊熊燃起，火舌来回鼓动，绿池冒着缕缕青烟。
圣母像手中的百合，骤然亮起，成了盏灯，聚焦出光芒。
一道光束直照背后的幕墙，打在流光溢彩的玻璃嵌片，落下圆点状的光圈，似真似幻。
……不知内部是怎样精巧的聚焦设计。魔女心想。
“小姐，我能借用下您的烛火吗？”
“好的没问题。”
她把烛台递进他手里。
凭借火光，坎德尼斯探去左手边的铁质书柜，书柜仅有二层有两本书。一本是教经，书脊处磨得破损。另本书的封面，与玻璃嵌墙极其相似，印着金色XIII。
那本教经被扯动，倾斜地摊开他掌中。
莉涅特上前一步，紧挨着坎德尼斯的肩，瞧向书柜。
“XIII？十三人？难道和教经中最后的晚餐有关吗？”坎德尼斯询问向莉涅特。
“犹大……？”
XIII这个数字……有很多重含义：魔鬼、叛徒、死人复活，在教经中指向人对神具有亏欠。
莉涅特不置可否，别过头，细细打量玻璃嵌墙，静静地深思。
牛皮纸边缘泛黄，老旧的纸张在他手里来回翻阅，字迹模糊，辨认不清，有被撕扯过的痕迹。
警官看了好一会。
“看出所以然了吗。”莉涅特询问。
“普通的教经罢了，只有第一章，‘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然而后面的内容都被撕了。”警官将教经放回书柜，摸索向另本书。
霎那间，警官神情凝滞住了。
“这本书，好像是固定住的。”警官皱着眉头。
随着手平移往前推，书向柜子里倾斜，打在玻璃嵌墙的光束，跟着来回晃动。
橄榄油池，火焰腾腾。
火光中，圣母（女神像）紧握百合花束，似深处火海，自愿受难的殉道者。
坎德尼斯不明所以：“书的机关，好像能够控制圣母像后光影的照射方位。”
“调整位置试试。”莉涅特的手落在他肩上，鼓动着他。
坎德尼斯表情微变。他谨慎地掰动书本，平移光斑位置，无事发生。
坎德尼斯叹气，垂下了手，下意识地擡了镜框，鼻尖渗出微微的汗珠。逼仄狭小的空间，燃起火光，难免让人觉得燥热。
“这是想表达什幺……？光束要照在哪里？”
“天使的脸？不对，没有成功。”
“能让我试一下吗。”魔女的手按在书上，准备往里面推。
“当然可以，女士您请。”
她轻微地掰动，连续微调对焦。那道光束，恰好照映在天使手中的钵锣。
集束的光线融化镜片后的蜡封，手中的书偏离掌心，向右转动，连带着整座铁质书柜。暗门启动，露出书柜后的密道。
魔女冷静地往后退半步。
“怎幺想到的？”坎德尼斯惊讶道。
“我之前，听过特提斯小姐念，‘我若能说万人的方言,并天使的话语,却没有爱,我就成了鸣的锣.’”莉涅特顿顿，“她念的恰好是教经十三章，我看到幕墙，联想到了她说的这句。”
“……彩色封皮书的XIII原来指的是教经第十三章。”
“神说：要有光，便有了光。”坎德尼斯不假思索地念出教经的内容。
XIII与I结合就是教经13.1章节的开头，教经的内容与幕墙完美契合。
莉涅特接话：“没有了爱，我变成了鸣的鼓。”
教义中把最终与天主分离拒绝爱称为地狱。[1]
若是二人回首望去，就会看见，幕墙光影变动，天使影影绰绰，如鬼魅幻化；圣母仿佛置身于熔炉中，于苦厄的火海，激烈燃烧。
最后天使自戕，圣母垂泪。
世无仁爱，不能施爱，地狱将临，死人复活。
彼时，二人对着幽幽的隧道，深处透过来的空气，触碰到肌肤，潮湿黏稠。
“进去看看吧……小姐如果害怕的话，可以牵起我的手。”坎德尼斯语调冷静，没有起伏。
手指不经意交叠，触碰着。
“我知道小姐相当聪明，很勇敢，不会害怕，但是……”坎德尼斯清了清嗓子。
然而，他镇定自若的外表下，眼眸慌乱，胡乱瞥向别方，悄悄地，穿过指缝，勾起她的手指。
“前方黑暗，牵起我的手好吗？”
可是，进去没多久。
坎德尼斯立即掏出燧发枪，瞄准莉涅特。
子弹上膛。
砰。
与此同时，午夜时分，晚钟敲响。
夜晚，王都圣堂。
月光如水滴落，透过尖塔。教堂内部，灯光映在玻璃窗，色彩斑斓，与月光相映相交。教廷最隐秘深处的神龛前，数以百计的白蜡依次排开，散发浓郁烟香。
忽然，沉重的门锁发出动静，一名神官悄然踏入，他身穿长袍，衣袖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走近神龛，来到跪在软垫之上的男人旁边。
“圣子殿下这是在……？”
“占卜月相。主教，哦不对，没念习惯。罗伯斯那边处理的怎幺样了。”
“罗伯斯的残党已全部肃清了，关于异教徒的踪迹指向了……布兰家族。”
“话说回来，那位女孩……您要把她带回圣殿吗？”
“嗯……毕竟她看起来玩得很开心呢。我还有点不太想破坏她愉悦的心情。”
“殿下，我听说，刻瑞丝皇女要找回她当年遗失的孩子？名字叫……”
“Lynn。”
“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你说对吧，Lynne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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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引用出自：教理1033-103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