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晴,一起出去玩嘛~上个礼拜妳说要忙,我都没机会约妳玩。」
「对不起啦,我跟人家有约了,再等下次吧,拜托、拜托。」
「我们这次要去鬼屋,妳不来就不好玩了,错过那么多次不是很可惜吗?」
眼前的人一头漂亮的金发挑染,烫卷了发尾,双眼圆润可爱,像极了黄金猎犬的那双黑眼睛。
人如其名,气质上给人柠檬、蜂蜜和鲜奶油的感觉,任谁看都觉得活泼大方。
可实际上酸得舌头刺痛,甜到发腻,是我难得相处过后不想再有所接触的对象。
我为难地往后贴到椅背上,双手反复重新交叠着,眼神也没个定点地到处飘,想编个合适的借口。
「就等下次嘛,妳也知道我特别怕鬼,不做好心理准备就根本不敢随便去。」
「那晴晴到底是要跟谁玩啊?我也要去,妳不是都说人多才热闹吗?」
被多次拒绝,面前的猎犬眼里彻底少了笑意,极其认真地放慢语调来劝说我。
「我偶尔也想配合一下妳的行程,可不可以也带我去?」
「可能会有点困难...」
「不然妳告诉我是谁,我来说服就一定可以的。」
「是小柚子,我怕人多吓到她,所以没打算另外约别人,妳不要去为难她了。」
「是她?跟她去鬼屋不是超有安全感的,都要一起玩了,为什么不顺便找她作伴陪妳去?」
砂美错愕了一瞬就忽然清爽释然地笑了出来,我顺着她转头看去的方向看了过去,正好和她对上视线。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听我们对话的内容?我无从确认。
我和她的座位隔了很远,一个在教室的最后方,一边在靠近黑板的门旁。
很快她就把头转回去看桌上的笔记,整个表情写着这件事在预料之内。
「看来我应该要布置得更恐怖才吓得了她。最近中式邪门民俗风很流行,我场地跟道具都找好了。」
而砂美则是接着往蜜里掺毒,把稀罕的真实“损坏”影像视若珍宝,乐此不疲地准备再往镜头里添加所谓的精彩画面。
我佩服这种胆量,也欣赏其背后的谨慎,但我陪着玩过几次,对一半的做效果,一半的枉顾他人恐惧适应不来。
身边的玩伴比我还投入其中,哪怕把惊吓代换成玩闹,也逐渐分辨不清闹过头的程度。
最初说好的共同欢乐呢?怎么剩自己笑到笑不出来?
我趴在书桌,手伸出桌外垂了下来,朝向窗前的光影交会处,被风吹乱的发尾黯淡地分着岔。
这天的五点半,她没有准时赴约。
当时真该和她确定会过来的,要等明天她来讨饭钱的时候再耍赖说请她吃饭吗。
不然能坐下来好好聊天的机会就不多了,把气氛弄得太正式也不好。
虽说很失礼...但我越是仔细去观察她的习惯,就越意识到她是个习惯或喜欢躲在旁边看戏的人。
只是她往嘴里塞的往往不是爆米花,更不会为了不浪费票钱而留下来把烂片观看到最后。
不过无聊得靠在椅背上睡着也会很可爱就是了,我看不腻小动物终于放下防备让我接近的样子。
尤其她的声音冷冷软软得像没烤过的棉花糖,拿在手里不会轻易融化,嚼得够久才会甜。
「都等了五分钟了...」
未解锁的萤幕准确地显示时间日期。
划开密码锁,翻遍联络人、好友的群组、仍未点开的讯息通知,被遗漏的那个最令人着急。
左上角不可见的秒数推进多等的每一分钟和违约的可能,我放任萤幕转暗,低头收起了手机。
「只有妳一个?」
「小柚子,妳终于来了!我等妳好久,都快怕妳出事想找人求救了,不要这样吓我。」
我迫不及待地想趁她还没反应过来,张开手臂抢先抱了过去。
然而和预想中会有的躲闪不同,很顺利地感觉到了纤细的发丝蹭过皮肤的触感,还有她担心摔倒而尽力保持身体平衡的缓冲动作。
她站立在原地,明明对我的接近有所反应,却只往后退不到半步,在表情上为难了一下就放弃要躲。
所以我没抱很久,在庆幸她有过来赴约的兴奋满足感冷却后,顶多就抓住了她身上外套的袖子,防止她逃跑。
「奇怪,妳的手有一块瘀青,是有谁欺负妳吗?」
「撞到而已。不要摸来摸去的,校门口那么多人,搞得我好像不懂穿衣服。」
「我可以带妳去保健室,趁老师可能还没下班,给老师看看伤得严不严重,不想去也至少擦个药。」
那块瘀青泛红又发紫,延伸的范围直接来到手腕内侧,说是撞到东西造成的也太勉强了。
「我自己有药,会再注意安全。」
不再透露进一步的讯息,她要压下情绪自己处理,我则放开她的袖子,试着让嘴角勾起弧度把笑容带给她。
「那我负责让妳开心起来,买东西、逛街、到处玩,还是妳想早点回去好好休息?」
「去吃饭,晚餐还没吃。」
「暴饮暴食不好喔,妳要健健康康的,不然容易生病更难受。」
「妳是热情的邻居阿姨吗?」
这就是心跳骤停的感觉,我差点吸不进下一口空气,屈服于语言的震撼力。
年轻人(虽然同岁?)不懂说话,我要包容她,给予最大的善意。
「邻居阿姨不好吗?大家都年轻过,也会反璞归真充满善心,看谁都是帅哥美女,请人做客超热心。」
「妳觉得我哪天能变那么亲切?」
她目光飘移,对我夸张化的理想不是很能认同,无法相信难以实现的愿景。
我也明白她的温柔并非直白热烈的关切,比起有人情味的街坊巷弄,她给人的印象是来自了无生机的的郊外空房。
「我觉得可以!」
但我没有任何迟疑,立刻这么回答。
犹豫一秒都是在否定。
愿意相信百分之零点几的可能性,就已经不是毫无希望了。
那一刻,郁闷也确实被扫去,她露出讶异呆愣的表情,我猜她能预料到我会说可以,却不会认为我能这么快地做出回应。
看她因此感到意外,好有成就感。
...我希望为她有这么一瞬间不讨厌这个世界而感到欣喜,希望可以问她的伤从何而来,不会再比我还想跳下去。
「好了,走吧,不是要去妳想吃的店吗?要是没抢到位子就吃不到了。」
「...嗯。」
最后是我提醒她,她才总算回神,重新握紧书包的提把,带着我往街上的方向走。
途中,我不时会把目光瞥向她,看她会怎么细想她超出认知的事背后究竟是有什么缘故。
偶尔跟捉弄一样,让她顾虑我随时等待话题的眼神,不愿转头看过来也很可爱。
忍不住会去想像她跟我一起不懂争宠的话,待在我家是会吃亏的吧。
但她如果反过来受我家弟弟妹妹欢迎,我一定会感觉寂寞的。
(嗯,趁现在看看她的反应。)
「对了,妳看,这是我家的弟弟妹妹,有哪个妳觉得比较可爱?」
边走边把手机往她的面前晃,她不是很高兴地瞄了一眼,就只看了大概。
「好突然...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
「去年拍的,态度都很敷衍了,表情不是很好看。」
「比妳还矮。」
「哈哈,好过分,我弟听了一定会生气,不知道他长得比我们高的时候要怎么办。」
爱运动的男孩子通常长得高,看脸的话我弟也不差,要是被爸妈宠到长大,将来肯定会更骄傲得意吧。
「我在家里当大姐照顾弟弟妹妹的威严都要没了,真难过。」
「随便他,别惹我就好。」
「竟然更过分了,妳不喜欢年纪小又比妳高的男生吗?」
我非常有兴趣地往她旁边贴过去,相较那些学校里准确率堪忧的八卦,听点本人讲的更实际。
她嫌贴太近走不了路,又默默拉回原本的前后差距,两眼直视前方,相当稀松平常地暴露我平常没机会打听的隐藏情报。
「看是哪种类型。」
背后莫名有股寒意,听得出她是认真的,我弟碰上她绝对是立场最危险的那个,因为我会站她这边。
为了转移话题,我赶紧又问:
「那我妹呢?可爱吗?」
「普通,跟妳长得不像。」
「是吗?我觉得已经够可爱了,妳的审美标准果然更高。」
当时天气晴朗得没有半片云朵飘在天上,我们拍完照就直接冲去买冰吃了,钱还带不够,两个小家伙只好一边嫌弃一边分着吃。
「为什么妳会认为看一张照片就能做这样的结论?明明妳自己都说敷衍了。」
好尖锐的提问啊...不,说是未经修饰应该更准确。
我没责怪她忽然从旁打断我的回忆,因为本来就是我一时分心,没有及时把话题接着说下去。
但我一直想不通她一脸心平气和地用容易惹怒他人的措辞来说话有什么好处。
这也是她观察他人反应的方式?好在意她这种说话习惯是从哪学来的。
我不停转动脑回路,好像头上要冒烟了一样地抱头纠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到了,就是这间。」
「咦?我都还没想出答案...哇喔,是什么这么香?」
眼前走传统和风路线的店家从门帘后方飘出阵阵饭香,我眼前已经浮现有炸物、有热汤的美好景象。
《砂美(すなみ)谐音有酸和蜜的要素,可以解读成带酸味的蜜》
《两章99%是新内容(骄傲流泪),以前构想的画面没几个能拿来用在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