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四月,春游面试团建挤在一块,陆佳宜抽不出半点空伤春悲秋,如同提线木偶度日。
团建前几天,教师们私下抓阄组队,陆佳宜正好课务缠身,直到局势已定才回办公室,碰上一窝人围在桌边嘻哈打岔。
“那不正巧,小陆和葛俊组队,俊男配靓女。”
“我看行,文武双全,弄不好能得个大奖。”
“最好是抱得美人归,是吧,葛老师?”
葛俊沉默提笑,擡眸恰见陆佳宜从门口进屋,她抱着一摞练习册扔上桌,立马掉头往人堆走来。
“趁我不在的时候组队?我看还是重来一次比较公平。”陆佳宜随手扯过一张白纸撕成条。
有人不闲多事,存心拉郎配:“小陆老师,我们可是把武力值最厉害的留给你了,这是关照!”
“不需要搞特殊。”陆佳宜并不买账,将手中标好签的纸团撒上桌:“我喜欢自己做主。”
有些话不必说透,大伙也心知肚明,再没眼力见都堵上嘴,老老实实重新抽了一轮。
陆佳宜抽到王悦悦,前脚一声不吭刚走,葛俊后脚也僵着脸离开,只剩下几个老师还在七嘴八舌。
严老师双手一摊:“我说什幺来着?她最近心情不好,叫你们等她一道抓阄,非不听,非得做人家主,弄得人葛俊也尴尬。”
“这不是撮合单身男女吗?谁知道小陆老师这幺瞧不上葛俊。”
王悦悦若有所思,收拾包的工夫插了句嘴:“我要是陆佳宜,我也瞧不上葛俊。”
严老师不置可否,毕竟谁谈对象,都是希望下一个更好。
身上的担子一件件丢下,陆佳宜顿时清闲不少,准点下班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赴聚会,好巧不巧在门口碰见一年未见的何敞。
对她而言,那段恋爱中的细节已经模糊,两人压根无从尴尬,照过面一起进了门。
陈与昂留学回来后各种创业,在创客园开了家西餐厅,营业前叫来一帮朋友试菜。
丛念与罗北晚到一会,她拉着陆佳宜吐槽单位某位领导,讲到一杯水饮尽才觉解气。
丛念所在岗位并非闲差,平时忙碌起来,与陆佳宜十天半月见不到一面,聊天间,才逐渐发现她情绪不见高涨,时不时看一眼进出的包厢大门。
丛念回忆起去年罗北生日会上,她也是这副心不在焉的状态,豁然开朗:“七七,你是不是在等金煜?”
其实陆佳宜完全有借口不来聚会,她不像丛念与罗北正在恋爱,与他们经常保持走动,但她还是鬼使神差地来到此地。
半月多前,陆佳宜将金煜轰走后,偌大的城市,他的身影再未出现,无论她等在街头梭巡多久,只有阵阵冷风将她的期待吹得一干二净。
眼下,长桌从头至尾座无虚席,丛念目睹陆佳宜失落垂头,心中陡然多出几分忧愁。
丛念才不关心金煜动向,她只觉得他挺过分,隐瞒上段恋情不知是何居心,同时又觉得这段恋情起点的确荒唐,可最大的问题还是家庭阻碍,总之十分令人精神消耗,换成她也不得不做缩头乌龟。
“罗北这个大嘴巴说的,他前阵子接到单位复飞通知,回去参加测试了,训练期估计挺忙,今晚过不来。”
陆佳宜悬了半月的心突然落地,能感知到不断涌上心头的失落,她觉得自己挺可笑,前脚让人不要纠缠,后脚却又希望他能出现。
这顿西餐吃得无滋无味,酒水倒是喝了不少,结束时,陆佳宜已经头昏脑涨,在卫生间吐了几轮才好受一点。
丛念跟在身边照顾,又是递纸又是擦泪,着实奇怪她为何如此难过,但绝对是与金煜那个王八蛋有关。
“七七,罗北总跟我说你和金煜之间肯定有误会,是这样的吗?”
酒精能放大心底的苦与痛,陆佳宜也不例外,她心里难受得要命:“只有他觉得委屈,我难道不委屈吗?”
她哭得稀里哗啦,丛念也跟着难受,同仇敌忾:“他有什幺好委屈?轻而易举跟你确定了关系,不坦白身边的女同事就是前任,还害你被人阴阳怪气针对,他是捡了多大便宜才碰到你,被刘阿姨瞧不上那是他的命!他的坎!他活该!有没有痛快一点?”
纵使陆佳宜得到背后的真相,却还是无法释怀曾经历的委屈。她觉得向南不会诓自己,可误会产生的并不冤枉。于是,各种情绪在心底交织时,却唯独没有痛快。
丛念让她有不满就大声宣泄,再不解气给渣男打通电话痛骂一顿,反正喝了酒也不怕第二天记起,可陆佳宜却磕巴说了些令她哑口无言的真相。
丛念与金煜上学时只是点头之交,对他的家事背景略知一二,虽与爷爷相依为命,但家庭条件相当富裕,其母现任丈夫更是宜州龙头企业的创始人。
但这些并不令丛念羡慕,她反而羡慕从小被管教到大的陆佳宜,没有淋过雨,吃饱穿暖有人牵挂,好过她那嗜赌如命的酒鬼父母,活着跟死了没区别。
可金煜不同,他父亲是真的英年早逝,似乎也是他现今职业的领路人,他应该很想念他的父亲,否则也不会多年不改密码。
思及此,丛念冷静不少:“虽然是你误会了,他们分手后也清白无瓜葛,但换作是我在各方压力之下面对这一切,也未能保持清醒的头脑。再说了,误会产生的时候,他压根也没解释清楚,光顾着让你相信他了。”
说到这,丛念唉声叹气,她不能因为自己偏心,而一再选择睁眼瞎,忽略金煜对陆佳宜的真心。虽说先上车后补票的确有点不靠谱,但她知道喜欢一个人的眼神装不了,否则那可太笨了,哄长辈安心而已,何必找对过门,人生变数太多,不喜欢指不定哪天就掰了,到时候擡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尴尬。
丛念又语重心长叹道:“其实仔细想想,你们之间根本没有对错之分,就是运气都倒霉了点,被前女友后悔找上门已经晦气不说,连分手还是在电话里被逼迫的,压根没有完整地沟通过一次。”
这些矛盾与问题,陆佳宜比谁都清楚,她心里愈发得难受,借着酒劲掉眼泪。
丛念望在眼中心疼,毕竟也经历过她前两段恋爱的始末,与初恋因为异地不得不分道扬镳,虽然可惜,但至少完整画上句号。再者是何敞,因为家庭偏见分得干脆利落,是实打实的不后悔。可和金煜的这段感情却崎岖不平,一路上看似最风调雨顺,只有回过头来才发现磕绊所在,既没做到有始有终,心底又不太甘心。
陆佳宜哭累了,丛念扶她靠在肩头安慰许久,决定刺探一下她的心意:“既然都知道是误会,那你们之间一定要当面聊一聊。把心底不明白的都问清楚,你受的憋屈也别藏着掖着,最好是让他愧疚一点。不过是你把他赶走在先,如果你觉得面子挂不住,我可以帮你制造机会的!”
陆佳宜却摇头:“我不找他。”
丛念彻底懵了:“为什幺呀?你哭成这样,不就是因为心底委屈,但又有点后悔吗?”
她抹干泪,睁着不算清明的眼睛,意识却清醒:“我后悔的是我们错过了能解除误会的时机,其实但凡我多问一句,或是他能解释清楚,可能就不会被逼到在电话里分手。但即使是做到这些,也改变不了结果,我妈是不会同意我和他在一起的。”
丛念总算明白陆佳宜内心深处的无力,如果一段感情需要付出亲情换取,那本质上就是一场赌博,他们能克服自身的难关,那父母真就皆可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