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散

当时洛珩玠所效忠的,是他家乡最老牌的世家。

王朝末年,皇帝贪图享乐实行暴政,底下人也多是贪官污吏,对百姓横征暴敛,那世家的家主正值壮年,实在看不过眼当时的朝廷,索性揭竿而起。

洛珩玠与那世家并无血缘,只是从小与其中一位小公子关系好,索性被那公子父母收作孩子陪读,随着年龄渐长,他在文武两方面都展现出了惊人的才气,自然而然便被家主收入麾下。

算起来,在生前,洛珩玠还要叫那家主一声叔叔。

小将年龄虽小,但天资实在惊人,几场仗打下来,场场打的漂亮。

等到天下即将平定,洛珩玠才二十五六,却已经在战场上厮杀出了冷冽的凶残气场,更是家主身边最锋利的一把嗜血刀。

岑氏,正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冯之清还记得,那时候自己是洛珩玠麾下一名师爷,即将从刚打下的城池启程,自家将军就被一个矮小的身影拦了下来。

那男人好像营养不良一般,面黄肌瘦,跪在男人骏马之前,连续不断地磕着头,哪怕血肉模糊,也仍旧声泪俱下。

他说,自家本是入世的方士,却因没为之前城主的小儿子续命,差点家破人亡。

现在只想跟在将军身边,谋求一个前程。

洛珩玠当时看着不苟言笑,直接从那男人身边经过,连个眼神都没分出去。

但冯之清却知道,自家将军心肠其实最软,托人传了书信给在都城的朋友,只说若是那人有些能力,便尽力帮着些。

但他们都没想到,等再度回到已经称帝的家主身边时,那不起眼的男人却已经混成了最受新帝宠爱的近臣。

再然后...

便是他与新帝,一同设计将洛珩玠坑杀。

一心为新帝打天下的,他们的将军,被他视为亲叔父的人,以最残忍的方式杀掉了。

“若不是我们将军,他怕是早就连骨灰都没了!”

“哈哈哈哈哈哈!”

连背都直不起来的老人现在动作灵巧的吓人,符纸不断地扔出,又再度被洛珩玠悉数挡下,听到后面冯之清的话,直接癫狂地笑出了声。

“我瞧你们是死了太久都疯了,什幺岑三,我只是今日要替天行道的修士!”

岑据从身后掏出一把桃木长剑,毫不留情朝着洛珩玠身上刺去。

厉鬼的动作比那行将就木的老人灵巧太多,洛珩玠闪身避开木剑,屈指抓向岑据心口。

明明那片胸膛近在咫尺,但在乌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的一瞬,却又好像被什幺无形的屏障挡住,给了岑据躲闪的机会。

“果然是你,竟然现在还想狡辩。”

若不是从前那个道貌岸然的疯子,后代稀薄的岑氏血脉,怎幺还能抗下他解开了禁制后的攻击?

洛珩玠一点不急,脊背破开,乱葬岗中浮现出淡淡的血腥气。

他竟是从自己背上抽出一把锋利的长剑。

剑身闪着寒光,上爬着活物一般的黑色丝线。

随着长剑出鞘,脊背上的伤口被触手拉上,黑色的巨大触手在男人身后张牙舞爪,纵使无法真正伤到岑据,也能极大减缓了老人的速度。

“什幺!”

只是擦过,袍角便被利剑撕裂,岑据将将避开锋利的剑刃,眼中闪过慌乱,但很快便再度镇静下来。

果然是世间难寻的顶尖命格啊...

老人浑浊的眼球里闪过贪婪,舔了舔自己干涩爆皮的嘴唇。

等将他完全吞噬,自己说不定便能半只脚直接踏进成仙的大门!

洛珩玠那把淬了血的本命剑这下能够对岑据造成伤害,老人心中兴奋,动作却是愈发谨慎,除了长剑,还要躲闪着挥舞的触手。

随着两人缠斗,那边南簪已经央着冯之清带着自己摸到了垂着头的青年身边。

“岑修?岑修!”

无论怎样在青年耳边呼唤,岑修仍旧呆呆站在那,好像个没了人操控的提线木偶,甚至冯之清在他肩上推了一把,都只是晃了晃身,没有半点反应。

“冯大哥...这,这是怎幺回事?”

南簪急的都快要掉下泪来,冯之清去探了探青年鼻息,拧着眉头摇了摇头。

“呼吸正常,但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知道被那老东西下了什幺蛊。”

冯之清跟在洛珩玠身边,对岑氏一族的事也知道的差不太多,但看身边的小姑娘已经扯着岑修袖子开始垂泪,将嘴里话咽了下去。

转头看向另一边缠斗的一人一鬼,洛珩玠那把长剑能伤到岑据,但是必须拼尽了全力才能奏效,两方是出招也谨慎躲闪也谨慎。

在夜幕的遮掩之下,岑据随着一个闪身,顺势张开手掌,一抹黑影逃也似的从老人袖中窜走。

眼瞧着洛珩玠并没注意到自己的动作,岑据嘴咧的更大,转防为攻,桃木剑不要命似的向洛珩玠刺去,几下便斩断了男人的几条触手。

同时游掏出一大摞符纸,切断男人的退路。

“这下糟了。”

冯之清在原地急得跳脚,恨不得自己冲上去帮着自家将军。

只可惜他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武力值都略等于无,现在凑上去,除了给将军添乱,怕是只能起到倒忙。

石页那小子...到底死哪去了...

这边冯之清干着急,许是阎王爷终于听到了他的祈祷,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洛珩玠身后的夜色中钻了出来。

冯之清面露喜色,可笑容还没来得及挂到脸上,就瞧见石页猛的一个向前,传过了洛珩玠虚幻的身体。

因着是再熟悉不过的气息,男人连半点防备都没有,只觉得灵魂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呆愣着眨了眨眼,就听到了岑据疯狂的笑声,以及冯之清撕心裂肺的叫喊。

“将军!”

洛珩玠低下头,看着前面垂着头的石页,手中攥着一根雪白的人骨。

那是他,仅剩的躯体,无形怨念的唯一支撑。

长剑没入土地,男人闷哼一声,单膝重重跪到地上,洛珩玠企图站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虚晃得透了明。

南簪再擡手,洛珩玠已经消失了大半的身体。

剩下的躯体化作白雾,正被站在前面的岑据疯狂往身体中吸收。

小姑娘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

冯之清想要冲上去,却被岑据一挥手捶到地上,身形模糊起来。

跌跌撞撞奔向逐渐消失的男人,南簪说不出来话,只是不断拢着那乳白的气,想要按回洛珩玠身上。

到最后,却只是竹篮打水。

洛珩玠连面庞都变得模糊,突然弯起了唇,像是想要安慰身旁的小姑娘。

但什幺都没说出来,就已经连仅剩的气息都被岑据吸收。

南簪面前空荡荡,只剩下一件艳红的婚服。

反反复复正文终于快完事了qwq,之后应该不定期掉落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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