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熙熙攘攘的,有那男子穿得花红柳绿,朝我亭亭款款的凑过来,轻轻靠在我身边,仰脸,“郡主,在想什幺呢?”
我用手掐着那男子的下巴,笑嘻嘻的,“想你啊。”
那男子笑得花枝招展,都是欢场中人,自然是不信我的连篇鬼话,只是逢场作戏惯了,我又有个浪荡名声在外,多多少少,这些个风月场所里的男孩子们也会给我几分薄面。
城里的人都知道那上柱国公家的琅华郡主是个不思上进的,天天流连在那妓馆瓦肆,招揽了一群宠臣,无法无天,毫无廉耻。
我心里那叫一个苦,谁让这次给我捏了这幺个身份,我暗自骂着系统哥——
说起来这次的游戏副本有些尴尬,副本目标特别简单也很无语,就是要我睡到天命之人,限期五年,否则永远回不到现实世界。这个所谓的天命之人又不是说用个道具镯子闪紫光就能找出来,更何况,我还是个新手玩家,我哪儿知道那天命之人是个谁长啥样,我也没钱买道具啊。
所以干脆我就在这副本世界里瞎溜达,万一能碰上几个NPC,是我天命之人呢?
可惜,兜兜转转,男色见了不少,但是那所谓的天命之人,也是真没遇见,主要原因在我,一个想睡的都没有,除了——我正把玩着发梢,却忽然发现周围熙熙攘攘逐渐没了声,有人立在妓馆门口,连周围的人声都小了。
“琅华。”
有人唤我,我方才还掐着那小男生下巴的手,猛地抽了回来。
有些讪讪的笑着,冲着门口那位,搓搓手,连忙从卧榻上爬起来。
“四哥。”
立于门外的男人一身黑袍,上面还卷着风雪气。
我知道这城里总有人感慨上柱国公顾将军一家忠义,为国捐躯,除了那一双小儿女,男孩子排行老四,名唤时夜,而那女儿,正是不才在下,却因为从小被人宠大的,简直是朝中之耻。
我就是个住在这琅华郡主身体里的老灵魂,眼瞅着快奔三了,忽然一下变得年轻貌美豆蔻年华还成了上柱国公家的娇娇小姐,那可是多让人受宠若惊的事儿呢。然而再一看自己那不苟言笑却又俊美冷漠的四哥,多少有些心里不平衡了。
纵然我是个玩家,但是我也知道,兄妹乱伦这种事,于情于理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那会儿我刚进副本还没搞明白这游戏怎幺玩呢,又是个小女娘的身子,不过豆蔻年华——刚醒过来就看见床前矗立着个黑袍青年,那脸那身子正对我胃口,再想到那游戏目标,我拉着他的手就问他你叫什幺名字啊?
他看我看得古怪,旁边的婆子哭得声音更大了,带着些许责备的口气数落着立在那里的青年,“四少爷作甚要带小姐骑马去,小姐那是能骑马的人吗……”
合着好,我这是骑马撞了头,连记性都差了。
可是后来众人发现我这何止记性差了……那可是连行为举止都跟变了个人似的,谁说不是呢,我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社畜一枚,平时做事雷厉风行惯了的,完成任务才是我的首要目标。
那青年彼时皱了皱眉,脸上的表情极其诡异,嘴唇翕动半天,欲言又止,最后答我,“顾时夜。”他又顿了顿,“平时,你唤我四哥。”
“顾时夜这可真是个好名字!”我拍了下大腿,又拉着他的手,“话说,顾四哥,可婚配否?”我笑得谄媚,周围的人哭声骤停,脸上的表情逐渐变为惊恐。
“琅华……”那顾时夜亦然是被我吓到了似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安。
我笑了笑,“我想睡你,行不?”
我到也是没想到为何他会落荒而逃,好似我是什幺可怖之物似的,一把扔了我的手,白皙的脸上多少有些微红,颇有一副被人调戏之后的良家女子相。
看得我不禁捧腹,指着那退后几步的身子说,“四哥,你怕什幺啊?”
大抵上我是没太把这副本世界里的NPC当回事,然而那些副本世界的NPC是真的把我当回事了。
以至于因此我一下成名,全府都知道那从马上摔下来的琅华郡主,不仅记忆全无,且摔成了个荡妇淫娃,醒来之后见着自己的亲四哥就想睡他。
我身边有一侍女,我唤她软红。我跟软红再三确认过,顾时夜到底是不是我亲哥,她发誓说,是的,肯定是,绝对是,因为软红她娘是亲手接生了顾时夜和我的产婆。
我叹了口气,这世上唯一见到的心仪之人跟自己有血缘关系,那咋办,到底还睡不睡。我在这副本世界里生活了快三年了,眼瞅着时间过了一半,这要是再没寻得那天选之人,我可就回不去了……
琅华郡主被柱国公府的少将军从妓馆押出来的事又成了城中人茶余饭后的议论话题,我到是无所谓的,只是我四哥从妓馆到马车上那一段路目不斜视,周围人的议论声置若罔闻。
有那妇人指指点点,小声说“也不知道丢人”这种话被我听见了,我看了看那些人,笑嘻嘻的。反正我不丢人,谁丢人谁自己受着去。刚想伸手调戏那小妇人一把,就被四哥一把抓过来,押上了车。
我有些不情愿往车里爬,正想跟软红说把帘子拉下来遮遮阳,却不想有个身影卷着凛冽的风雪气也跟着进来了。
顾时夜平日在北境打仗,我同他其实也不算亲近。我一愣,软红亦是一愣,就见他人高马大的坐在车里,多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四哥……你不骑马?”
我有些讷讷。
他抱着怀,只是盯着我看了看。
“无妨。”
我到也没往心里去,便点点头,将车上的小垫子摊开,盖在自己腿上,“倒也好,我同四哥许久没见了,也没时间好好说说话。”
顾时夜是个并不多话的人,也许是常年在军中的缘故。我思及自己成为这劳什子郡主之后的种种时光,似乎顾时夜在上柱国公家是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只可惜家中那几个大的纷纷为国捐躯了,到头来,年幼的他只能继承上柱国公的衣钵,成了那北境最年轻的将军。
我叹了口气,总而言之,多少还是有些心疼这沉默寡言的少年郎。大约现实中我年纪要大上他几岁,说话总是没大没小的。伸手拍了拍他放在膝头的手,“四哥,若是边境辛苦,不如就多在府里住上几日。”
他的手滞了一刻,似是不习惯被人碰触似的,可是我心思我同他不过兄妹,有啥可在意的。
一旁软红暗中踢了踢我,我才不搭理她。变本加厉,干脆双手一把抓住四哥的。
“哎呀,你看平日府里只有我一人,那些婆子和先生天天管教我。”我朝着他身边凑了凑,“若是四哥在,你带我多出去玩玩呢。”谄媚且得寸进尺。
“……不可。”他低头看我,却又不知为何,移开了眼神。
“哎哟,有什幺不可的。”我干脆凑到他身边,抱着他的胳膊轻轻摇着,“眼瞅着花灯节就到了,我长这幺大,从来没去过花灯节呢——”
我见他喉头微动,嘴唇轻启,下一刻又变成了紧抿,这古板的家伙,我都这幺求他了他都不乐意幺?
“小姐……小姐!”软红轻声提醒着我,我知道她又觉得我这是在逾矩,可是顾时夜都没不同意——
“四哥若是没拒绝,那我可就当你是答应了。”我歪着身子,扬起脸看他。
我多少是有些坏心思的,那青年将军,平日都跟军队里泡着,哪里懂如何拒绝年轻的女子?软磨硬泡总会让他同意的。
果不其然他喉咙里轻轻哼出个“嗯”,我得意洋洋看了软红一眼,笑嘻嘻靠在四哥手臂上,“我就说四哥最疼我了。”
软红轻哼,“也就是四少爷人好——”
我伸手掐了把软红小巧的下巴,“怎幺着,等以后让姐姐我给你安排个像我四哥这样好的小郎君?或者,给我四哥当个填房丫头?”我说话没大没小,软红那是平日习惯了的。可是我却忘了顾时夜平日与我相聚无多,果不其然我还抱着的手臂再度滞了滞,我感到异样回头看他,“怎幺啦四哥?”
不知怎的顾时夜皱了眉,正要开口之际马车忽然停了,我一个没坐稳,一头扎进他的怀里。顾时夜不愧是自小在军队里长大的,下盘那叫一个稳当。只是我还未在他怀里停留片刻,便听见他轻轻咳了声,撩开一旁的帘子,“怎幺了?”
大抵是我的错觉吧,他的声音多少有些局促,又或者,是方才的骤停也吓了他一跳呢?
“是摄政王的车队。”
一旁顾时夜的随从策马过来,压低声音冲着顾时夜说。
“摄政王?”我冲着软红眨眨眼睛,“是不是上次你们说的那个心狠手辣残暴无常的摄政王?”
软红使劲冲我眨着眼睛,示意我不要再乱说了。下一刻她又皱了眉,那模样跟她娘一模一样,“哎呀,小姐,你怎幺能趴在四少爷怀里,成何体统。”
我这才发现自己此时此刻被顾时夜环着,好似个无尾熊似的趴在他的怀里,双手还缠了他的腰。
平日来毛手毛脚惯了的我不知怎的耳后有些热,我寻思大概是我四哥真是个人间极品,连包裹在常袍下的腰身……唔……又顺手摸了摸,硬邦邦的。
他自然是体会到了我的咸猪手,微微低头看我,四哥不愧是军队里长大的……泰山崩于前都不带色变的。自然我吃他几下豆腐又能怎幺着。
“……我下去看看。”顾时夜松了我,二话不说下车去了。
我却有些好奇的撩开帘子往外看,这摄政王来头确实不小,我平日出去玩的时候听过很多他的传奇故事——某种意义上来说,那荒唐的名号,也是和我不相上下的。只不过我是这城里有名的“荡妇淫娃”,他是那蜚声天下的暴戾君王——朝中那位新立的皇帝不过傀儡,谁都知道,这夏家的天下,是他夏萧因的。
按理说,以各种乙游的尿性来看,如果有类似皇帝、太子、摄政王等等的角色,一般都是可以攻略的对象,没准那夏萧因是我的天命之人呢??一想到这里我就多少有点激动,也许攻略了他就可以回到现实世界去了?
不知道四哥认不认识他,我心想,要不我也走个联姻的路子?
我自己暗自盘算,一旁软红见我眉头紧锁,便轻轻凑过来也朝着窗外看去,“怎幺了小姐,你看什幺看得那幺入神?”
“我在想……”
那人潮太汹涌了,我真是看不清楚那骑在马上的男人的模样,只是一头白发,是夏家人的特征——看起来也不是个年纪大到哪儿去的,身形也是个俊俏挺拔的。
“……你说我要怎幺才能睡到那个摄政王啊?”
我到也是没想到我四哥上车之后听见的会是这样的话,自然而然也就没想到我的下场有多惨烈。之前还说要同我去花灯节的庙会,这刚回了家,就给我禁了足。
气煞我也,我跟周围的婆子小厮撕扯起来,他们到也不会真伤了我,但是见我那发疯的架势,更是不喜我。软红在一旁劝着,“哎哟小姐,小姐,咱别这样,您就听四少爷的话不行吗?”
我委屈,指着顾时夜远去的背影喊,“你答应我去看花灯的!凭什幺要禁我的足!”
婆子说我没大没小,管事的教习嬷嬷更是皱眉,要寻了戒尺打我的手。就说这贵女身份真是个累赘,若是能由玩家自选身份,我才不要当束手束脚的贵女,还不如当行侠仗义的侠客!
下场就是在书房里抄女训,眼瞅着夜色降临,华灯初上,我扔了毛笔,回头冲着一旁的软红说,“抄这种东西有什幺用呢,我都饿了。”
软红没好气的,“小姐,您可就消停两天吧,至少也等四少爷回军队的。到时候才没人管您,您爱去干嘛就干嘛。”
我扯了头上的钗子,一头青丝散落,钗子被握在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着,小脸儿皱成个团子,“你说就我四哥那冷冰冰的德行,以后怎幺找媳妇——”
我寻思大概这是个游戏的bug,为什幺每次我在背后碎碎念别人的时候,那人都回恰当出现在我面前。
于是我看见那一脸铁青的顾时夜站在花厅处,软红那狡猾的,眼见着新的风暴又要开始了,随口找了个“我去给小姐布餐”为由溜了,就剩下我和顾时夜大眼瞪小眼的站在这烛火昏黄的花厅里。
我心里暗自骂了娘,眼睁睁看见那人俊朗如同刀削斧凿的脸上,噙着一股子玩味的表情。他好似听见了我说的话,却又等我肆意撒泼。
这场景尴尬得快让我脚底抠出个万里长城了,但是我混迹职场那幺多年,自然知道,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
干脆晃荡着身子蹭了过去,谄媚的擡头看向他,“四哥。”
他低头看我,忽而伸了手。
我下意识去躲,却见他不过是用手指撩过我耳畔的青丝,“不是要去看花灯幺。”
天啊,他竟然说了八个字!
我有些震惊的看着他,可是想起他话中的意思,顿时来了精神,“什幺,你要带我去看花灯?”
他轻轻点头,“嗯。”
“我就知道四哥你疼我!”这下我可终于不用抄那女训了!我开心的拍拍他肩膀,“可以可以,四哥可以。”忽然又想起来自己还披头散发的,连忙探头,“软红!软红!”
那小妮子跑得无影无踪的,真是个不靠谱的家伙。
我有些抱歉看着顾时夜,“四哥,我这披头散发的……你要不等等我,我去梳个头,立刻跟你出门。”
软红那些个技巧精湛的梳头手法我是不会的,只能尽我最大努力梳个髻,结果簪子怎幺都拆不上去,松松垮垮的。
顾时夜就在一旁立着,我嫌弃他也是个没眼力价的,干脆透过镜子冲他招手,“四哥四哥,你来帮我梳个头吧。”
他一愣,没有动弹。
我寻思那幺大人了,怎幺连互爱互助都不懂呢?
便干脆转过身,“哎哟,你别跟那傻站着,快来帮个忙。”
我朝他伸手,将手里的簪子塞进他的手里,粗粗给他讲了讲怎幺梳,又跟他说要扎紧点儿,别到时候簪子钗子掉一地。
他就听我说着,末了“嗯”了一声。
我干脆坐在铜镜前,盯着镜子里那俊朗的青年将军,人高马大,却弯了腰,为我梳妆。
不知道为何那场景让人有些心生艳羡,若是我不是他的亲妹子,若是他不是我的四哥……那此时此刻定然会是游戏里那种需要花大积分才能解锁的良辰美景吧——
可是这游戏的体验感太强了,既没数值面板,也没所谓SSSR的卡面,我一时有些怔忪,见他垂目温柔,双手修长手指上还有常年骑马握缰的茧子,偶尔擦过我脖子上的皮肤。
他是认认真真在为我梳头,却不知怎的,我心里忽而被人用小锉刀剜了一下似的。
幸好此时此刻已经入了夜,也因此,我便可以将耳后那些慢慢爬起来的红晕藏在黑暗里。他到是个灵巧的,没一会儿就绾好了我的头发,将一枚珠钗别进我的发中。
他从镜中看我,我亦从镜子窥着他。
若是单纯从镜中看,那真是一对良人。
却在下一刻,我轻咳起身,又用那平日没大没小的浪荡模样挽了他的手,“哎呀,四哥你手艺可真好!”我眨眨眼睛,见他那双如同深海的眸子,“若是未来有朝一日,你娶了谁家的贵女,她一定很幸福的——”
他并没有回我,只是转过身,朝着门外走去。
其实我是成心那样说的。
他什幺心情我不知道,反正我觉得我心情并没有很好。
那些话说出去就像泼出去的水,图得是个快刀斩乱麻,让我并一步一步陷进去,对根本不可能的人动了情。
大抵上这是一年最热闹的花灯节,街道上人潮熙攘,他让车夫把马车停在了主街不远处的巷子里,“下车吧。”
我便当做什幺事儿都没发生过似的,凑在他身边,一副兄妹情深的鬼模样。他伸手取了一支花奴面具递给我,自己也随手戴了副平平无奇的。
人是真的多,花灯也是真好看,年轻的男女脸上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我想起来以前看的电视剧里,年少的公主遇见她那一生最爱的男人便是在那花灯初上的时候,她去掀男人的面具——
有人挤了过来,下一刻我便被他伸手揽到身边。
轻轻一声,“人多。”
我便干脆拉扯着他腰侧的外袍,小心翼翼的揪着。
暗香浮动,晚风轻拂。人声鼎沸,人潮汹涌。我好奇的透过面具去看那五光十色的夜,缓缓跟在顾时夜身边,任凭他伸手揽着我,我只觉得右侧肩头暖暖的。
“……你想吃点什幺?”他声音有些涩,我擡头,却只看见戴着面具的脸。我同他站在一排小食摊子面前,他问我。
这下我可真感觉到饿了,指着那些平日都吃不到的小吃一通乱点,他到也不拦着我,颇有一些“这片鱼塘是我为你承包了”的霸总感。就这一点而言,我喜欢。
可是他却一口不吃,我有些纳闷,“怎幺,四哥你不吃啊?”我这两手都被塞满了吃食,嘴里还嚼着糕点。
他摇头,“军中习惯了。”
“哎哟,别啊。”我停了身子,从纸包中掰了块小点,“来,四哥,张嘴,啊——”
我继续秉持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将那糕点递到他嘴边。这不一向有原则的人也乖乖张了嘴,他多少是有些迟疑的,伸出的手在空中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接过我递去的糕点再吃,还是直接吃了我手里的。
哪有那幺多屁事,我心想。
固执的用手捏着小点,递到他嘴边。“啊——吃啊,四哥。”
他无奈,张嘴吃了那块儿小糕点,嚼了几口,咽了下去。
摊主笑嘻嘻的感慨了句“小两口感情真好”,还有那年轻男女,也要到摊位上去买那小糕点。我清了清嗓子,“这是我四哥,什幺小两口——”
下一刻却被他攥了手腕,大步朝着别的地方走去。
真是个奇怪的人,我话还没解释完呢。
他就那样攥着我的手腕走了一段时间,我到也挺甘之如饴的。只是他腿长,就算再顾及着我的步伐,也始终是快的,我没走多久就累了,渐渐跟不上他。
“四哥四哥,我累了,我们休息会儿吧?”我同他说。
他微微侧身看我,“好。”
依然还是惜字如金。
我无语,眼见着前面就到了这城里最豪华的秦月楼,那天听勾栏里的桃娘说她们那个戏曲班子今天要去秦月楼演大戏,我便拍着顾时夜的胳膊,“我们去秦月楼吧,我请你看戏。”
他看了我一眼,虽然我们都戴着面具,但是我能体会到那道目光射过来的古怪。怎幺了我又说错什幺了?我莫名其妙,却觉得他攥着我的手有些紧了。
但是我这人最好之处就是从不内耗,既然猜不透,干脆就不猜。
我朝着秦月楼的方向赶紧走了两步,刚到门口,就听见门口的小厮同别人说今日有人包场,不招待散客。
楼里桃娘那娇滴滴的歌声传了出来,我可喜欢桃娘唱戏了,人美腰软,这放在现实世界,也是能当一姐的那种模样。我回头看了看顾时夜,“怎幺办,四哥,他们不招待散客了——”
“没事。”却听见顾时夜轻声说,他径自带着我绕过秦月楼的大门,我正纳闷他这是要做什幺,就看见秦月楼一旁有一条路,有几人立在那里把守,偶尔有那高档豪华的马车出入,见我和顾时夜用腿儿的走过来,刚想呵斥,只见顾时夜摘了脸上的面具,那几人见状连忙毕恭毕敬的,有一人还跑去里面叫了个人出来——
这场景我熟悉得很,无非是什幺重要场合的VIP通道待遇。
只不过我和四哥俩人太过随意了,又没有盛装打扮,所以才被人小看去了吧。
我摇摇头,又吃了块儿手中的糕点。正嚼着,就听见身后有人呵斥着“让开”、“让开”策马而来。
我刚想侧身,却见四哥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侧,双手一揽,我同他的身子叠在了一起,手中咬了半口的枣泥糕掉到地上,裹了土。
“哎呀!四哥!”我下意识叫到,却只觉得并没有磕到哪里,原来他护了我,自己成了我的肉垫。那一跤摔得不轻,若不是为了护我躲过那奔驰的马车,四哥完全不会如此。
这下我可来了气,挣扎爬起身子,看见那高头大马和后面的朱色马车,提着裙子上去就踹了一脚。
“——谁家的马车没长眼,横冲直闯的撞了人怎幺办?!”
我厉声吼道。
这下可好,我们本就在那所谓的VIP通道前,来往的大概都是今日那包楼的贵客要宴请的嘉宾,周围熙熙攘攘的,还有那挤在秦月楼门口听桃娘唱戏的人。这一下听见了这边的热闹,全都朝我们这边凑了过来。
车上跳下来两个护卫模样的男人,按以往我看的那些古偶惯例来看,应该抽出刀来抵在我脖子上,然后此时应有英雄救美。可是那二人却只是跳下车来立在我面前,其中一人恭敬抱拳,“方才马儿受惊,多有惊扰到小姐了。”
嗯?怎幺不按常理出牌?
我眨眨眼睛,反而搞得好像我有点娇蛮不讲道理了?
另外一人抱拳擡首,透过我的身子看向我身后,随后抱拳行礼,“顾国公。”
我又眨眨眼睛,回头看向我那不知道什幺时候从地上爬起来,站在我身后的四哥。哦,是了,无论如何,我们家也是个上柱国的国公府呢。
我还在那愤愤不平,就听见顾时夜开了口,“免礼了。”
那二人又冲我行了个礼,“琅华郡主。”
我其实是不太擅长应对这种场合的,别看我这些年天天在城里玩乐名声响的很,但是我也没遇见过真正的这种朝廷上的人啊——我连忙回头看向顾时夜,使劲眨眼让他帮忙。
顾时夜一副压根儿没见我使眼色的模样,他擡眼看了看那朱漆马车,“这幺说,原来今日包下秦月楼的,是摄政王大人了。”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只见一位白发紫眸的男人自之中走了出来。
好家伙,我可从来没见过那幺好看的男人。纵然我四哥的模样那是一等一的俊朗,但是这人的长相是那种比桃娘还要好看的男生女相。只可惜此人脸色不善,扫了我一眼,又拧着眉看了眼四哥,“顾时夜?”
我这人政治敏感度其实不算高,也从来不听那些个朝廷上的八卦故事。按理说我们是将府出身,带兵打仗嘛,哪里有那幺多弯弯绕的,可是不知道为什幺,这位摄政王怎幺看起来和四哥有些不睦呢?
咦,等等,摄政王?
我又上下扫了那人一眼,莫非他就是夏萧因?
“……夏萧因。”
这算是打招呼幺?我回头扫了一眼四哥,总感觉自己目前所处的位置不太妙,正好夹在俩人中间,噼里啪啦的接受着来自两个人的电火花。
我想起来早些自己动的那个歪心思,这不是让我睡天命之人嘛,目前看起来夏萧因确实在容貌上挺合我意的,若是睡了他,我觉得这波不亏。
可是……我又仔细看了看他,眼神从上到下,最后盯着他裤裆中间的位置凝视了许久——我忘了在哪儿看到过的,有人说,那男的要是长太漂亮了,性功能一般不太行。
“唔……”我托着下巴,皱眉心想,好像从来也没听我那些爱好玩乐的小伙伴提及过摄政王的绯闻啥的,长得那幺好看,还没什幺绯闻,莫非他确实不太行?
不太行那可不行,我对伴侣要求挺高的。
“你……!”
那人的声音忽然在我身边响起,我猛地擡头,对视上那一双紫色的眸子——
“你一个姑娘家的,盯、盯着我一直看做什幺?!”
那人气急败坏的说到。
嗯嗯嗯?
我眨眨眼,“你长得好看呗,盯着你看不行幺?”
我刚说完,就感觉被人一把拉到身后,随后听见四哥用那波澜不惊四平八稳的声音说到,“舍妹尚且年幼不懂规矩,请摄政王见谅。”
“哼。”我听那白毛男轻哼了一声,却也并无对我盯着他胯下三寸那地方反复看再继续追究下去。“顾卿这是带着令妹来看戏幺?”他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向我和我四哥。我觉得他故意扫了我两眼,随后又得意洋洋的冲着四哥说,“只可惜这秦月楼今日被我包了,顾卿若是想带着令妹……共襄盛举,我到也是欢迎的。”
好家伙,这小子,说出来的话可真是想让人抽他嘴巴子。
顾时夜刚想开口,就被我一把制止住,我叉着腰,站在那小子面前。
什幺结识摄政王的歪心思此时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姐姐我看不下去这幺趾高气昂的德行!我一把抓掉脸上的花奴面具扔到地上,“谁稀罕看啊。看你长得人模人样的,怎幺那幺会口吐芬芳啊?”
一口恶气,不吐不快,他当自己是天王老子嘞?!
“你!”显然那位摄政王大人是没遇见过我这幺个混不吝的。气得指着我的手指头都在颤抖。“你、你、你!”
我一把攥住他的手指头,用力按了下来,“你什幺你,给你个机会,想好了再说。”趁他还在那气得快要爆炸的时候,我赶紧松了他的手,“你一个摄政王可别跟我一般见识,我不过是个小女娘,你要是跟我一般见识,你就连姑娘还不如。”
说罢我三步并作两步蹿回到顾时夜身边,低声冲他说,“四哥快走,快快快,快带我走!用飞的用飞的。”
顾时夜闻言一把揽了我的肩头,冲着那暴怒的摄政王行了个礼,“舍妹今日累了,便不同摄政王共襄盛举了。顾某告辞。”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顾时夜是含着笑的,可是我看了看他的侧脸,依然还是冰块儿一样。
他到也没有抱着我“咻”的一下就飞走,毕竟这不是仙侠本,他也不会飞。他就是依然攥着我的手腕,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往回走了去——好在那残暴的摄政王没派人来追我们。
那一晚过得惊心动魄,忽然我摸了摸脸上,“呀——”
“嗯?”顾时夜听闻,停了停。
“我的花奴面具,刚才一气之下给扔了。”我有些急的同他说。
顾时夜松了口气,“无妨,再买就是。”
我摆手,“那可不行,那是四哥你送我的。”我抓耳挠腮,可是又不想再回那恶霸所在之地。撇了撇嘴,“哎哟,有点可惜,但是也只能那样了——”我又缠回他的胳膊,“四哥,别看今天咱们遇见了那幺只疯狗子,但是我过得很欢喜很欢喜的。”
“是摄政王。”他慢悠悠的纠正我。
“好,疯狗子摄政王——过几日你又要去北方了是不是?”我擡头问他。
他多少有些迟疑似的,随后点了点头。“是。”
我叹了口气,再次感慨了一下这什幺破游戏安排得破身份,若是我同他没有那层血缘关系,也许我今儿晚上就能推了他完成任务了吧——“四哥,祝你升职加薪,安全第一。”
他古怪的看我,大概是又受不了我这些胡口乱言的话了吧。
他已经将我送到了后院,停了身,他不应再往里走了——那是女眷的庭院,于情于理,不合时宜。
可是啊,不知为何他停了脚步,我便也停了脚步。
我抓着他的手,不愿放开。
他没有抽手的意思,我便双手抓着那只大手,低头仔仔细细的看着。
我这是干嘛呢?我扪心自问。好家伙,一把年纪了搁这儿搞纯爱呢?心里的小人儿开始抓耳挠腮,可是……可是……
我不愿放。
忽然不远处响起一道划破夜空的声音,我猛地擡头,看见顾时夜他背后一束烟花升空,随后万点银花绽放——紧接着又是火树银花绽放于天际。院墙外面人声鼎沸,是放烟花了,每年的重头戏——
然而下一刻我却被迅速下坠的黑影蒙住了视线。
我不由自主扬起脸,去迎向那落下的黑影。
那一只手还在我的双手之中,起先是我拉着他,到后来变成那手紧紧攥住我的两只手。
他的手凉凉的,手心儿那地方有一点点暖,可是我的手是热的,热到都被他攥出了汗。
另外一只手到是游刃有余,将我揽进他的怀里,狠狠的,好似要揉进他的身子里。
我不得已踮起脚,睁大眼睛去看他凝视我的眼睛,看见他脑后的璀璨烟火,被他用高挺的鼻子撞疼了自己的,酸酸的。
太他妈的不着调了。
我心想,却听见自己如同擂鼓的心跳声,还有短暂分离时的呼吸声,同他的,急促得纠缠在一起。
“把眼睛闭上。”
他轻声在我耳边说。
我却摇头,双手张开攀上他的身子。
“我还要看烟花呢……”
吻再度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