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景渊如愿以偿,还是在隔日的学堂上如旧见到了他。
他像往日一样上课,看不出任何被昨日之事影响的模样,什幺都正常,就是他不对他说话了。
课间他同他说话他不答,用食他同他说话他不答,所以他只好在课堂上同他说话,想要看看他会不会答。
“今日下学......”他仅仅只说了半句,忽然一本书从桌下被丢了过来,他下意识接住,低头看了眼书名——《龙阳四十八式》,是他昨夜包起来送他的那本书,让他有了答案,就打开看。
他的原意是告诉他男子与男子之间也有发展的可能性的,顺道让他学习学习男子间房事的技巧,万一以后真的有机会,他们可以试试。
可是他却将此书直接丢还给了他,这不就是意味着他拒绝了他的感情......意识到这一点让他觉得恼怒,同时心中有一股乱冲的戾气。
抓着书的手指紧紧攥紧,他的视线灼灼地落到那人的身上,“阿虞,这就是你的回答吗?”他探过岸桌,抓住他的手问他,那本书就直接被他放在桌案上,然而,他还没听到他的回应,却听到了响彻讲堂的一声暴呵:
“你们两个在干什幺?!手里的东西给我放下,现在站起来出去罚站!世风日下!世风日下!你们怎幺敢......!”
平日里和善的夫子气得帘胡子都翘了起来,看向他们的目光满是不可置信,他没转头看他,但是身体却僵住了。
学堂瞬间一片寂静,大家乱错的视线纷纷集聚,落在了那极具冲击力的六个大字上,一时无人发言。
似是过了许久,满堂的寂静终于有人打破,那人用视线来回扫荡着他与他,最后迟疑地张口:“原来,你们是断袖吗?”
可以算是,也可以算不是,他在内心回答。
可有人比他更快:“大家误会了,我与贺兰公子仅是伴读之谊、兄弟之情,此书是学生与他的恶作剧之举,并无其他含义,学生敢以天地为誓,我们,不是断袖。顽劣之举,惊扰课堂,影响师长,是学生不是,学生甘愿受罚,还请大家莫怪罪贺兰兄,他是受我连累。”
一席不卑不亢之词响彻课堂,那人说罢,向夫子鞠了个躬,平静地站起身,走出了屋子。
他的视线跟着他飘到了屋外,夫子敲打戒尺示意他适可而止,眼神有警告之意,“贺兰家说到底也只有你一个嫡子......”
他在转身之时告诫他,家族的名声不允他破坏,世家子弟,哪怕是被放弃之人,一生也要护住自己的名声。
这个社会是不接受畸形的感情的,而他对男子的倾慕,就属于不被世人认可的那一种。
课堂不多时就恢复了原先的纪律,当今朝堂注重学文,重视礼教,在这书院坐的大部分学生都像他一样出身豪绅官宦家庭,书院中没有任何背景而能在这里有一席之位的,也只有他了。
过往那些年,那人在这书院中时不时就受到那些看不起他身份之人的欺负,他怜他体格弱小,不喜争端,所以常替他与人斗殴,身上常有青青紫紫的伤痕,每当他装可怜的时候,他就会留下来与他多说些话,偶尔有时候也会像昨日那样亲自替他擦药。
贺兰景渊回忆起两人过往一同学习的日子,恍然觉得往事如昨,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屋外那个身影,高洁挺立的身姿,让他觉得似乎与某个记忆中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疑问,阿虞,他的全名是叫什幺?
他突然站起往外走去,想要抓住当事人问个究竟,讲堂中的人都被他弄出的大动静吓了一跳,夫子又皱起了眉头,“贺兰景渊你给我回来!”他拍下戒尺斥责,但是这根本无法阻止贺兰景渊出门的决心。
“阿虞......”他唤着他的名字,但是与之同时又有另一道声音袭来:
“虞千绫,你的母亲在书院门口等你,她说家里有急事......”
虞......千......绫......
熟悉的名字传入耳道,敲击着他的鼓膜,贺兰景渊觉得自己的头脑胀痛,精神在瞬间恍惚起来,他想,为什幺所有人都知道的名字却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这根本不合理。
他时时刻刻将阿虞放在心上,又怎会不知晓他的名字呢......
“虞千绫”
“虞千绫”
“虞千绫......”
越多唤一遍他的名字,他的头脑就越是发疼,脑海中的记忆来回交错,一会儿是与他共同伏案读书的阿虞,一会儿是对着他笑靥如花叫他景渊哥哥的少女,他们长着同样一张脸——
阿虞的脸比少女的脸更加消瘦,骨骼感更强,少女的脸比阿虞的脸气色更足,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女性的柔美感。
他们在他的记忆中来回拉扯,晃得他几乎要认不清谁是谁。
他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颅,想要让脑子平静下来,可是眨眼间却见到眼前的身影却要消散,可是他怎幺能从他的世界离开,他只得牢牢地抓住对方的手——
不能走,你不能走,怎幺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阿虞,回头看看我!”渐远的身影一刻不停,不为他的呼喊而停留。
“阿虞,阿虞,阿虞......”他眼睁睁看着少年的身影从他的视野消逝,贺兰景渊忽然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手指上冒出的鲜血迅速抹在了自己的眼皮上。
等到眼睛再次睁开,周遭虚幻的世界渐渐变得清晰。
书院不见了,夫子、学生、草木......统统消散,他眼前出现了一张女子的脸,记忆中那个少女的脸与眼前的脸严丝合缝匹对在一起,贺兰景渊骤然清醒,他揽着少女的腰起身,看到了掉在她手旁的花型铜镜,才恍然知晓原来他记忆中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由这面筑梦镜筑造出来的梦境。
梦中十八年,他与她就一起度过了十年,他擡手摩挲着眼前这张美丽的脸蛋,眼中光影明灭,忽然间,他趁人之危,毫无愧疚地啄了一记少女的唇瓣,紧接着勾着嘴角,愉悦地笑出了声。
那人说,筑梦镜能将筑出的梦境变得现实,他虽说在梦中十年误将红妆当男子,但是他与她之间真真切切多出了一段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过往。
从此,她便再也不能忘了他。
从今日起,他与他那所谓二哥,就有得比了。
*
作者有话说:
筑梦境剧情结束,这里补充一下没有写出来的内容。
女主在男主来之前是在看一本学堂话本,里面的角色确实都是男性,但是筑梦镜是两个人一起看的,所以也结合了男主的想法,他希望自己心悦的人是个姑娘,所以就导致了女主故事里性别的变化,但故事主要还是以女主的世界观来构造的,男主能影响的不多,所以即使他靠着他的心念影响了女主的性别,但是他在觉醒前依旧得按照故事的大纲走,听话接受对方是个男性的事实。
入梦前女主否认说不是,是因为她知道话本里的当事人在搞恶作剧,不是真正的断袖,但是因为男主的进入,改变了故事情节,原先的剧情就跑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