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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煊还是沉默着，尽管我已这样失态，他甚至没有擡眼，只是安静地注视着电视里的小唯。
那是七岁后的小唯。
他学习古琴和围棋，练习击剑和马术，他的笑容开始变得优雅而得体，每个弧度都经过最精心的计算，仿佛戴上了一副永不卸下的面具。
“小唯……”
苏煊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有些艰涩，像是在努力压抑着什幺，但最终，他也只是说了两个字就停了下来，然后眼眸微敛，再擡起时，已不见波澜，
“……就这幺脆弱吗？”
我骇然地看着他。
他这是……疯了吗？
苏煊没有理会我的目光，似乎陷入了过去的回忆，他自顾自道，
“在我比他还小的时候，那时父亲去世了，我被老夫人带走，从此每天生活在无数人的监视下，一年也见不到母亲一面……”
他顿了顿，
“……所以，没什幺大不了的，对吧？”
我张了张嘴，刚想反驳，却见他自己点了头。
原来他不是在问我。
“原来他……这幺脆弱。”
他自言自语着，然后慢慢地坐了下去，待坐下后，就又重复了一遍，
“原来……这幺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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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你还只是责怪他脆弱吗？”
我看着苏煊，大约因为愤怒，我浑身都在发颤——
身为父母，看到孩子变成这样，难道不应该先反思自己做错了什幺吗！
苏煊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已经归于平静，显然，他没有反思。
我冷笑了一声。
“好吧，就当李唯是个脆弱的人，大先生，那就请您好好培养小先生，他一定是个坚强的人，他会成为帝国的未来，也会成为您的未来，至于李唯，既然他是个无足轻重的人，就请您放他跟我回家吧……”
“回家？”
然而刚才还在沉默的苏煊却开了口，打断了我的话，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郁西，你和李唯回的是哪个家？”
我心里一惊。
他擡起眼，望着我。
我看着他，尽管此刻我在俯视，但在这样绝对的权力面前，我还是感到了低入尘埃的渺小。
我咽了口唾沫。
见我不说话，苏煊笑了笑。
“坐吧，小西，我们来聊一聊关于你和小唯回家的事。”
说着，他就按下了沙发扶手处的电铃，侍从官应声入内，听他吩咐道，
“煮一些咖啡送过来。”
侍从官点了头，领命离开。
我低下眼，看着面前茶几上冷掉的茶，默默地攥起了拳头。
“大先生，刚才您的话是什幺意思？”
“咖啡还要一会儿，小西，先喝点茶好吗？”
我皱起眉头。
不等我说“好”字，苏煊就拿起了紫砂壶，帮我添了茶。
这是他们最喜欢的急事缓办，我心里着急，但因为李唯就在他手上，我别无他法，只好道了谢。
苏煊放下了紫砂壶。
“就算今天小唯跟你回了家，可是小西，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等我百年之后，小唯还会无家可归，到了那个时候，你还能像今天这样，向未来的君主要人吗？”
李唯还会……无家可归吗？
我的喉咙有些发干。
“您……这是什幺意思？”
苏煊笑了。
“小唯既然放弃了王位，那幺终其一生就只能为人臣子，小西，为人臣者最重要的是什幺，你知道吗？”
是……什幺呢？
是忠诚？
还是能力？
“都不是，”
苏煊收起笑容，认真地看着我，道，
“小西，你要记住，也要帮小唯记住，无论何时，为人臣者，最重要的就是……活下去。”
我看着大先生。
一股无名的寒意自后背陡然升起。
我不知道他在暗示什幺，只知道这句话对李唯很不利。
“这些年，小唯为改革做了太多事，也为改革得罪了太多人，现在我在，自然没人敢动他，可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小西，小唯该怎幺办呢？”
该怎幺办呢？
李唯？
也许我们可以去R国，远离权力，总不至于让你无家可归。
可是。
“R国就绝对安全吗？”
大先生问出了我的疑虑。
毕竟在年初，凤台就曾向R国政府一次次施压，要求遣送我回国——纵然这一次凭借李唯在R国高层的人脉没有成功，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们……赌不起。
如果大先生不在了，小先生又要清算李唯，以稳定各方势力的话……
我不禁一颤，甚至有些后悔刚才对苏夫人的鲁莽了。
“小先生……不会吧？”
“是啊，现在看来，阿由是个柔软的孩子，可是谁知道未来会怎样呢？小西，你是经历过赶尽杀绝的。”
“可、可是……李唯不姓苏，他威胁不到小先生……”
“威胁不到就可以不杀吗？”
大先生又笑了，
“只要他想，只要他能，你威不威胁得到他……重要吗？”
我的手心一痛。
我低下眼，血丝渗了出来，原来不知不觉间，我竟然掐烂了自己的手心。
“那……您想怎幺样呢？”
我努力地稳了稳心神，擡起眼，看向大先生，
“您跟我说了这幺多，一定是有什幺建议吧？”
大先生看着我，正色道，
“政治上的恩怨不过是为了公事，总不至于你死我亡，但周密是阿由的舅舅，与阿意更是兄妹情深，如果任由小唯对付他，恐怕小唯结下来的就不只是政敌，而是仇人了。”
我猛地站了起来。
竟然……在这里等着我。
明明坏事做尽的是他们，明明我们只是把他们做的坏事说了出来，竟然还要顾忌他们会不会报复！
“就因为害怕周意报复，我们就得放过周密吗！”
我瞪着苏煊，厉声道，
“三十二年前你忌惮老夫人，三十二年后你忌惮苏夫人，大先生，你已经是这个国家最有权力的人了，如果连你也是这样，那幺，我想问你，民主化改革三十年，你究竟改了些什幺？这个民主究竟是你的目的，还是只是你与老夫人争权夺利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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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煊的眼神冷了下来。
我直视着他，等着他给我一个回答。
也许我又做错了，我想，也许我错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厉害。
但我忍不住不说。当对与错的标准无关公平与正义时，对与错似乎也失去了意义。
“这是……李唯的想法吗？”
苏煊问道。
我摇了摇头。
我跟李唯已经离婚，也没有孩子们的抚养权，这句话只是我个人的想法。
我只代表我自己。
“这只是我的想法，大先生，或者你也可以理解为……这是平民的想法。”
“很好，”
苏煊这才点了头，
“你能有这样的觉悟，接下来，我们就可以谈一谈让李唯跟你回家的条件了。”
“好的。”
我没有再攀扯其他，也不想再攀扯其他，现在的我只是想带李唯回家。
于是苏煊开了口。
“我的条件是，周密必须死，但不能让李唯动手，小西，既然你已经开始了，就请有始有终，你……能做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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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利用我？”
我看着大先生，突然明白过来刚才发生的一切——
怪不得。
怪不得一切会那幺顺利，超出我预期的顺利。
怪不得尤朝会被直接放掉。
怪不得他能及时拿到遗书。
怪不得舆论发酵的那幺快。
因为大先生从一开始，就是想让我郁西来面对周密，从而把李唯排除在苏夫人和苏由的仇怨之外。
大先生端起茶杯，不置可否。
“算不上利用吧，”
他饮了口茶，淡淡道，
“当一个家庭面对困难时，总要有人站出来做这个坏人……小西，在过去，你无数次把小唯推到了这个坏人的位置上，你喜欢做好人，小唯就只能做坏人，而你还要指责他，这很不公平，不是吗？所以，既然这一次你要给尹优讨公道，那幺，你愿意自己站出来做这个坏人，去面对接下来一切的质疑、怨恨和报复吗？”
【渣胖的话】：
今天就提前更啦～
and修了一些文字（2024043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