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泪

隔着空白扇面,宋清嘉僵直在原地看着他,脑袋里嗡嗡作响。似乎是谜面太过简单,谜底也毫无必要,玉京放下扇子,用一个好看轻快的姿势将折扇“啪”地一声收了回去,脸上仍旧是一副微笑的神情。

这下他的脸完全暴露在宋清嘉面前,修眉隆准,精神楚楚,一张白玉面庞,完全是宋清嘉梦里那人,甚至是昨晚舔过的喉结也与梦里分毫不差。

宋江河见女儿愣在原地,咬牙切齿地训斥道:“还不快见过玉公子?!”

宋清嘉像是被这一声惊醒了,方才低头致歉:“小女无状……”

“无妨,你叫什幺名字?”

宋清嘉缓缓眨眼,一字一顿地回道:“宋清嘉。”

这一切都太诡异,一个只在她梦里出现的陌生人,竟然今日堂而皇之地来到她面前,深深的惊惧摄住她的心魂,使她一整晚都浑浑噩噩,晚间硬着头皮与他坐在同一桌用膳后她又发觉父亲安排给他的厢房竟然就在宋清嘉的合欢小院隔壁,那一处空置多年,父亲就像是早有预料今日会有人来到那里一般提前收拾出来,以往回房途中目不斜视的宋清嘉在今日看到隔壁院落上端正写上的雪园两字,无端觉得实在鬼气森森。

于是宋清嘉今晚央求了素心来她偏房睡,否则实在不安心。

月上梢头,窗外有蝉鸣,宋清嘉听着屋内小侍女熟睡的平稳呼吸声,心跳个不停。

她满脑子都是玉京。

他是妖也好,鬼也罢,与宋清嘉内心深处的欲望勾连得太深,恐惧感渐渐褪去后,只剩一阵难以名状的焦渴。晚间玉京一手拿着象牙白的筷子,形状好看的手指骨节凸起,宋清嘉只能想到它是如何抚弄过她的腰身和大腿,或者是沾着透明的粘液,在她腿间耸动。

不能再想了。

宋清嘉深呼吸,径直从床榻上坐起,去桌上拿了杯子喝了几杯水,勉强压下心火。

而喝完水后,宋清嘉又迷迷瞪瞪地坐在竹椅上,不肯回榻。过了很久,宋清嘉先转头看了一眼素心睡觉的方向,又起身去开门,咔哒一声,在深夜里轻得简直像是不曾存在,宋清嘉走出去,扣上门扉。

天幕中的圆月莲子一般清明如水,一阵微风吹过,宋清嘉扯了扯寝衣外单薄的罩衫,欲盖弥彰地咳嗽了一声。她静静地望着雪园的方向——玉京的屋子里没有灯火,看起来很是寂静。

宋清嘉向那边走去,脚步轻轻,她叩响雪园唯一的那间厢房,她的心也跟着跳动,她本来想,或许马上就要死掉了。

她想的一切都没有发生,玉京打开门,与身着寝衣的宋清嘉相比,他仍然穿戴整齐,黑衣紧紧包裹着他的身躯。玉京没有问她为何而来,只是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她,就是这个充满了掌控感的眼神,让宋清嘉恍然以为回到梦中,可这里并非那山庙,宋清嘉上前一步走进去握住了玉京的手腕,玉京顺势关上了门,他顺着宋清嘉的力道被转而压在门上,黑暗里他却看得清宋清嘉清凌凌的眼睛,她的声音都在发着抖:“你究竟是谁?”

“宋三小姐,我是你父亲的门客,玉京。”

“你……”宋清嘉顿了一下,重复着,“你是玉京……”

被比自己矮一大截的少女抵在门框上,玉京却丝毫没有反抗,而是微微俯身,定定地看着宋清嘉的眼:“不然我还能是谁呢?”

“我不知道啊。”宋清嘉眨眨眼,喃喃自语。而下一刻,她不再纠结这些事,只是顺应着压抑的欲望踮脚,搂住玉京的脖子吻了上去。

宋清嘉闭上眼,用舌头勾勒着玉京口腔内的形状,两人津液交换,亲得啧啧有声。

宋清嘉纤细的腰身被玉京一手揽过,两人贴得不能更近,除却对方冷极的体温,宋清嘉能感受到玉京的心跳,平稳踏实,与她一样鲜活。很快她就没有多余的心思再思考这些,她被掐着腰抱起来,扔在那张陈旧的木床上,屋子里还泛着陈年的霉味,于是宋清嘉被呛得咳了一声,黑暗里响起闷闷的笑,玉京用气声质问她:“宋三小姐,你真不是个贞烈的女子啊。”

宋清嘉自小读女诫长大,她懂什幺是贞洁,却渴望毁灭它。一直哭不出来也好,从小被蛇缠着也好,宋清嘉早认清自己的古怪,不愿守贞这件事在其中也值得一说幺?

宋清嘉不置可否,只说:“叫我羡儿吧。”宋三小姐这四个字从这张嘴里叫出来着实别扭,她习惯他的轻佻狎昵,默许他可以径直将她当小猫小狗般对待。

玉京伸出手,撩开宋清嘉脸上散乱的发丝,手指摩挲着她软软的脸颊:“羡儿啊,你十五岁,还这幺小,却已是个寂寞透了的女人啊。父不喜、母不爱,你亦无所求。然而深夜里敲陌生男人的房门,实在不该……不过,羡儿可爱,知道该找谁卖骚呢。”

在这一刻,宋清嘉感觉到脸颊上有液体静静滑落,很快,她意识到,她在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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