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霄的母亲孟丹音今天也在A城。
并不是为了某个离家出走的不肖子,只是正好有几场商会需要她出席。
秘书将电话递来时,她正在酒宴的休息室。
上次通话时还战战兢兢的女孩,现在却敢主动打她的电话,至少胆量进步的速度值得称赞。
头顶水晶吊灯折射光亮,孟丹音姿态闲闲地坐在沙发上,缓声道:“我很高兴,你能主动告诉我他的地址。”
虽然前去寻找的人早已在路上。
半个小时前,秘书接到消息,在这女孩家乡的公路边,有一辆遭遇车祸遗弃在路边的跑车,当地交通部门正在联系事主。
会专程把车开到那里去的人,当然只有一个。
实在引人费解,这种不计后果的基因究竟遗传自哪一方。
大概是教育上出现的差错。
“去找他的人已经在路上。”孟丹音拿着电话,双腿交叠,在这样的场合仍然穿得像在花园散步,“至于你说的条件——”
“我可以同意。”
夏棠刚刚放回听筒,就透过电话亭模糊的塑料门,看见陆霄站在亭外。
站在夜风里的男生没穿外套,只穿着高领的黑色薄毛衣,身影单薄且修长,像是一株笔直向上的冷杉树。
眉目仍那幺清晰,微擡眉梢看着她,好像她是打算携款跑路似的。
夏棠裹紧外套走出去,在他面前:“喂,你这又是什幺表情。”
“怕你又跑掉的表情。”陆霄说。
“你见过有人逃跑不带行李的吗?”夏棠仰头看他,停了下,又坦白,“我只是跟你妈妈打了个电话而已……她说,接你的人马上到。”
陆霄盯她一秒,表情仍然冷静,一言不发握住她的手,转身走向旅店。
“喂喂,你要去哪儿?”夏棠在身后问。
“去私奔。”陆霄头也不回说,坚硬的脊背浮在黑夜里,带着她大步向前走,“在他们来之前,我们先走。”
“你有征求过我的同意吗,就私奔?”
“那就当绑架好了。”陆霄终于回头看她,被月光照耀,眉眼清冽锋利。
“开学我会按时送你过去,假期你要学习那就找家教——你要带的东西都在箱子里?还要回去收拾课本吗?”
好像他们只是收拾行李去参加假期大补课。
“又不是这个问题。”夏棠用力拖着他站住,也扬起脸,寸步不让的样子。
“就算跑去月球,难道就不会被找到了吗?我才不想自己什幺都做不了,只能刷你的银行卡,求你保护我的父母朋友。”
陆霄收敛神色望住她。
“还有就是……”她顿了下,“你妈妈暂时同意,不管我们两个的事。”
女生眨下眼,眼珠在黑夜里像深色的玛瑙石:“可喜可贺,是吧?”
陆霄面色一顿,没有被这点伎俩忽悠走,眉梢微微地一挑,视线顺着盯住她的脸:“不管我们的事,那她要管什幺事?”
夏棠低头望了望脚尖,咳一声,又擡头,才接着说:“……只要你按她的计划,完成学业,我也留在这里,继续上学。”
陆霄目光一瞬不瞬,看着她的双眼,抓住关键道:“你说,我会去留学?”
夏棠擡着眼,眼角鸟羽般上翘,点头。
原话不是这个。
这是夏棠唯一想出来的办法。
她在电话里问对面:“您知道异地恋分手的概率是多少吗?”
是百分之九十。
如果细化到跨国恋爱,则大概能达到99%。
只有那1%的幸运儿,天涯海角也无法阻挠,海可枯石可烂,能够修成正果。
世界上并不是谁都是梁山伯祝英台,爱情浓烈到要化蝶。哪怕是梁祝,说不定也是太过年轻钻牛角尖。
孟丹音很清楚。
年轻热血上头的蠢货,越是被反对,越想要对抗全世界。只要距离拉远,当初看来再怎样神圣的爱情,也不过是副飞速模糊的铅笔画。
她要撕掉这幅画,但画的主人比想的还要莽撞。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不如暂且留下,就像用玩具控制儿童。
软肋是件好东西。
反正,也就和那女孩说的一样。
——云泥之别的两个人,永远成不了那极少的1%。
“所以,”风里夏棠握住面前人的手,“去国外吧——我只想得到,这一个办法。”
能够不分开地。
在一起。
什幺百分之一百分之九十九,到之后再说。
他们只有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