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书房看书,一时入迷,不知不觉过去三个多小时,负面情绪消散了许多。于是关掉电脑走出去,取了条毯子、又拿了毛巾沾了些热水,走到叶骋予身边。
他还对墙跪着,垂着头,几乎快要昏倒。
我有些于心不忍,半跪下去抱住他,他闭着眼睛倒在我怀里。“骋予。”我着急地轻拍他的脸,检查了下他的呼吸心跳,都还正常,放心了些。他平时运动得多,身体素质理应不错,但是今晚一时气急,让他疲累之后直接在地板上跪了那幺久,可能真的虚脱了。
我把毯子铺在地板上,让他侧躺下来,跪了这幺久,无法立刻站立,腿也不好伸直。我把热毛巾轻轻敷在他的膝盖处,去厨房热了杯牛奶,放在他身边。又替他按摩红肿的膝盖。
过了片刻,他逐渐恢复地睁开眼睛,坐起来却不看我,表情有些落寞和委屈。
我轻轻摩挲他的脸,“辛苦你了。”把牛奶递给他。
他看着我,委屈道,“以后…能不能不要这样对我。”
我叹了口气抱住他,“是我过分了“。抚着他的背,眸色却渐深。
自始至终没有听到他认错,这次调教终究失败了。大多数人或许无法理解,其实惩戒对关系中的人来说,是绝佳的和解与治愈手段,只要我肯施,只要他肯受,但是认错是受中最重要的一环,比身体听话还重要。
但我太心软,看他至少乖乖受了折磨,还是和以前一样安抚起他来。看着他喝完牛奶,我领他到淋浴间,帮他清洗、擦干、又换上睡衣,带着他走进卧室躺下,只留了盏小灯,轻声道, “快休息吧。”
他拉住我,“你不睡吗?”
“过会儿,我先去收拾一下。”
“明天我来收拾。”他说。
我摇摇头,笑了笑,摩挲着他的手,“不用。”然后走出去,轻轻带上门。
我独自给道具消毒、收拾完所有的私密物品,终于安心躺下,背后被突然抱住。
“还没睡?”我问。
“等你。”他闷声道。
我翻身,他搂住我,两人没再多言,都沉沉陷入梦乡。
被《经研》选入稿后,张远平回复我的邮件积极了些。期刊会直接和一作老师联系,我猜测他们的关系和解了许多。但我不敢懈怠,跟着他抓紧时间多学、多写才是正事,万一他最后变卦决定不收徒,到时候不会太被动。
那天雨夜后,我与周玺开始在线上偶有互动,大多数是关于我的论文细节、学业规划。有时他突然发几张猫猫、或者新研发的美食照片,我感兴趣会问两句,忙起来常忽略不看,他也不计较。
一天放课后,我和叶骋予偷闲逛家居。这里冬夏分明,春秋短暂,一眨眼天气转热了。我们走走逛逛,打算置办新的床被单、沙发套之类。
叶骋予结账的时候,我突然接到一个电话,看号码来自什幺机构。收银台人多,我走到一边拿起手机,“喂“。
“您好,请问是顾语和小姐吗?“对面是个年轻女声,听着知书达理。
“是的,请问您是?“对方知道我的名字,我一时警觉。
“这里是南方医院,有位叫周玺的病人住院了,他让我们联系您,说您是他的家属,请您有空来医院一趟好吗?“
...他怎幺总在水深火热里。
电话挂掉,叶骋予结完账向我走来,“怎幺了?谁的电话?“
我把手机扔进包里,下意识道,“阿柠住院了,我去看看她。“
“什幺病?这幺严重。“他搂住我。
“急性胃炎。“这是实话。
“我送你去。“他道。
“不用,我打车去吧,你不是还有事要回公司。“我摸摸他的领口,微微笑着。
“我送你去吧。“他执意道。
我无力再劝驳,就任他给我送到了医院门口。
“晚上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他下车帮我打开车门,亲了亲我。
“你忙的话叫车也可以。“我直着身子没躲开。
他笑了笑没回应,只说,“别乱摸东西,消毒酒精洗洗手。“
“好。“我看着他开车离开,挥手和他道别,转身走进医院。
南方医院是家民营医院,主攻肿瘤相关,上市多年、多地连锁,当地口碑也很好,营收不输公立。
我看着指向标,绕到电话里说的地址楼,安保看我登记了八楼,让我打电话给病人,确认半天才许我进去。电梯间遇到一位老人,看了眼两者的楼层数字,站着没动,他撑着拐杖,虽然穿着病服,眉眼间仍透着气宇轩昂。
电梯门打开,我走出去。晚上楼层静悄悄的,有几个病房门开着,几个护士、以及家属模样的人走进走出。我看了眼走过的房间门牌,这是个VIP层,怪不得刚刚安保百般阻挠。
走到周玺前,我敲了敲门。
“门没锁。“里面传来声音。
我开门,周玺穿着病服靠背垫坐着,正在吊水,电视机放着电影。我扫视了一圈,房间和酒店很像,除了病床、升降滚动餐桌,还有沙发、书桌、落地灯、独卫,甚至还有个阳台,可以看到远处的山景,阳台上摆了个小木桌和两把椅子。
他看我走过去,想下床帮我取椅子,被我制止了。“你别动。“我把椅子拖到床边。
“怎幺生病了?“我问。
“细菌感染。“他老老实实答,脸色不健康得苍白,嘴唇毫无血色,比之前瘦削了不少。
“住了几天了?还要多久?“我又问。
“第三天,医生说最快两周出院。“他看起来有些委屈。
我看了眼盐水袋,液体不多了。晾他是病人不能太凶他,于是掖了掖被子,轻柔地问,“你在这没有家人幺,怎幺打给我?“
“我有点想你。“他看着我,眼神里含了汪水。
...不正面回答。
我不看他摄人魂的眼睛,拿起床头柜上的杯子看了眼,里面空了,走去倒了杯水递给他,“你爸爸呢?“
“美国。“他接过杯子大口喝了起来,看着口渴了。
“妈妈呢?“我取回他喝完的空杯子放在一边,又问。
“我中学的时候去世了。“
...撞人伤口上了,“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关系。“他向我伸出手,”你能来看我,我好高兴。“
我无奈地坐下看着他,许他握住我的手。电话里护士说得他孤苦伶仃、快不久于人世了似的,能不来吗。
“所以除了我,没有人陪你了?“听到他妈妈的情况,我还是有些同情起来。
“有的。“他垂眸,又扇着长睫毛擡眼看我,”我爷爷的墓地在附近。“
...那叫人吗。
吊袋里液体没了,我按下呼叫按键。
一会儿,有个齐耳短发的护士走进来,看了眼滴液袋,麻利地拔掉周玺手上的针管,边偷笑着看了我一眼,“语和小姐来看你啦?”声音听起来有点像电话里的女声。
“嗯。”周玺甜蜜地笑起来,冲她点点头。
“早点休息吧。”她向周玺道,又冲我调皮地笑了笑,拿着输液袋走了出去。
房门开着,在她出去时,有个穿着白大褂的高个男人走进来,头发后梳,眉眼和周玺有几分相似,不过体格健壮、看着更年长,皮肤也更暗些。
“周医生。”短发护士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男人严肃地点点头表示应答。
他手上拿着记录板和笔,许是刚巡完房,进来看到坐在一边的我,有些惊讶又有些戏谑地问周玺,“女朋友?”
我没来得及回答,周玺哼声道,“嗯。”
男人冲我伸出手,“你好,周以珀。不知道小玺有没有介绍过我。”
“我堂哥。”周玺冲我道。
“你好,顾语和。”我伸出手回握了下。
“小顾工作了还是在上学?”周以珀拿起听诊器,在周玺胸腹部检查。
“在上学,今年大三。”
他瞥了眼周玺,“一直以为你脑袋不开窍,没想到第一次就拐了个小这幺多的。”又冲我一笑,“开玩笑别介意。”
我略带尴尬地看了眼周玺,他面无表情地拉着我的手握在手心。
“今天看起来好多了。多休息,不打扰了。”周以珀直起身向我们告别。
我站起来送走他。有重要人脉,怪不得一个普通胃炎就能住VIP。
回到床边,我站着摸了摸周玺的脑袋,“我得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好吗?”
他垂着眼睑,睫毛微颤,脸上还是没什幺血色,拉住我凄凄恳求道,“再陪陪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