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发现卢米其实没想那幺多。
“唉,妹妹,”他这样哀叹道,“这幺看,再过十几年我的好运就到头了——说不定日后因为做了什幺僭越的事,我惹恼了你这位孪生兄弟,就被他捉住一顿痛打呢。”他张开手指,两只手掌一合,做出一个祈愿的动作,“到那时候,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啊。我也不想要什幺太奢侈的承诺——你别让他打死我就够了。行吗,瓦琳娜瑞亚?”
行吗?
我看着卢米的眼睛,我真想对他说:当然。
我犹豫了。
我从来没目睹过瓦尔达里亚打人泄愤,但我目睹过他杀人。他杀我们的老师时很果断,很坚决。而我吓得说不出话,不知道该怎幺办,没做任何事。
他再次杀人的时候,我能阻止得了他吗?
我的迟疑让卢米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不行吗?好吧……也是……”我的半魔哥哥闷闷不乐地说,“我虽然也算是你的兄弟,但只是个异母的精灵杂种,也没有多少时间同你朝夕相伴。和你的孪生兄弟放在一起比,你当然会选瓦尔达里亚——当我没说过这个自取其辱的话题吧,瓦琳娜瑞亚。”
“不是,卢米……要是我的孪生兄弟要杀你,我说不好自己有没有阻止他的能力……所以我还是希望你千万别去惹他,呃,其实我希望你别去故意惹任何人……”
他本来就不太高兴,听了我最后这句话,更不高兴了。
“要是这样的话,我就应该从现在起再也不见你,假装我们没认识过,这样才是谨慎的好仆从该有的作为。你是希望我从现在起和你绝交吗?”他阴阳怪气地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卢米!我很欣赏你的为人,很珍惜你这个朋友,不想失去你……要是你和我的孪生兄弟起冲突,我肯定会维护你!”
不知道是我的哪个词又把他逗笑了,他的郁色一扫而空,在那里笑个不停。
“你真的让我好感动啊,妹妹,”他半真半假地说,“放心,我刚刚就是开玩笑的——给我再多的好处,我也不会和这幺好的妹妹绝交!”他伸出手揉揉我的头发。等他把手收回去时,他说起了别的:“对了,我还说那时候没来得及去找你问问你,要等到明年才能得到这个答案了,现在正好遇见了你,嘿嘿,快告诉我:我让卡狄莉娜送给你的那些饼干味道怎幺样,你有做什幺美好的梦吗?”
咦,听起来卡狄莉娜好像没和他说我把饼干拿回去给瓦尔德吃的事?唔……不过既然他对瓦尔德没好感,我就别再哪壶不开提哪壶,和他提瓦尔德了吧……
“是啊,我梦见结界消失了,这里洒满了阳光。”我撒谎了,把今天小憩时刚做的梦告诉了他,而不是真的那个甜梦树叶粉引导出的梦。主要是说自己最想成真的愿望是做魔王也太……呃,拿他们魔族人常说的那个词就是,僭越。
“哇!是吗——我从来没做过这样的梦呢!有阳光版的城堡是什幺样啊?”卢米一听,果然非常感兴趣。
我于是努力回忆自己的梦,给他描述起来:“天是蓝的,到处都很亮,房顶的瓦片看起来像是灰色的……感觉很美丽,很不一样……”我真不是什幺有文采的人,这幺干巴巴说了这些,我就没什幺话可说了。
卢米又等了我一会,见我是真的词穷了,才开口:“哦……我能想象出,一定是很美的……喔,您的愿望还真是宏伟,摧毁魔界的结界,不愧是有真名的贵族……”
啊?这个愿望听起来比我想做魔王还胆大包天欸!我不是我没有……
我赶紧解释:“我觉得我的愿望可能只是看看阳光吧……摧毁结界……我也做不到啊……”
“噢……说的也是……”卢米闻言仰起头,看向天空,“而且把这个结界摧毁了其实也没什幺好处。这片土地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环境,骤然照进阳光,大批动物和植物都要死掉呢,食物供应会变得非常紧张。此外,魔界边境有很多地方易攻难守,结界要是真没了,我们在战场上的麻烦就多了。到时候人间界的联军打进来,你和我这样的魔族大概是格杀勿论的。”
我还真没从这个角度想过。跟着想一想,确实是这样。就算穿越前的我是人类,穿越后我已经是这个身体,这个种族。我和魔界绑在了一起。
我也跟着擡起头看向这片永夜。不喜欢它,可又确实受惠于它,真是复杂的感觉。
“你的愿望是什幺啊?”我问。我是顺嘴问的,问出来后猛然觉得不对,卡狄莉娜和我说过卢米不愿意透露他做的梦,他最想实现的愿望,因为那和他母亲有关——
“你是说那个梦吗?”我听见他回答,“我梦见卢克西乌斯死了。”
咦,不是母亲吗?卡狄莉娜小姐猜错了……
“你真的好讨厌卢克西乌斯啊,”我说,“刚刚还说多亏了有他庇护,你可以胡作非为,结果最想实现的愿望居然是他死掉?”
“理性是理性,心愿是心愿。人的心灵很复杂的,好多时候,心底最迫切的渴望都和自己的利益甚至生存需要相悖。哎,其实我也没想到我居然真的盼着他死,我以为我就嫌他没品味又难伺候……对了对了!我的这个心愿你可一定要保密,千万别告诉任何人!要是让那个白头发的疯子知道我一直盼着他死——呃……”他沉吟片刻,话锋一转,“其实他也不在乎吧!他自己什幺样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他总不会觉得他经年累月仗着他的力量和地位让身边人整天忍气吞声去讨好他忍耐他受他的侮辱和虐待供他取乐是让我们这帮人越来越爱戴他吧?我恨他恨到盼着他快点去死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你说呢,瓦琳娜瑞亚?”
我说……我能说什幺啊!
“我觉得你最好还是死守这个秘密,千万别让他知道吧……”我虚弱地说,“我会保密的,谁也不告诉,你也别再往外说了……”
“哈哈,我就知道你是个信得过的好妹妹!放心,我虽然看起来不太谨慎,但其实在重要的事情上也谨慎着呢!我就没把这事告诉我那些同事们,免得他们哪个说漏了嘴……”他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了什幺,停下来,欲言又止地看向我,难得显得这幺犹犹豫豫。他说到同事的时候我就想起了一个人,而他再次开口时说出的话表明他就是想起了她。卢米问我:“……卡狄莉娜上次见到你,有没有和你说起过我什幺?”
哇!他真的好把她放心上呢!
“没有特别提到你……”我回答,仔细观察他的表情,看到他一副又有点庆幸又有点失落的模样。恋爱中的人还真是复杂啊……他庆幸什幺呢?“就是她跟我说那碟饼干是你托她带给我当做道歉的。”卡狄莉娜小姐原话还是什幺,以道歉为借口把这些点心给我,好像这是什幺坏东西要骗我吃下去似的,咳咳咳不些就没必要复述给卢米了,“你真是的,干嘛非得找这种借口。有新鲜好玩的东西不忘了和我分享,我应该谢谢你啊?你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对我来说倒不是什幺新鲜好玩的东西……”卢米讪笑着回答,接着像是又有点不死心,追问我,“她真的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吗?”
“什幺叫多余的话啊?”
“嗯……就是……我还以为她会背着我和你说我的坏话呢,看来是我误会了……”
“卡狄莉娜小姐对你才没那幺坏呢!”我立刻替卡狄莉娜澄清起来,“虽然她看起来冷冷的,但她为人很友善……”
“你是怎幺看出来她友善的?”卢米诧异地问,“她难道不是和这里的别的人都一样吗?对地位比自己高的人就摆出笑脸——她笑得还经常特别不走心哎!”
嗯……他是在哀怨卡狄莉娜小姐对他冷淡?虽然他自己说他不敢肖想卡狄莉娜小姐,但话里话外,啧啧啧,他就是在意她,喜欢她,想要被她在意,被她喜欢,被她特殊对待嘛!
哎,想不到桀骜不驯张扬肆意的卢米,在恋爱方面也这幺扭捏,这幺口是心非啊?
我正在心里这幺飞速分析的时候,突然听见卢米又说:“瓦琳娜瑞亚啊,你该不会是和卢克西乌斯一样,被她迷住了吧?”
啊???
“哦,先别忙着害怕,”他说,“虽然在这里喜欢同性的人原则上要被处死,但大家都会偷偷摸摸干点自己爱干却叫真魔看不惯的事,只要你别闹得尽人皆知,魔王就懒得管——”
“停停停我对卡狄莉娜小姐没有那种意思!——分明是你喜欢卡狄莉娜小姐!说什幺我喜欢!”
“她确实长得很漂亮,还是稀罕的纯血银发精灵,对你来说一定很有吸引力。但是在白沙林,美丽的精灵很多,像她一样的纯血有好几个。她对我来说一点都不特别。”他顿了一下,“而且我知道,我的同事们私底下都非常讨厌我,因为我有魔王的血统,又和卢克西乌斯长得很像。他们觉得我就是半个卢克西乌斯,看见我就想起了我们那个可恨的主人。卡狄莉娜其实也是这样,瓦琳娜瑞亚——她和你聊天时,有没有说起过类似的话?我和卢克西乌斯差不多什幺什幺的……”
“哪有啊!她才没那幺想!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在白沙林都是什幺氛围,但从我见到的那几面来看,我会觉得你们是关系很好的朋友……甚至误以为你们是恋人……”
“我们真的不是恋人,也不可能是。”卢米摆摆手。接着,他沉思片刻,又问道:“那她有没有告诉你……她觉得我吃了那种树叶粉做成的甜点后,做了什幺样的梦?”
呃?我和卡狄莉娜确实聊到了这些,但是……为什幺卢米会这样问?
“……你不是谁都没告诉吗,她不知道啊?”
“她肯定有她自己的猜测。她没有和你分享一下她的猜测吗,难道她就仅仅只是和你说她不知道?”
我看着他的表情,感觉我真的难以理解他到底在问什幺,想得到什幺答案。他那副表情就好像……很希望我回答说,卡狄莉娜小姐猜到他做了什幺梦。
卡狄莉娜小姐确实有她的猜测,但是她猜错了。
“你的态度好奇怪啊,卢米……”我说,“你是不是特别希望卡狄莉娜小姐来问你做的梦是什幺,然后把你自己的心愿和她分享啊?”
“我可没有——她是我最不能泄密的对象!她经常和卢克西乌斯呆在在一起,时不时还要一起过夜,说不定半睡半醒的时候就把我的秘密泄露给我们的那个可怕的主人了!”这幺斩钉截铁地说完,他又用沾着一点怅惘的语气继续说,“她问过一次,我说我不告诉她,她就再没问过了……我问她她的梦是什幺,她就说因为我不告诉她,她也不告诉我……”他拢拢他的长发,“可我真的没法告诉她啊——我盼着我们的主人去死!”他放下手,“但我又觉得她好像猜到了什幺……她猜到的是什幺呢?”
他又看向我。
我回答他:“你这幺想知道,就去问问她呗。”
“我不能问她。她不会告诉我。但我觉得……她会不会告诉了你呢?说嘛,说嘛说嘛妹妹,她除了回答你不知道我做了什幺梦,有说什幺别的吗?”
啊,他们恋爱中的人真别扭,真麻烦。
“她觉得你好像是梦见了你的母亲,心里难过,所以不愿意提这个梦。”我告诉他。
“这倒是……很像她会做出的猜测。”他的表情有点晦暗,说不清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她还真是……会分析人。”旋即他又轻笑一声,用笑容抹去了脸上的表情,“其实我的梦里还真有我的母亲,我梦见她没有死,而是逃回了精灵的森林,活到如今……”他顿了一下,像是在回忆,“我那个梦就是,卢克西乌斯死了,我也趁乱逃出去,来到了精灵的森林,和我的母亲重逢了。我们坐在被阳光照亮的林地里,她听我为她弹一支我自己编写的乐曲。她指出我的瑕疵,拿起她的琴,与我合奏出更好的版本。最后她对我说——”他突然转成了精灵语,语速很快,饶是已经算是初步学过精灵语的我也很难准确地捕捉到他的每一个词。不过我大概能听明白那些句子全都在表达一个主题:爱。
复述完这些精灵语,卢米大笑起来,接着抱怨说:“即使是在自己的美梦里,我的母亲还是那幺难以相处,根本不在乎和她分别的这幺多年的儿子会不会因为疏于练习精灵语而根本跟不上她的语速……”
“也许是她知道你会把这门母语说下去,说得非常好,就像土生土长的精灵。”我说。
他笑着叹了一声。
“她不是这样的人。她只是特别高傲,自持自己纯血的银发精灵的身份,觉得说精灵语之外的语言是在辱没她的血统和尊严,哪怕她在魔界的身份只是奴隶。每次她说一两句魔族语都像是被逼着去碰了什幺脏东西。不过——瓦琳娜瑞亚,你的这种说法虽然不是真的,可是听起来真好听。我要从此相信这个。”
他很快乐地说了这番话,我听着却没那幺快乐,感到了一种心酸。卢米的母亲那幺高傲,那幺骄傲于自己纯血精灵的身份,那她是不是……挺讨厌卢米这个魔族儿子啊?
而且在他描述的梦里,她还在挑剔他演奏的瑕疵……我太懂了,我也经常被自己的父母挑剔,他们永远都不满意,在他们面前我永远都得不到认可……
我们各自陷入了不同的情绪里,好一会没说话。后来先打破沉默的还是卢米。
“说起来,卢克西乌斯好像和卡狄莉娜分享了他的梦——她有没有对你说起啊?”他问我。
“嗯?她和我说卢克西乌斯没把自己的梦告诉任何人,就像她和你一样。”
“‘就像她和我一样’?哈哈哈——你这幺一说,还真是哎!我们三个居然是同类,做出的梦,心底最迫切的想望,都是不能大张旗鼓分享出来,需要保密的哎!”
我沉默了……该怎幺说?我自己也一样,我为了保密直接编了个瞎话蒙混过去……我甚至和卢米与卡狄莉娜不一样!他俩把他俩的梦和我分享了,而我呢……我连瓦尔德都没告诉,我和卢克西乌斯一样……呸呸呸!!!我和那种坏得人神共愤的奴隶主才不是同类!!!
“瓦琳娜瑞亚,”卢米唤回了我的注意力,“明天下午你是不是还有空啊?午饭时间之后你在那个塔楼等我吧。好不容易见上了,我要带你去看点好玩的。”
“要去哪啊……不会是什幺危险的地方吧?”
“不会的不会的——那里都没有人!就这幺说定了?唉,我出来得时间够久了,是时候该回去了,要不然我那个主人该注意到我又在偷懒……明天见!”
*
我回到我和瓦尔德的住处,一进去就听见魔力弹珠打到墙上的砰砰的响声。因为目的是为了练习准头而不是练习力度,所以声音听起来不沉重,而是清脆的。我走到卧室里,看见瓦尔德就站在我出门前站的地方,维持着我出门前维持的姿势。
我真的很佩服他,像个机器一样不需要娱乐和歇息,一天接着一天地就在这里进行这些枯燥的重复性练习,不走神也不觉得烦躁。所有老师和父母梦寐以求的小孩就是瓦尔达里亚的模样吧?
看见我来了,他停下来,问我:“比一下?”
我真想拒绝他,但我不能拒绝。因为这是我开的头。我和他的课程内容再度重合,我们会练习相同的魔法技巧后,我就提议说,我们时不时来比赛吧!因为怕他拒绝我还专门解释了一句,说比赛既可以交流学习,又可以给自己提供努力的动力!
我真是自取其辱。从刚出生的那一个月的学习经历我就该知道,我比不过他。
我走过去。我的孪生兄弟很自然地勾起嘴角,露出了笑容——这是让我感到自己无法拒绝他的另一个原因。我会玩耍,但瓦尔德不会。他觉得玩没有意义,他玩的时候并不觉得愉快,反而会觉得那样浪费时间令他烦躁。我这样和他比赛是他唯一接受的一种娱乐和放松方式,他那张面瘫了一整天的脸在和我比赛的时候会露出点开心的笑容来。
我知道如果我拒绝他,他不会为这个而生气的。但要是拒绝了他,就是让他失去了枯燥的一天里唯一的一小会快乐——我做不到啊!
我站在他身边,擡起我的手。
但我是真的不觉得开心。没人会在一直都是自己输的比赛里觉得开心。
差距一开始不会很明显,后来就越来越显着,每个项目都是。我们是不同的老师授课,我甚至觉得我在罗莱那里听的课比他在马尔维鲁斯那里听的质量要好的多——马尔维鲁斯动不动就让他自学!给他一摞书让他自己回来读,有不懂的再去问他。什幺都不会的小孩,怎幺会知道哪个地方自己其实没理解呢?好多次都是我把罗莱告诉我的告诉他,他才意识到他某个地方的什幺点理解错了。
可是这样学下来的他,总是很快就会超过我。
又是我输了。
唉,瓦尔德一天练下来又进步了很多,我输得比昨天还难看。我们沿着一条连续的曲线打,我从左边打,他从右边打,他打到中线时我还剩三分之一——昨天还没差这幺多!虽然我是会花点时间休息玩耍,不像他练习强度那幺高,但我也没全在玩啊?我是真的有努力在练了……
“嗯,又是你赢了。”我强颜欢笑地说。输了,难受。好吧,也没有很难受。我穿越前也不是什幺多优秀的人中龙凤,我早就接受了自己只是个平庸的普通人。呜呜呜只是一点点的难受……我和他是同父同母一起降生的孪生子,身体的先天条件差距应该不大吧,怎幺能力差距还是这幺大……
“我们以后还是别比了。”我突然听见他这幺说。回过神,我看见他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而是有点苦恼地看着我。啊,他看出来我不开心了……
正要感动一下瓦尔德不愧是我的好兄弟总是这幺关心体贴爱护我,我听见他继续说:“反正你不需要上战场,这些技巧练得再好对你来说也是没有用处的。”
“……那可不一定呢!这个世界这幺危险,这幺看重力量,就算我不需要上战场这些技巧当然是学得越多水平越高越好!”
“那也不需要和我来比,你不需要做的和我一样好。我们以后还是别比了,你每次输了都不开心。”
是的,我输了不开心。是的,每次都是我输。
啊啊啊小孩真烦人他为什幺要把事实明明白白地说出来!!!
“我是不开心。但要是你觉得我没资格和你比,我更不开心。”
“……我的意思不是你没有资格——”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好多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不知道从何说起。这是个重男轻女的世界,魔王不喜欢我这个女儿,在我刚出生的时候就因为我说了他不爱听的话要伤害我,但他很喜欢瓦尔德这个儿子,给他准备了一头龙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送给他。这里的女人不能上战场,必须做生育机器,连我的姐姐罗莱莎莉亚那幺厉害的女侯爵都有忍气吞声被男人侮辱的时候。穿越这种只我只在幻想小说里见过的主人公才有的传奇经历降临到我头上,我是来到了这幺一个世界,不是做主人公,而是给某个优秀到我永远也赢不过的孪生兄弟做工具人。
“别哭了……”他说,差点把我的真名叫出来,又打住,半张着嘴站在那里,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这幺张口结舌了一会后他和我说:“……那我们以后继续比……和你比赛的时候我很开心,但我觉得你并不开心。我只是感觉,你实在没必要逼着自己做让自己不开心的事,你本来就容易伤心难过……”
我捂着自己的脸,感觉好丢脸。连他都觉得我太爱哭了。
“我喜欢和你比赛,”我说,“输了虽然不开心,但也是喜欢的。比赛本来就是输输赢赢的,去比就要接受自己会输……”
“哦……”
“而且我,我肯定也有自己的长处,在某方面能赢过你……”话是这幺说,但只是嘴硬。我其实觉得我可能真的方方面面都比不过他,我永远都赢不了。
我没想到他“嗯”了一声,和我说:“你学习微笑时就赢过我了。”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说刚出生一个月的时候“学习微笑”,而那时候我比他学得快是因为我有穿越前二十来年做人的经验,胜之不武……
但我确实在做活生生的人这方面比他强。我忍不住破涕为笑。
他移开我的手,用魔法清理了我脸上的泪痕。就像是要和我证明他还是不太会笑似的,他对我浅浅牵一牵嘴角。
“出去吧,我们去吃晚餐。”他说。
“好。”我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