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点燃天幕,调色刀均匀涂抹出了橘紫色的油画,光束散落在人群之间。茫茫人海中,林恩一眼看到橙光晕染了一位女孩鬓角。
她和旁边的女孩同行,紧挨着肩膀,笑得很灿烂。她发自内心笑的时候,眉毛上挑形成道弧线,眼角处的笑纹展开。
林恩脑海中闪过一系列模糊的画面:自剜的右眼、疯魔、残存的理性。她还能像以前一样,站在她身边吗?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那封信,她涂涂画画,一句完整的句子,都无法拼凑,最终揉成一团废纸扔进了纸篓。
那瞬间,柔软的心扎进去了颗骨钉,在滚烫里挣扎。她从未想到,看到安娜的第一眼,第一反应居然是后退,选择逃避。曾经的朋友,或许就这样,天各一方。
或许,在另一个世界,她还能站在她身旁,她们还是亲密无间的朋友。
药剂师情绪有些失控,拉住了艾尔的胳膊:“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艾尔脸色阴沉,不悦地问:“有什幺那幺紧急的事情?”
滚烫的泪水在林恩眼眶里打转,她极力憋住,神情极度不自然。
“没什幺,”林恩强装镇定,有些哽咽,“因我刚才看到了骑士团的人。”
“不可能,你在开什幺玩……”艾尔话还没说完,感受到了林恩手中的紧张,僵硬住了。
没等艾尔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她拉着他向余晖里奔去,他意外地很顺从,没有做出抗拒的动作。
太阳落山,夜幕笼垂。安娜和凯勒一起来到酒馆,馆内气氛异常灼热,醉汉们挥舞着手中的酒杯,叫喊充斥着整个酒馆。
安娜走至吧台,摘下帽子,对凯勒担忧地说:“我刚才好像看到Lynn了。”
凯勒叹息了一声,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是吗……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考试。”
安娜勉强地朝她扯出微笑,倏尔一阵嘈杂的声音引得她们回头。
“教会不好好解释一下血月的出现和隐没,平日光顾借着神的名义,胡乱收税,拷问异教徒。现在教皇又要开始建造大教堂来供奉光明神,我看啊光明神不过是想维持自己的力量,好维持自己的——”醉汉喝得成一滩烂泥,大言不惭道。
醉汉的口无遮拦。引起周围许多人的目光。
瞬间,酒馆内波澜四起。
其中一位信徒站了起来,涨红脖子回骂:“朋友,你言语之间是否有些过于冒犯了?”
醉汉擡头,眼神迷离,不服气地嘶哑着声音:“我只是说了实话,光明神难道不也在利用人民吗?用信仰压迫、控制我们,这就是神的意志吗?”
他直白的言语,掀起遮羞布的一角,渎神的言语在酒馆内回荡,凝聚许多人的目光。酒馆内的气氛骤然凝滞,有人沉默,有人思考,所有人的思绪都飘回千年前的元素战争。
“你别忘了是谁结束元素战争的,千年前其他主神及其眷属,只是制造苦难的邪神罢了!唯有光明神的慈悲和力量保护我们,庇佑我们,赐福我们,让我们远离战火和灾难。”光明神信徒振振有词,“言行不敬神明,本该受到惩罚。你应该为你的亵渎言语向神道歉。”
“说得对!”另外的人附和道,“他们的死没有半点冤屈。”
醉汉的言论引起了周围人的强烈回应,一位年长的男子站了起来,捋着白山羊胡:“伟大的光明至上!我们是光明神的子民,神爱着我们,守护我们,我们应该它而战,为它而奉献,万死不辞!”
“任何违抗光明神的异端,都应该受到制裁和惩罚!我们绝不能背叛我们的信仰,我们要抵御任何异端的邪恶力量,捍卫我们的信仰,守护我们的至高神!”
安娜听了皱了皱眉。
沉沉夜色坠落,酒馆内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久久不息。
夜色照进,魔女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隐约听到细微的呻吟,循声而去,确信声音来自房间另一侧。
她走到卧室的另一边,直接推开卢斯特的房门。
昏暗的房间里,床上的卢斯特喃喃自语,额头上满是汗水,一只手紧揪着被子。
“你怎幺了?”林恩不解地问,“为什幺还没睡?明天还有事要处理。”
卢斯特擡起头,嘴唇微微颤抖,挣扎着想说出什幺。
月光苦涩地流泻,缀在人鱼银白色发丝,他合上双眼,眼泪滴落在床单,以无声应对。
林恩瞬间醒悟,卷起卢斯特的袖子,看到他手臂新增的伤痕。
刀镌刻下来的增生像网格交错,鲜血从刻痕中向外挤出,黄脂肪层是恶心的奶油,浮在血泊中。
卢斯特没有开口,默默地低下了头,喉结滚动了下,化作无声的呜咽。
“你见到安娜了吧?她已经有了新朋友,而我只会陪伴在你身边,只有我能够永远陪伴在你身边。”卢斯特病态地笑了起来,向她伸出手臂。
一条细细的红色溪流,在他手臂迂回曲折,血珠点滴浸染他的衣袖。
“而你会更需要我对吧?”
“因为我才是世界上最懂你的人。”
“只有我最爱你了。”
渴望和期待充满了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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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我最亲爱的安娜:
我时常想起你,但是又……
不管我走到哪里,无论发生了什幺事情,你总是在我心里。
……你过得好吗?
希望你能一切安好,快乐幸福,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为你祝福。
看到你先幸福,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