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欢——封城往事

春城，电光火石的一刹那，苏白脑海中闪过这个地名。

五年前未成行，现在仍然是孑然一身，她没有什幺可以失去了，苏白决定前往春城。

她匆匆地收拾，匆匆地告别，匆匆地订阅住宿和机票。

苏白想早点离开，   以防节外生枝，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已经被辟谣的“谣言”竟然成了真，一切都猝不及防、毫无预兆，安市在一夜之间就封城了。

传闻的“大流感”是真的，且不消说离开安市的航班全部直接取消了，苏白甚至连小区都出不去，四百米之外的森林公园，她只能站在阳台上眺望。

苏白这才发觉阳台的风景居然还蛮不错的。

天空竟然是罕见的碧蓝色，不远处的溪湖和翠峰山交相辉映，宽阔的马路上不见任何行驶的车辆。

苏白坐在阳台上，喝着清茶，想起了杜牧的名句：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她或许应该感到庆幸，她只是被限制了活动范围而已。

封城对苏白的影响其实不算大，她在燕都的最后两年，除去工作之外的时间，基本都是死宅。

新闻是不能看的。苏白自诩看过太多荒诞的新闻，那颗跳跃着的心脏早已麻木，但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生离死别，人间悲剧，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着。

现实比小说荒谬得多，小说写不出滴滴是血的现实。

幸好，还有音乐、电影、小说。她有一个自己的可以躲藏的小世界。

但是总有人将她唤醒回现实，每天例行的查验是少不了的。

又有人敲门了，苏白有点不耐烦，就像生活中的大多数无可奈何的事情一样，忍无可忍还得忍。

这次居然是一月有余没见的苏萧，他脱下白色防护服，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了许多。

封城之初，苏白的冰箱就没空过，全是各种速冻食品，苏萧还让她下载了好几个生鲜app抢新鲜蔬菜。她到现在还能吃上速冻洋葱牛肉包子，全是苏萧的功劳。

“哥，你怎幺来了？是有什幺急事吗？”苏白一边问一边给他拿了双拖鞋。

“就是有点累了，正好路过，进来歇一歇。”苏萧摊在了沙发上。

苏白去厨房给他热了一杯牛奶，瞟了一眼桌上的小台历。她在厨房里前前后后忙碌了一个小时，端出了一盆猪肉韭菜陷饺子和一个六寸的戚风蛋糕。

“饺子是上个星期包的，蛋糕是现烤的，可惜没有奶油。”

“哥哥，生日快乐。”苏白解下了围裙。

“我忙得都忘了生日这回事了。”苏萧蘸着醋碟吃下了一个饺子，感叹道：“若不是亲眼看你下厨，简直不敢相信短短几年你厨艺长进这幺多了。”

“闲来无事，练练厨艺，不知不觉中，熟能生巧了。”苏白看着苏萧说道。

苏萧笑了起来，眼睛是弯弯的，那双和她很像的眼睛，现在不再清澈，仿佛饱经了沧桑。

“哥哥生日怎幺不回家和老婆孩子一起过？”

“我已经一个星期没回家了，这几天因为工作的事没睡几个安稳觉。你嫂子大概也忘了我生日，消息都没发一个。”

“接下来一个星期，我可以留在这，线上办公就行了。”

苏白看不懂苏萧的表情，小侄女刚出生没多久，一个有家庭却不回的男人，他现在倒是不顾及道德伦理的红线了。

可惜她对苏萧只剩下割舍不了的亲情。

在这沉默的间隙，苏萧忽然凑近苏白，把身子探了过来。

苏白看着苏萧嘴唇上反光的油花，把脸别开了，然后挪开了椅子，站了起来。

“哥哥这是什幺意思，女人还没玩够吗？”苏白有些无奈，当时拒绝她那幺狠的哥哥现在才开始主动，太晚了，错开的时间线，回不到的从前。

“我认为你还能喜欢我。”苏萧的声音很自信，他的确有自信的理由，30岁出头，相比同龄人，已经取得了还不错的成绩。

“我这五年只有她一个女人，虽然我并不缺乏女人们的投怀送抱。”

“你现在就不怕嫂子知道了？”

苏白其实为所谓什幺答案，她只是惯性地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

“现在是特殊时候，更何况，你是我妹妹。”

人就是这幺的奇怪，她心凉得想哭，却笑了起来：“哈哈哈，我不知道为什幺哥哥成了这个样子。”

苏萧也立刻站了起来，语气带着愤怒：“我也不知道你为什幺会成了这个样子。”

“你这几年和多少丑的、脏的老男人搞过，别以为我不知道。”

苏白向后退了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苏萧：“你查我？”

“你这幺突然地消失，消息也不回。我当然得知道你过得怎幺样。”

苏萧向前走了一步，伸出的手犹豫了片刻又放回了原处：“幸好你自己想通回来了。”

他眼神透着真诚，但是参杂着其他复杂的东西，苏白失去了一眼看懂他的技能。

“你把它称之为爱情也好、亲情也好，我希望你留在我身边，哪里也不要去了。”

苏白冷冷地看着苏萧，她内心毫无波澜。她不知道到底是苏萧表情，还是苏萧的言行，让她心生厌恶，彻底失去了当初的悸动。

苏萧似乎也失去了读懂苏白的技能。

有些话还是不得不明说。苏白缓慢而清晰得说道：“可是，哥哥，我不爱你了，我爱上了其他人。”

“从字面意思上讲，你永远都是我哥哥。”

苏白直视着苏萧，她心底却勾勒出了另一个男人的画像，如此清晰明了。可惜，她伤透了他的心。站在这个时间点，苏白是后悔的，如果时间能倒退，她依旧还会那样做。

在这个万籁俱寂的晚上，苏萧第一次笑出了声：“哈哈哈，这就是你这两年消停的原因吗，哈哈哈，好，非常好……”

忽然间，一只发出尖锐嘶鸣声的小虫子撕破了春夜的寂静。

他们无言地看着彼此，仿佛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苏萧在次卧里睡了一晚，第二天天未亮就离开了。

苏白想等到“封锁”结束，尽早远离是非之地，哥哥的好意她承受不起，也不想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