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陈杳其实就有点后悔了,怨气随话语释放,理智回归后,她自然知道方才的迁怒是多不讲道理。
这事的罪魁祸首是冯家人,连当年眼瞎的自己都比萧卓更该怪罪。
此外,她也有点不安,怕自己的话将萧卓再次推远。
陈杳小心翼翼地擡起泪眼,唇瓣紧抿,眼睫不安地颤动。
接着,她和一双满含歉意的凤眸对上,颊上的湿润被温热的指腹逐渐拭去,两人对视间,萧卓启唇想说些什幺,未料却被陈杳发出的轻笑给打断了。
陈杳小猫似地蹭蹭覆盖在脸颊上的手掌,破涕为笑道:“哥,你手没以前粗了。”
萧卓知道陈杳岔开话题有一部分原因是有感而发,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不想听自己道歉。
她一直如此,嘴比脑子动得快,嘴硬却心软。
他暗暗叹了口气,顺着陈杳的话说道:“好几年没做农活了,手自然就没茧子了。”
陈杳稀罕地又蹭了几下男人的手,才不舍地退开,动手拆起萧卓提来的早餐。
小笼包、豆腐脑、油条和烧卖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
嗅闻着食物的香气,陈杳面上带着未干的泪痕,心满意足地深吸一口气,眼里明明在笑,嘴上还要假意抱怨着。
她道:“买这幺多食物干嘛,我们以前吃个玉米糊糊配咸菜就能吃得很香了。”
话虽如此,如果萧卓敢接一句下次就只买糊糊咸菜的话,陈杳肯定还要朝他发难的。
当然,萧卓也不舍得亏了陈杳的口,他很配合地接话,“条件好有条件好的过法,在吃上斤斤计较是最不值得的。”
他夹了颗小笼包放在陈杳桌前的塑料盖上。
陈杳也没客气,夹起小笼包直接往嘴里送,肉汁在嘴里炸开,香醇浓郁的肉馅香气瞬间弥漫唇舌。
她幸福地眯起双眼,手上还不忘也替萧卓夹一颗。
萧卓眉眼柔和地看着陈杳被食物征服的幸福表情,一口一个小笼包地塞入口中,进食速度不慢,可就是透出一股斯文气。
待腹中饥饿消下去大半,陈杳抿着油呼呼的小嘴,笑着和萧卓说道:“等我领工资了再请哥吃饭。”
她的话倒是提醒了萧卓,男人环视一圈不大的房间,眉头蹙起,“妳现在身上有钱吗?”
他担心陈杳没钱却不好意思跟他开口,一想到这个可能,这个念头让他刚刚好转的心情再次沉重,望向陈杳的表情满含担忧。
“有,我身上还有八千多呢,一大半是从冯家老两口那抠出来的。”陈杳表情难掩得意,眼尾都飞扬起来。
虽说随着经济发展,万元户没以前含金量高了,但八千块放在普通人家中也绝不是小数目。
她以前一个月的工资加外快也就百来块钱,靠她自己攒绝对凑不到这个数。
想起在财产分割时的大获全胜,陈杳双眸亮晶晶的,像是在等男人的夸赞。
萧卓眉间的拢起的弧度却是不减反增,他定定凝视陈杳不见阴霾的小脸。
心脏像是被人用力拧着,钻心的疼。
他艰难地开口,“冯家让妳带走这幺多钱,他们是做了特别对不起妳的事情吧?”
恍惚间,萧卓脑海浮现九年前两人临别的一幕。
那时的陈杳也是同现在般带着两行泪痕的,但唇边的笑意却很灿烂。
萧卓永远记得当时陈杳和他说的话。
她又是哭又是笑地说:“哥,我终于又有家了。”
也是这一句话,萧卓甘愿套上枷锁,他知道陈杳多渴望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即便后来心里有过千万种拆散两人的办法,他都没有真正放手实施。
他想,就这样吧。
陈杳想要一个家,这是身为她哥哥的他给不了的。
既然给不了,他就不应该去破坏。
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