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还在传来龙吟，白降彻底转过身来，袖内的右手暗中持上短剑，手腕上的手镯闪过银光。
宗门两位阁老，放出飞舟，下方是跟玄天宗有着百年稳定交易的大客栈，拥有防御阵，他们确认弟子们没有威胁，便双双奔赴远处，协助擒拿巨龙。
此刻飞舟内修为最高的，是陪同回音宗弟子登船的一名堂主，其余师叔辈，也急速前往巨龙现身处。
遇到稀有的龙族，怎幺也得为自己宗门刮些更多的宝贝。
白降挑开吹到脸上的发丝，冷静问：“你说的师弟，现在在哪儿？说我挖他心脏，总得擡出来，让我们看看。”
“对，口说无凭，将人擡出来瞧瞧。”
两个宗门的弟子之间，不少都是好友，这时回音宗领队之一的一位师姐，往前一步，公正道：“是的，秋桑，哪位师弟受伤了？我们怎幺不知道？”
秋桑正是出面指责白降勾引人的男弟子，回音宗另一位领队师兄，看着自己负责的弟子，也出声问：“什幺时候发生的事？回来都是好好的。”
秋桑往后喊了几声，身后有两人从标志着回音宗图腾的小世界内，推出了一具担架，上面躺了一名出气多进气少的小弟子，胸口血肉模糊。
“师姐、师兄，我用师傅给的保命丹，才挽回小师弟一条性命。”
不少人靠近，查看担架上的人，是回音宗出来执行鬼市任务一行人中，年纪最小的关门弟子，伤得唇白脸青。
一直未出声的回音宗堂主，面色凝重，第一时间拿出几种草药，快速空中淬炼，敷在空洞的胸口，“得及时治疗。”
话音刚落，就给宗内捎去了音信。
“几时发生的事？”白降冷不丁插入声。
秋桑一听白降的声音，情绪十分激动，语无伦次，“别在这儿假惺惺，不是你一手掏的我师弟的心脏。”
白降嘴角抽动，“我跟我的师傅和师弟师妹，一同进鬼市，一同回来，回到洞府，再未出过。直到发生变故。”
“可两个时辰前，我在客栈的大堂见到你一人用食，随后出了客栈。”担架旁，一位扎着小麻花辫的小师妹，出声说。
又补充道：“客栈的小二应有印象，掌柜那儿也有挂账。”
他们两个宗门的人出行，入住长久合作的客栈，弟子们几日的用度，都会先一一记在门派的账下，最后统一支付。
如此一说，众人怀疑的目光挪向白降。
白降摇了摇头，“我确实未出过洞府，一直在修炼，洞府内灵气，被我消耗不少，这个也是有数目，可以跟客栈查证。”
客栈洞府内的灵气可不是白用的玩意儿，客人使用了多少都有记录，超过一定用量，需要额外支付灵石。
两人一对峙，不少人脑子转不动了，不知道该相信谁，关键他们现在不能随意下飞舟，无法去验证。
“我觉得这事有蹊跷。”作为舟上辈分最高的堂主，撸了撸胡须，沉声说：“这伤口像是利爪造成，不似人为。鬼市里有一种画皮妖，擅长伪装，装个人出来，轻而易举。”
“您这话什幺意思？师叔？”玄天门一弟子，跟这位堂主熟，听得毛骨茸然，“这鬼市里的妖，还能跟人出来？”
这话，一石激起千层浪，飞舟上众弟子们，根基浅，年纪小，皆被骇到。
白降也是全身紧绷，装了一船的新瓜蛋子，万一这什幺画皮妖趁乱混上来，想想恐怖不已。
但秋桑还是坚持己见，手指直指白降，“堂主，你说的伤口，这儿有利爪的，最符合的不就是这位狐族师姐。”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是狐族，但我修的是玄天门正宗的心法和剑谱，习正道。挖人心做什幺？”
“我怎幺知道？”
毕竟两家关系向来友好，领队之一的师姐，听出味来，劝人：“秋桑，现在几位大长老不在，这位师姐又跑不了，要是真做了恶事，相信两家长老都会查出来。”
事情压一压，原因要查，但不是现在。
“正是，等大长老们解决了巨龙，我们再细查。”堂主也发了话，“各位弟子听令，就地打坐，不得随意起身。”
秋桑不服气，但还是老老实实盘腿坐下。
师傅不在，这是最好的结果，白降也听话静坐，只是分出不少目光注意那边担架上的情况。
有人伪装她，挖人心脏吃，这行为，听起来像邪修或妖怪，鬼市里混了什幺东西出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为什幺伪装成她，只因她是妖族？
对方也是妖族？
这些时日，清源逮住狐狸脑瓜子开窍，抓紧给她灌输了不少本事，其一便是隐藏神识寻物，神不知鬼不觉。
白降半眯上眼，放出细小的一缕神识，随风飘到担架周围，把几位回音宗的弟子挨个细细勘察，辨认是否被妖物附身的可能。
这一看不打紧，当真在受伤的小师弟身上，给她发现了异样，那袖中的指甲盖，怎幺从圆润的弧度，变成了不寻常的尖角，如野兽的爪牙。
刚挖出这点线索，飞舟舟尾忽然受袭，炸开一个大洞，舟体剧烈晃动，坐在甲板上的弟子们纷纷人仰马翻。
第一时刻，白降就抽出捆仙绳，在混乱中捆住了顺势而起的受伤小师弟，同时提剑，劈向了舟尾浓浓烟雾中。
下一刻，长着三条尾巴的纯白狐狸，从烟雾中现身，对舟上的人张开血盆大口。
“不好，是三尾堕妖。”
这头三尾白狐的眉心，点缀着万妖谷红色印记，万妖谷跟人修势不两立。
飞舟防御牢不可破，有三尾狐妖根本撼动不了的阵法，但此刻破开一个大洞，回音宗堂主一眼看到担架上妖化的弟子，心凉半截，随即给极远处的几位长老发送求救讯息。
三尾狐妖哑声嗤笑着，一个爪子挡掉了所有的攻击，目光直盯中央的白降，“你们长老都回不来，把这狐妖师姐交出来给我，我就不杀你们如何？”
冲着她来的，白降手心冒汗，捏碎了通讯纸符，高声问：“万妖谷的人找我做什幺？我就一只杂毛狐狸。”
近些年万妖谷一直骚扰她，令她困惑不已，假设她是头纯种或纯色的狐狸，还有些说法。但她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两色狐狸，在众多狐族中，相当不打眼。
“跟我回万妖谷就知道了。”三尾见众人不配合，妖身一个俯冲，一爪子、一尾巴双扫，即弄伤了多人。
这样下去，同门会因她而死，白降穿着清源给的顶级法衣，从人群中跑出，再从侧面冲向十米多高的巨大狐身边，腾空而起，一咬牙，瞬间从袖中飞出海量爆破符，全用隐身的神识，急速送至这三尾的腹部，口中念咒，一并爆破。
所有事情都在眨眼之间完成，她望着炸开的白光，除了三尾，她离得最近，飞快变回原身，缩在了法衣之中。
说是迟那是快，一只大手从空中一拎，把蜷缩在法衣中的狐狸带离了危险的现场。
紧接，爆破声中，半空中一柄长剑化出千百道光影，齐齐斩向哀叫的三尾，砍下了硕大的脑袋。
“师傅！”白降高兴地抱住人。
清源咳了一声，把人形的徒弟推开，按在一边站好。
“妖龙只扒了一些鳞片，给跑了，这下感情好，有个三尾，算是补偿了。”
玄天宗的阁老之一，收到求救信号，立刻明白了跳虎离山之计，用妖龙拖延他们，险些酿成大祸。
两位阁老查看弟子伤势，好在都没有性命之忧。
“这是怎幺一个回事？”回音宗的堂主上前询问。
清源听白降快速说了一遍事情经过，目光锁定被捆住的小弟子身上，蹲下身，掀开覆盖药草的胸口，边缘坑坑洼洼，胸口附近的器官也损失大半。
“妖化了，是万妖谷的人所为。”一句话，帮白降洗清了嫌疑。
起身又问被吓到的秋桑，“为何一直说我徒儿勾引你家小师弟？”
杀人就杀人，为什幺用“勾引”这词汇。
“因为……因为，小师弟跟我说，白……师姐身上很香，闻着像媚香。闻了这香，师弟因此不受控，被勾到隐蔽处，惨遭挖心。”秋桑哆哆嗦嗦，阐述事实。
“你没亲眼看见？”
“没。”
有阅历的几位长老和阁主，看出问题，其中一位说：“一面之词，不能作数。”
“但，但小师妹看到了白师姐……”秋桑急忙补充证据。
“我徒儿被我下了命令，一直待在洞府内，出入我都能知晓，从鬼市回来，她的确并未出门。”有修为高深的长老作证词，底下的弟子们已经信了七七八八。
毕竟都是同门友宗，自相残杀有个什幺好处。
刚遭万妖谷袭击，他们都觉这定是万妖谷所为。
事实胜于雄辩，回音宗小弟子被妖化，而这妖化能力，为万妖谷的独门绝技。
鬼市的任务已经完成，出了这一变故，一行人不做停留，乘坐回音宗的仙鹤船，一起返回宗门，此事，告一段落。
回到九天峰的清源，给白降布置了大量功课，然后一头扎在了秘密查找狐族异香这件事上，对于突然冒出的师徒淫乱记忆，讳莫如深。
一回来就闭关，回顾鬼市这几日细节，恍然间，她觉得自己似乎被师傅讨厌，疏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