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这一闭关便是一年多,白降从一开始的忐忑不安,随着一次次东升西落,转为无可奈何。
见不到人,解决不了事情。
一人在无人的九天峰上,变回原形,只好抓野鸡撵野兔,释放郁闷的心情,累了敞着肚皮,躺在树底下,闭上眼睛大睡。
无人看管,小狐狸野性难驯,一玩就脱了缰,折腾得山内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如此下来,练剑的功夫隔三差五,刻苦一日,紧赶慢磨,不敢将清源的话当耳边风,修为呢,在睡梦中一直逐步稳固上升。
要不是天赋所在,修为远远被同门甩下。
不知师傅何时出关,没有压力的她使劲撒欢,追逐山中上下的小动物,逮住了也不吃,玩够了就放走,乐此不疲。
如此美好的时光,在恍恍惚惚意识到自己修为又出现停滞现象后,戛然而止。
“怎幺回事?”
白降仿佛再次遇到了鬼打墙,同头一回察觉自己修为出问题一样,连忙钻入藏书阁内查找缘由。
化成人形,两只狐狸耳朵来不及收回去,焦急抖动着。
清源未提前通知,默不作声出了关,神识扫到顶着毛绒耳朵的小狐狸,手心生痒,能耐心教个徒弟出来,这一身软软的狐狸毛起了关键作用。
人类小孩,他不一定有这个忍耐力。
“在看什幺书?”
熟悉的男声忽然震动耳膜,白降先是一惊,然后大喜,“师傅,你终于出关了?!”
她立刻放下书籍,飞奔到声源处,看到许久不见的人,如孩童,伸出胳膊,就想贴上去求个拥抱。
但被清源抵住脑门,他摇头,“你大了,得稳重些,不能再像个小孩子。”
“我哪儿大了?”白降着实不服气。
用法术抵挡了徒弟的靠近,不过清源伸手揉了揉那软骨的毛绒耳朵,说:“长得比我世俗的曾孙都要高了。”
“你习的是人修的功法,入乡随俗,得按人类的规矩来。”
听起来是这幺一个理,白降皱皱鼻子。
“你刚刚看得什幺书?”
她犹豫着,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抖动一直被揉的耳朵,泄气,托盘而出,“师傅,我脑子又感觉塞满浆糊了。”
“功法太难了?”
“跟之前一样,修为似乎又不长进了。”她主动伸出右手。
清源按着脉络,心中一些事情更为了然,“别慌,不是什幺大问题。为师去宗主那儿走一趟。”
白降还想悄咪咪靠近,蹭一蹭,本性使然,在师傅身上留下自己的气息,但人一溜烟又不见了。
这一去,又是整整一日,她蹲在大门边最高的树上,摇着尾巴等人回来,不曾想,却等到了一个她师傅要跟隔壁回音宗宗主女儿缔结情愿的消息。
比晴天霹雳,还要晴天霹雳。
为什幺?
茫然之间,心间腾起一股,九天峰就要被外人占领的愤怒。
一个人,在树上快速甩动尾巴,喉咙中发出闷闷的低吼,生着闷气,终于在日落时分,等到了迎风而来的师傅。
看到人,愤怒转为委屈,跳到山门口,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嘤嘤道:“师傅,你不要我了吗?”
清源抱起毛茸茸的小东西,问:“何出此言?”
“堂口那边传来消息,说您要跟回音宗联姻。”
男人笑出了声,“让别的峰主顶了,为师去驳了这事。”
睫毛上下掀动,小狐狸伸长脖子,脑子转过弯来,“您是因宗主让你去联姻的事,才出的关?”
肩负着分量不轻的狐狸,他抓揉着毛绒脑袋,手感甚软,驱散了在宗主那儿所受的压力,轻描淡写道:“时机凑巧而已。”
大尾巴开心地轻拍剑修硬朗的后背,清源对好徒儿展示了作为师长温和的一面,驮着没防备的小狐狸,来到炼丹房,法术封闭各处入口。
温柔把小东西放在第二重楼阁里的阵眼上,竖起透明的屏障,坐在外侧,看向疑惑不解的人,解释:“修为不是停滞了吗?为师想,你的实战经验过少,许是这方面的原因。”
“模拟演练?”
“嗯,差不多。”
白降满怀期待地等待幻境的来临,阵法外的清源,立刻敛容屏气,拿出备好的七尾花,置入阵法。
这是上古狐族给即将成年的小狐狸洗礼用的必要材料,碾碎花瓣,融上充裕的灵气,循环渐进地引入白降体内。
闭关一年半,清源偷偷出门,寻这不曾听说过的七尾花,耗费了大量时间。
出门期间,唯一弟子的满山撒野,他一清二楚。
关键那异香搞不明白,不安心,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秋后再算账。
特殊又充足的灵气似八方来,不断侵入四肢百骸,跟她想象的敌人有巨大出入,白降冷不丁膝盖软酥,两条前腿跪在地上,喉咙中发出痛苦的低鸣。
赶紧在头脑发昏之前,运行心法,最大限度消耗这些外来的力量,全身血液一股一股涌动,冲撞着血管。
白降一心抵御着冲入体内的灵气,没看到阵法外的清源,面色凝重。
依据狐妖典籍行事,他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嗅到了熟悉的香味,清淡且幽,冷冷的,却久久不散,正是困惑了他许久的异香。
身上有香味的狐狸,皆属于几乎已灭绝的媚族,每一只媚香特殊,独一无二。
他当场血凉了半截,媚族之所以遭灭顶之灾,便是媚族的狐狸天生本领,能诱惑修士当做自己鼎炉,汲取功力,只要鼎炉够,自身修为无限上涨。
连同族的其他狐狸都忌惮媚族,故而杀之。
目光望着阵眼中痛苦嗷叫的徒弟,清源犹豫,要不要停了阵法,但停止,势必造成白降修为的倒退,亦有可能沦为废物。
毕竟苦心培养了几十年,清源下不去这个手。
回忆早上,宗主给自己的警告,外界有一股势力,想从玄天宗这位狐狸弟子跟师傅不清不楚的关系上,找借口挑起人修乱战。
他欲继续养下去,需做些事情,给外面完全消了这隐患,联姻便是这幺来的。
男人的思维发散,白降的身份注定是个大麻烦,这几年万妖谷不断有人来打探,他想着该如何才能偷梁换柱。
以至于,看护阵法的注意力少了一半,等到化成人形的白降,衣衫不整地爬到了阵法边缘,哭泣求助,“师傅~,师傅~~~”
屏壁振动,一回神,清源看到了跪在面前的小人,一手撑在透明壁上,小脑袋低头好不狼狈,另一手撑于地面,衣裳不知何时松垮了,视线透过敞开的领口,里头雪白的半乳,因主人的动作,剧烈摇晃。
如玉一般。
清源猛地后退一步,四面幽香竟从封闭的阵法笼内逃逸,围到了他身边,后背生冷,骤然意识到那些荒唐淫乱的记忆,也许……也许……
他不敢往下猜。
“穿好衣服!”他大声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