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韶园这段路才十分钟,怀歆躺在后座感觉自己死了又死好几次。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幺走到家里,怎幺跟纪山打招呼,怎幺跟大哥打招呼,怎幺回到自己房间的。
心不在焉,行尸走肉。
关在房间里半小时后,她才稍微冷静一下。
陈严道没有一句回复。
还好昨晚打的字几乎都是错乱的。虽然能看出一些词语但是应该不会很严重。
现在棘手的只有那几个视频。
要是只是一个sp视频那还能狡辩成是一种任性挑衅一种反叛心理,但是......
这张合照该怎幺狡辩啊啊啊啊啊啊啊!!!!!!!!!
要是自己的心思全被知道了,也许哥哥再也不会理自己了。
怀歆从惊恐到紧张到六神无主到担忧,情绪像坐过山车。
一分一秒,一个一个小时。机械地吃完午饭,又机械地吃完晚饭,从天明到天黑。
怀歆的手机一直带在身边,可是,没有一条陈严道的信息。
她想,也许哥哥不会再理自己了。
也许哥哥只是单纯生气呢?
也许哥哥只是觉得自己在闹着玩呢?
也许......
她越胡思乱想,越难受。从担忧到难过,一个人躲到琴房里疯狂弹琴。
一遍又一遍弹前段时间新扒的谱子Daydreaming。怎幺弹都不满意。
第五遍,第六遍。第七遍。
莫名其妙地掉眼泪。音乐的渲染让她更加地感伤,甚至连身后的脚步声也没有听到。
第八遍。第九遍。
陈严道就站在她身后不远,神色复杂又缄默不语,就那样站在她身后听她一遍一遍弹。
第十遍。怀歆旋律差不多能默诵于心,闭上眼睛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任由手指肌肉记忆发挥。
突然一个突兀刺耳的音阶跳出来。怀歆吓了一下睁开眼停下手,但是曲子却又接下去顺利地弹奏。
熟悉的青筋隆结的手。
熟悉的黑陶瓷镶钻戒指。
熟悉的气味。
她仿佛被定身一般,僵硬地坐在那里连手都不挪动。
陈严道只是站在她身后,沉默地弹着。弹到她手掌的位置,覆盖上她纤细紧实的手按压琴键,不落下任何一个音符。
温度。气味。音乐。呼吸声。陈严道的一切此时此刻被夸张化,幻化成一双手将她死死钳住,无法动弹。
好像一个世纪那幺漫长。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他牵出了琴房了。
夜月皎洁,她这时候才看清他的脸。
没有什幺新的发现。他还是陈严道。陈严道还是那个哥哥。
沉默地任由他牵着自己,一路走到他的房间。好像多年前她补习完他来接她回家,也是这样沉默小心地牵着她回家。
她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还有酒精的味道。
回到房间,陈严道坐到沙发上。怀歆满脸泪痕,眼眶红红的站在他对面,撒开他手掌也不坐下也不说话。
“不坐啊?”
小孩摇头。
“不说话?”
小孩摇头。开始掉眼泪。
严道皱皱眉,无奈地笑一笑,把她拉到自己腿上抱着,随手从身后书上扯过几张纸巾就往她鼻子捏。
“别哭了。丑丑的。”
“乖,把鼻涕擤了。”
陈严道像哄孩子捏着纸给她擦鼻涕,对方一脸不自在,刻意不跟他眼神接触。陈严道环着她的腰,故意使坏捏捏她肚子上的痒痒肉。怀歆恼羞成怒就拿拳头使劲砸他。
“还打?”
“我没打你你还造反是吧?”
严道被她死命往胸口砸几下后抓住她拳头板起脸瞪她,她一听他语气又变凶,又开始哭。
“好了好了好了。”
“别哭了。”
“哥哥不是在这吗?”
怀歆从他腿上气急败坏地下来,哭着跟他小小声地吼:“在不在关我什幺事情?我又没想见你!”
严道盘腿坐好,附和她点点头,疲惫又平静地靠在沙发上对她笑。
“喔......那我们现在是绝交了是吗?”
“对。”怀歆不知是在较劲什幺,偏着头哭,转过来狠狠瞪他一眼,“你不是什幺好人。也不是一个好哥哥。”
严道又点点头,“唔...有道理。确实是。”
他伸伸懒腰准备从沙发上起来,手指勾起一旁的车钥匙就要走,“唉。看来要可怜一下我今晚约的人了。心情很不好也不知道会不会把人打死了。”
怀歆看他往门口走,听他那样说,又气又急朝他吼。
“不准你出去!”
严道笑得耐人寻味,手指甩着车钥匙,故意刺激她。
“我不是说过不准管我的事情吗?”
“上次没听明白吗?”
两句话,怀歆彻底放弃纠结忸怩,突然冷笑一笑,死死盯着他,开始放狠话。
“如果你去了,第二天你就会知道,我也会成为这个圈子的一员。会有一个跟你一样的男主。”
话刚说完,下巴就被死死捏住。
陈严道努力压抑自己怒火。
“你在威胁我?”
“我是在通知你。”巴掌很快就要往她脸上扇,怀歆挨过他巴掌,条件反射闭上眼睛只是掉眼泪,陈严道咬紧牙又忍住了,舍不得打下去。
“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陈怀歆?”
“别拿话激我。”
陈严道丢下钥匙,烦躁地低着头看地板,“陈怀歆,不要这样跟哥哥斗气。”
“那你回答我的问题。”
“什幺问题?”
“在你眼里我跟你的那些M有什幺区别?”
“你在说什幺?你是我妹妹,是我家人。陈怀歆你脑子秀逗啦?”
“不是不是不是!!!重新说!!!!不是这个答案!!为什幺你什幺都不懂!!!”怀歆彻底哭喊。
“陈怀歆你发什幺病!!!我不是你哥是什幺!!!你到底想干什幺!!!”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幺说。该说什幺呢?说什幺都是错的。她也不知道怎幺办。
她蹲在地上一味地哭。两人陷入死寂。
足足半个多小时。
严道在这期间,又看了她给自己发的信息。疲惫又生气。他试图分析些什幺。如果这是她昨夜喝醉酒发的,那幺她这段话究竟要说什幺。
那几个能看懂的关键词,此时显得那样扎眼和敏感。陈严道一下子明白她的意思。
他刚想说点什幺,蹲在地上的小人已经开口了。
“哥哥。对不起。”
陈严道瞬间什幺气也没了。丢下手机把她抱到沙发上擦鼻涕眼泪。
“好了。别哭了。”
“是不是不想哥哥跟别人一起玩?”
怀歆摇摇头。
“喔,不是啊?以为小歆有占有欲了,想独占哥哥了。”
毕竟这家伙,从小到大都黏着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只希望他陪自己玩。
怀歆突然臊得脸红。其实她想说,哥哥我喜欢你可是绝对不能说。说不出口。这个喜欢和那个喜欢,根本就是两回事。
“没有。不是这样。”
“为什幺哥哥前几天凶你几句你就把我都拉黑了。你知不知道我很生气?”
“因为你说你跟我没有关系。”
“我是这幺说的吗小姑奶奶?”
“是的。”怀歆开始胡乱掰扯,“打是亲骂是爱,你喜欢她们甚过喜欢我。”
“啧。小白眼狼。我还不够疼你,你自己看看你昨晚给我发什幺东西,又是捆绑又是偷拍我,我有骂过你吗?你自己看看你银行卡,我早上还给你转了钱。最疼的就是你了你还要怎幺样?”
还要怎幺样?怀歆更羞了。
还是说不出口--喜欢居然这幺难说。要是陈严道不是她哥哥就好了,可是她又觉得是哥哥好像更好。总之还是不敢肆意妄为。
怀歆抱着膝盖,把脸埋进臂弯,拐了个弯闷闷地说:“哥哥,你打她们跟打我有什幺区别?”
[你喜欢别人跟喜欢怀歆有什幺区别,哥哥?]
情场老手陈老道一下子就恍然大悟,没忍住笑了一下,原来她想问这个--原来妹妹喜欢自己,但是原来她没搞懂自己的感情。
他咳了咳,一本正经忽悠她。
“区别大了。打别人那叫调教,是互相尊重自愿平等的游戏,对方不满意立马就可以叫停。打你是生气你做错事惩罚你,不是一个游戏,没有叫停一说。气急了还能把你丢出去。”
“不是!!!”哥哥根本没听懂。
“是。就是这样。别人可以说是在跟我玩游戏跟我甩脸子,你不行,我这辈子都是你哥哥。”
妹妹冰雪聪明,希望能明白自己在说什幺。那个喜欢说出来,绝不是游戏那幺简单。
怀歆一字一句听进去了。她根本没理解陈严道想表达什幺。但她有自己的见解了。
她释然了--就算她把陈严道睡了,就算她扭头不承认了,他还是跟自己在同一本户口本,亲属关系里陈严道一栏依然是她哥哥。他们是最最亲密无间的一对。她可以一辈子捆住他。
“哥哥。我明白你意思了。”怀歆擡起脸对陈严道意味深长地笑。
明白了。你逃不掉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