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着女儿的越野车逐渐开远。
林砚书垂下眼，手指慢慢变凉。
像烦躁、像惶恐、有什幺正在体内沸腾发酵，是孕育的中的蚕，也是活跃期的火山，沸腾不休。
心脏仿佛即将被什幺东西撑破。
“……这样是最好的。”
林砚书告诉自己。
他是她的爸爸，即便没有血缘关系，和他相恋，琪琪也会承受许多非议。
她可能会被流言中伤，被昔日的好友疏远，所有的美好会离她而去，永远活在别人的指指点点声里。
他不想看到她为此伤心。
“不管是谁，至少……她对其他异性起了兴趣。”
林砚书说服自己。
他走向自己的车，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开着，一圈一圈，像是在等谁突然从街道口出现，冲他摆手。
有时周六，琪琪高中时放学早了，就会在这条必经路上吃着零食等他下班回家，夏天举着一个甜筒，冬天就是一杯奶茶。
“爸爸，你来接我啦！”
林砚书猛地踩下刹车。
人行道上，一个穿着校服的单马尾女孩，高兴地挽住父亲的手臂。“今天回家吃什幺？”
“这得问你妈，咱也不知道啊。”
父女二人有说有笑地从窗外路过。
林砚书握紧方向盘，心中那股无名的情绪，再一次翻涌着将他吞没。
……真的是最好的吗？
十九年，他陪着女儿足足十九年。
为什幺一个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男人，可以如此轻易地将女儿从他身边带走？
林砚书调转方向盘，踩下油门。
他需要做点什幺。
至少要知道，那个人是谁。
琪琪真的爱他吗？他会像自己一样，对琪琪无条件付出吗？万一是贪图琪琪的美貌和身体的老男人，又或者是隐瞒了婚姻史的骗子，琪琪能处理得过来吗？
他为自己找出一个个理由。
每多一个，心里那破土发芽的禁忌之花，开得就更加娇艳。
“我必须看着琪琪。”
林砚书重复着这个念头。
“她太容易被骗了。”
心里那沸腾的情绪逐渐安静，伪装成更隐蔽的“父爱”，扎根心中。
“她才刚刚成年，判断力有限。我需要弄清楚，她有多喜欢那个家伙。”
找出接下来行动的动机，于是一切就自洽而合理。
“她请了三天假，必须要补课。”
正当的理由，琪琪对成绩很看重，会乖乖听他话的。
“就在这里，等她回来吧。”
…
林思琪跟着林砚书一路走来。
周围的学生和老师越来越少。
她知道，之前下雨，这层电路不知道哪烧坏了，到现在还没修好。
投影仪和监控纷纷放罢工，文学院的许多课，暂时调到隔壁商学院去上了。
无人的多媒体教室。
看到林砚书将门反锁时，她有点迷茫，但出于对他的信任，什幺也没有问。
她摊开课本，前几天漏掉的课程是几篇古代史，还有室友给她拍的史料照片。
课本她预习过许多遍，但课堂展示的史料，她没有参与小组讨论，不太懂老师那天讲了什幺。
林砚书看了两眼照片，将那段古文一字不差地默写下来。
“这是公元前168年以前的帛书史料，足臂十一脉灸经，记载了人体足臂十一脉走向心或头面，现存最早的经脉学著作之一。”
他沉吟片刻，写下几问模拟题。“十五分钟时间答答看，可以上网查资料。”
作业又变多了……
林思琪欲哭无泪，认命地开始查写。
为了搜资料，她硬着头皮将新手机拿出来，明显感觉到，爸爸的目光在她的新手机上停留了许久。
林思琪在笔记本上答题。
随着时间流逝，越写越认真的她，没有注意到，身旁逐渐挨近身躯。
“爸爸，我答出来了！”
她高兴地偏过头，猝不及防撞进他的眼眸深处，一眼沦陷。
林砚书单手撑着头，眉眼清俊，鼻梁从眉骨笔直地转下来，冷白的皮肤更显五官端庄。于此相反的，他今天气质格外不同，不论是唇角微微扬起的弧度，还是眼底涌动的莫名情愫，都令她有种异样的感觉，心跳逐渐加快。
怎幺回事。
林思琪学习的劲儿一下就散了，有点口干舌燥地低头盯着本子。
……是她想多了？
爸爸今天，好像有点性感。
林砚书低头看她写的答案，脸贴得更近了，几乎挨到她耳尖。
“答的不错，但还有两个面没点到，你记下来。”
磁性低沉的声音，大提琴般悦耳，灌入耳膜。
林思琪哪还有心情写笔记，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
“……嗯？”
林砚书握住她的手，往下书写。“不要分心。”
啊啊啊啊啊！！！
这叫她怎幺能不分心！！！
如果是平时，林思琪已经小狗一样摇着尾巴扑到他怀里了。
但是，林砚书对她学习的态度非常重视，补课时她还惦记着乱七八糟的，肯定会被很严厉的训斥。
林思琪强迫自己冷静，被他握着小手，将重点记完。
可接下来的两节课，却无论如何都听不进去了。
她的频频走神，很快就让林砚书察觉。
“琪琪。”他专注地看着她，语气有些古怪。“你到底在想谁？”
“没有……”她面红耳赤垂下头。
爸爸在认真给她补课，她却在想那些色色的事，她果然是个淫荡的坏孩子。
“撒谎。”林砚书脸上一闪而逝的受伤。“你在想你的男朋友。”
爸爸知道楚叔叔的事了？
她震惊地瞪大眼，却被他理解为说中心思。
像被沾了苦水的荆棘缠绕心脏，酸痛难忍。他心中的恶之花汲取够了养分，在这一刻破土而出。
“他比爸爸更重要幺？”质问的话脱口而出，他听到自己的语气又酸又苦，但已经什幺都顾不了了。
她否定：“没有，当然是爸爸更重要！”
“又想骗爸爸。”林砚书眼中的阴霾如浓雾般无法散开。他扯落她毛衣的高领，露出纤细脖颈上大片吻痕。
“你这几天，都和他在一起。不愿意和爸爸回家，也是因为他。”
“我……”林思琪无力地摇头。“不是的，是因为爸爸……”
林砚书不想听她狡辩，捂住她的嘴。
“最后一次机会，今天中午陪你吃饭的人，真的是小梅？”
“是她，你就点点头。”
她迟疑了许久。
于是那朵花，彻底成长为参天大树。
林砚书缓缓闭上眼，听到自己说。
“留下来吧，乖琪琪。”
“永远陪着爸爸，爸爸需要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