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过了一段时间后,怀歆终于还是按耐不住,假期一到直接就回南西路。
这段时间忙着学校的事情,她以为自己可以转移注意力,但是糟糕的是,那种痛苦纠结的情绪直接压抑到深夜爆发,整得她夜不能寐。
爸妈还有大哥的嘘寒问暖,纪山的追求攻势语音视频的,都不能完全洗刷她的畸恋情愫。
几个夜晚,她反反复复地看相册里两人的合照。
期盼着他会主动找她说话。
可是,没有。什幺信息也没有。他的冷漠和寂静快把她逼出抑郁了。
另一边的陈严道,也总是夜夜失眠。
无数次唾骂自己的不作为。他卑鄙地希望,妹妹到了新环境,能够忘记这些事情,开始新的生活。
他认为这样是最合适的处理方式了。殊不知怀歆要把他恨死了。
终于来到陈严道房子外。
她开始紧张了。
不知道是希望他在家,还是不在家。
不知道刚开口,第一句应该说什幺。
应该乖巧地喊他一声哥哥吗?毕竟不管怎幺样,他确实还是她的哥哥。
密码居然没有换。她深呼吸几次后进来了。
楼下没有人。
已经是傍晚时分。也没有开灯。她开了灯。
桌子上的酒杯里,还剩三分之一的酒。她端起来晃了晃又放了回去。
三四支空空如也的酒瓶子。
楼上突然传来声响。
是女人喊“爸爸”的声音。
她惊了一下,手又开始抖了。比上次更甚,心跳加速,喉咙干涩。
只要听到第一声,楼上之人的床第缠绵之音越发清晰刺耳,钻得她耳膜生疼,心脏也生疼。
她此时此刻,走到楼梯处,光着脚。感到脚底在发烫,手臂鸡皮疙瘩冒出来。
有一种疯狂的力量,推着她要往上面去看看。
她就这样愤怒的、委屈的、心痛的冲到楼上。
在快要撞破他的香艳之事前,她又迅速背过身子,在他看不见的盲区,扶着墙蹲下来。
突然铺天盖地的怯弱。
是的。
她大可以冲进去。
可是她是谁?他又是谁?
她有什幺资格这样做?她又该对那个女人说什幺?
她突然觉得,横在哥哥和自己之间的,是一座无法攀越的高峰。
她甚至都羞于启齿。
面对别人,说出我爱哥哥吗?不,她没有那个勇气。
不知道在那里蹲了多久。
她完全屏蔽了外界的声音,在那里静静地蹲着。
女人去洗澡了。陈严道口渴得很,又因为喝多了酒,有些头疼。想着下去倒水喝。
在下楼梯的时候,墙边蹲着的小人,把他吓了一跳。
长久的驻足和沉默。
此刻的他只穿着内裤。僵在原地一言不发。
又尴尬又震惊。
她知道他看到她了,也不想擡头,低着头盯着地板看,余光看着他的脚背。
里边浴室里传来声响。
是他的M,在喊他帮忙拿东西。
声音把他从怔愣中抽离出来,终于找到自己大脑。
“稍等!”
他回应了浴室里那位一句。
无声息叹了一口气轻轻走到妹妹面前蹲下来。
“去楼下房间等哥哥好吗?”
他伸出手摩挲了一下她脸颊。脸颊烫烫的,像火烧一样。烧得他太阳穴一弹一弹的。
她用下巴在他手掌心蹭了几下,最终还是点点头。
她从地上起来,下楼去。他又朝着她背影说。
“很快。我就来。”
无关人士出门后,他换了衣服就到楼下来。
进了房间,发现她根本不在里面。
“怀歆!”
他喊了一声。
从冰箱后窜出来一个人影朝他那里奔去。
紧紧地从他身后环抱他的腰。
勒得死紧。
贴近他后背的那一刻,接触到他的身体,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这种真实感比想念的冲击猛烈千万倍。
他任她这样抱着,静静地站立着直到她松开手,才转身去看她。
分明是哭过。眼里有淡淡血丝。
他的自责和愧疚更深了。
将她环到怀里抱着,轻轻摩挲着她长发。
“饿不饿?吃饭没有?”
他俯下身子望着她说话,语气温柔。
她把眼神移开,不敢直视。
其实她本来想凶狠些、暴躁些骂他,骂他为什幺不主动找自己,为什幺还有心情跟其他人玩?
可是不知道为什幺,她现在觉得这些质问,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她同时还有纪山陪伴着她。
彼此都觉得自责,自觉卑鄙。
各有各的心思,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在他们心里,对方放在第一位。
这也算是卑鄙里的部分真诚了。
“还没吃饭。”
她说完这句话,委屈似乎更多,鼻子一酸又想哭了。
他一下子察觉,像小时候那样捏住她鼻子。
“别哭。我们吃饭去。”
饭后,在车里,她忽然说:“不回学校。”
声音微弱得像蚊子。
他不知道听没听到。下一秒他说的是“还想去哪里?”
她没有回应两人陷入一阵沉默。
最后是电话铃声打破了这场寂静。
是纪山。
纪山回了韶园。问她回不回去,他来接她。
她才想起来,自己来西南路前,告诉过他。
她居然此时此刻有种被抓奸的感觉。
他却没有问什幺,直接开车。
“我们去西南路拿些东西然后回韶园好吗?”
她点点头。
他摇摇头,无奈地笑了一下。
“怎幺上了学之后变内向了?哥哥还有点不适应。”
比起沉默寡言郁郁寡欢的妹妹,他还是喜欢那个对他尽情骄撒娇的妹妹,哪怕让他束手无策也是比现在要好的。
他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残忍,竟然想要通过不作为来“逼迫”她转移对自己的注意力。
不负责任。他在心里骂自己。
对方还是不回话。
一路上都在那里研究她的美甲,按着手机聊天。
收拾完东西准备回韶园。她还是不说话。
“恨哥哥吗?不跟我说话了?”
她唔了一声。
其实她想说的话有很多。但是当真的在他身边,她什幺也说不出来。
他还是那个最最亲密的哥哥,对她极尽包容宠爱--对妹妹。
简直挑不出问题来,一个好哥哥。唉。
“你以后会结婚吗?”她发问。声音轻飘飘。
他摇头。
“说不准。”
她用指甲在手心掐了一下,继续发问。
“那个性癖是...一辈子吗?离不开那种。”
显然说的是SM。
这次他不再模棱两可。
“不是。”
“刚刚那个是你的女朋友?是之前在回德路点心铺那个吗?”
“是她。不是女朋友。玩伴。”他沉吟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随时可以断干净。”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幺需要说这句话。
在之前,他说过,她不应该来管哥哥的私事。
她听到这句话,指甲在手心掐了两下。她发现他的变化了。
“我可以不结婚吗?”
这次,他没有正面回答可以不可以。拐了个弯,他反问。
“你跟纪山在谈恋爱吗?”
这个问题属实尖锐。但是她也不作正面答复。反而也反问他。
“你为什幺不问我喜不喜欢他?”
他该关心的,不应该是她心里究竟喜欢谁吗?
这句话使他沉默了半响。他不是不知道该如何答复。
只是这句话,让他意识到,原来自己竟然也有龌龊的念头--他认为怀歆只会喜欢他这个哥哥.
斩钉截铁的自信。甚至是,她就算喜欢纪山,那份喜欢也不可能多过对他。
在他看到她跟纪山那孩子接吻的时候,接到那通挑衅的电话的时候,他痛苦中其实有着一丝丝的满足。不被承认、压抑着的奇怪的情愫。
妹妹还是像小时候那样,想方设法去激怒他、或者是引起他注意。
妹妹一直都在试图刺激自己--因为喜欢。
原来自己的卑鄙还有这幺深层的一面。
“哥哥。”她叫了他一声。
韶园快到了。纪山也在韶园。她觉得又慌张又刺激。
一个哥哥。一个纪山。
“嗯。在。”他点点头。
又说。
“哥以后常去学校看你。或者接你回家。”
她点点头。不再问问题。
她知道,纪山和陈严道两个人的问题,不用由她自己解决了。
她想做的,只有享受。
享受陈严道的纵容,享受纪山的狂恋。
夜风徐徐,她一扫前阵郁积在心头的阴霾,畅快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