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逐渐褪去,夜色如同细腻的画笔,在镜城的天际缓缓涂抹开来。
骆瑜轻推电影院的大门,屏幕上的光亮中,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闪烁着。她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接听了电话,“喂?”
电话那头,一个男性的声音响起:“您好,是骆瑜女士吗?”
确认身份后,对方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我是镜城彩云区的民警齐x风,请您务必在今晚七点之前,赶到碧霞街派出所接受调查。”
骆瑜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心中不由得一紧——离七点只剩下二十多分钟,时间紧迫得让她感到焦虑。“警官,我……我怕我赶不过去。”她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慌乱。
“您这是在拒绝配合调查吗?”齐警官的语气骤然变冷。
“不,不是的……”骆瑜急忙解释,语气中夹杂着焦急,“现在是晚高峰,我真的担心会迟到。”
她稍作停顿,带着一丝期待和好奇,小心翼翼地询问:“警官,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幺事吗?”
然而,齐警官并未透露任何细节,只是不断强调事态的严重性,并要求骆瑜立刻前往派出所,否则后果自负。
电话那头,声音突然转换,一个温柔的女警官接过了电话:“您好,我是温宁。我们发现您名下的一张银行卡涉嫌协助他人转移诈骗资金……”
骆瑜的心猛地一沉,听到卡号的她几乎是本能地反驳:“这卡不是我的!我没有这个卡!”
她调整了一下鼻梁上的金属细框眼镜,思绪飞快地转动,焦虑的情绪在眼中泛起涟漪。“可能是我妈妈用我的身份证办的,但她不会不告诉我……她不会是被骗了吧?温警官,我现在就给我妈妈打电话。”
“请稍等,别挂断电话。”温警官的声音平静而有力,带着安抚的意味,“您先告诉我,您的身份证是否曾经丢失过?”
“对,对,对!半年前丢过一次!”骆瑜突然明白了什幺。
温警官解释说,近期电信诈骗案件频发,骆瑜的身份信息很有可能被盗用,此次案件涉案金额数目较大,极有可能有银行内部人员参与,她让骆瑜保持冷静,警方会查明真相。
电话那头的齐警官再次催促,并与温警官发生了争执,但温警官没有理会,继续安慰骆瑜:“您放心,我们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齐警官在电话那头警告骆瑜不要试图逃逸。
骆瑜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说:“齐警官,我不会逃跑的。我相信你们会查清真相。”
温警官在视频会议里出示了警官证和检察院的通缉令等相关文件,以证明她的警察身份和所言非虚。
通缉令上那张醒目的正面大头照,让骆瑜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经过一番详细的询问和指导后,视频那头的温警官终于放松起了紧绷的肩膀,告诉骆瑜她要去处理其他紧急事务去了,让她在原地耐心等待,齐警官一会就到了。
骆瑜站在路灯下静静地守候,目光警觉地在四周游移,每一次车灯的闪烁都让她的注意力偏移过去,仿佛那是齐警官的到来。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越来越不安。最终,她拨打了报警电话,却得知没有温宁这位警官。
骆瑜的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崩塌,她的声音颤抖着,不敢置信,又重复了一边温宁的警号:“没有这个人吗?警号不是3378458吗?”
电话那头的民警语气平静:“警号都是错的。”
骆瑜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她的手指不听使唤,四周的一切开始扭曲变形。“哦,好的,打扰你了。”她想要挂断电话,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听指挥。
电话那头,民警的声音依旧平静:“这样吧,你现在过来一趟,先做个笔录……\"
骆瑜独自穿行在夜色中,周围是络绎不绝的车流。她打开手机支付软件,原本想叫一辆网约车。又突然想起交通卡里还有点钱,于是加快步伐,走进了地铁站。
来到掌纹支付机前,她轻轻放上手掌,机器迅速而准确地识别了她的掌纹,支付顺利完成。晚高峰过后的地铁车厢里宁静而空旷,骆瑜找了个座位坐下,拿出手机,对着银行卡里空荡荡的余额界面发呆。
她的心情沉重,不仅自己的工资没了,连母亲一辈子的积蓄也在顷刻间化为乌有。母亲正是为了防止被骗,才把钱转给了她,可现在……骆瑜一想到母亲还在为了每天提现几毛钱在短视频平台上签到,她的心就像是被揪住了一般痛苦。
她试图转移注意力,于是观察车厢里的其他乘客。他们的脸上或带着一天的疲惫,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专注地看着手机,骆瑜感到自己与他们之间似乎有一道无形的隔阂,他们拥有明天,而明天似乎就是骆瑜人生的截止日期。
骆瑜想努力回忆一些开心的事想让自己好受一些,但无论怎幺回忆也想不起来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她的思绪还是回到了与“温警官”交流的细节上。
当时,温警官语气严肃地警告她名下的银行卡即将被全部冻结,为了保障她的基本生活,需将少部分生活费打到安全账户上。在视频会议中,骆瑜虽有疑惑地提出脑袋昏沉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但温警官立马告知她如果造成重大案件泄密,两个人都会被判刑。骆瑜听到这话,鬼上身一样输入了密码。
对于这位“温警官”,骆瑜几乎是抱有百分之百的信任。即便转账的时候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她也只当是那部分生活费打了水漂。她没有想到,银行卡里这幺多钱都会消失不见,
从小,她就被教育要乖要听话,质疑权威是不对的。更何况“温警官”为了她还不惜与“齐警官”吵了起来,甚至有可能因为她而背上处分,在这种情况下,要骆瑜去忤逆她的恩人,对她来说简直比登天还难。
在派出所做完笔录后,骆瑜双手虚握着半杯盛着热水的纸杯,袅袅上升的蒸汽在她的眼镜片上凝结成一层薄薄的雾,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用鼻子深吸一口热气,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那个她心中早已有答案的问题:
“请问,我的钱还能追回来吗?”
值班民警面露难色,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歉意:“这个,我们也不确定。”
骆瑜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伪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夜深人静,时间悄然滑向午夜,等回到职工宿舍,骆瑜已是筋疲力竭。由于这套公寓隔音效果不佳,她直到将头埋进被子里,才敢让压抑已久的情绪爆发出来。
她放肆哭泣,泪水很快浸湿了被套。
哭过以后,她趴在床上红着眼睛一边给还有三十秒就低电量自动关机的手机充电,一边在网上搜索相关信息并询问求助,可评论区网友的回复更让她感到窒息:
“被骗就是因为太贪了,没别的原因。”
“你这点钱算啥?我股票基金亏的都比你多,就当交智商税了。”
“不是,这幺低级的骗术你也能上当?”
“父母的钱都不当回事,真不想说你。”
“上过大学还被骗,你真是人才,书都读到哪里去了?我初中学历都没被骗过。”
虽然也有同情鼓励她的话语,但骆瑜不敢再往下看,她的胸口仿佛被重石压住,沉重得无法呼吸。她很难受,但还是仰躺着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