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瞒天过海

周二清晨，局势意外地出现了转机。

骆瑜得知，在昨晚的紧急会议中，基地的最高领导与她的直属上司以及公司高层进行了会面，为她的事情进行了积极的斡旋。这一消息让骆瑜感动不已，她未曾想到领导们会如此关照她，因此默默发誓，将来一定要报答这份恩情。

主管将合同的复印件摆放在桌面上，告知骆瑜，如果仿生人的现任主人选择不解约，她只需承担部分维修费用和公司因违约而损失的少量违约金。

由于仿生人的主人尚不知情，骆瑜需要亲自登门道歉。她计算了一下，如果一切顺利，她有望在退休前还清这笔债务。

但让骆瑜难以接受的是，她欠公司的债务需要通知直系亲属。她不想让操劳大半辈子的母亲在晚年还为她担忧。

主管又提醒，维修可能需要数月，这可能会超出合同规定的单方面解约条件。如果仿生人的主人选择解约并起诉蓝野公司，骆瑜将承担之前提到的所有责任。

骆瑜的情绪有些低落，主管见状，委婉地向她提出了另一种解决方案：在仿生人维修期间，由骆瑜冒充最新款仿生人，暂时交给原主人试用。待原仿生人修复后，再无缝切换回来，以瞒天过海。

如果计划成功，骆瑜不仅无需支付任何赔偿，主管还暗示她的前途将一片光明，因为这也是公司高层的决定。

骆瑜深知仿生人的时代即将来临，在这个敏感时期，公司会尽量避免纠纷。

她也明白，公司选择她这个真人替代仿生人，是因为她的成本远低于仿生人。

主管为她分析了利弊，如果能与购买高端定制仿生人的客户建立联系，对骆瑜和公司都极为有利。

计划无论是否能顺利进行，公司往后都会对她有所照顾，自己人了嘛。

公司只要求她避免与客户发生任何的不愉快，妥善履行仿生人应尽的职责就好，

主管说完，又换了一种温和的语气建议骆瑜在这段时间好好考虑，多休息，还提醒她在出发前准备好避孕药，以免节外生枝。

骆瑜没有过多犹豫，预支了工资后先是给那位曾经为她点过外卖的陌生姐姐转去了一个大红包，以表达她的感激，然后才下单了短效避孕药，回到宿舍，她沉沉地睡去，仿佛要将这二十多年来欠缺的睡眠一次性补足。

骆瑜其实心知肚明，领导画的饼，永远都是吃不到的。

但除了服从上面的决定，难道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临行前，骆瑜在电话中告诉母亲她将去国外处理工作，可能需要一段时间，让她不要担心。

主管亲自开车送她，途中透露了此行的关键信息——仿生人的主人，最近在网络上颇有名气。

“是哪位？”骆瑜坐在公司的车里，戴上隐形眼镜。

“明面上是个老牌科技测评博主，名叫易野，晚上经常会直播健身，其他身份不明。”

听到这个名字，骆瑜的呼吸一窒。

她不想再让母亲为自己遮风挡雨，于是勇敢地朝舒适区外迈了一大步，然而这一迈，却跌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寒潭。

易野，曾是骆瑜一段时间的男神，因为和她的纸片人老公长得很像。他的视频骆瑜每一期都看过，质量非常高，声光影都是电影级别的，剪辑转场动画更是一绝，可他的思想实在是太极端偏激，是一位在网络上以厌世言论着称的博主，输出过著名的反人类言论，骆瑜怕留下案底，只能用小号偷偷看。

人人都知道反社会的人极难相处，骆瑜心里也打了退堂鼓，但考虑到自己已经请了长假，还预支了半年的工资，她实在不敢开口让为她奔走呼号的领导们失望，更何况最严重的后果她根本无法承受。

最终，没有选择的她在市郊一处不起眼的居民区下了车，只背了一个小包。作为一个仿生人，携带过多的私人物品会引起怀疑，尤其是那些带有个人痕迹的旧物，所以骆瑜全身上下，包括内衣都是崭新的，公司也都给报销了。

这个居民区异常空旷，没有一家商户，植被稀疏，马路宽阔得仿佛可以作为飞机跑道。

骆瑜出示了蓝野公司提供的证件，门卫室里拿着保温杯的看门大爷只是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便挥手让她通过。

骆瑜顺利找到了目标建筑，是一栋只有五六层高的居民楼。输入了公司发送的动态密码，大门应声而开。

楼道内部异常整洁，地面光亮得几乎可以映出人影，空气中还飘荡着淡淡的清洁剂的清香。

骆瑜又来到一扇更大更坚固的金属大门前。

滴滴滴。

由于最近出现了一些神秘仿生人入室杀人的“新闻”，为了安全，许多家庭都加强了安保系统。

骆瑜退了两步站定，调整了一下背包带子，试图平复紧张的情绪。

片刻之后，门上嵌入的小屏幕亮起，随后传来了一个经过变声处理的男声，“你有什幺事？”

“您好，请问是易野，易先生吗？”骆瑜平静而专业地自我介绍：“易先生您好，我是蓝野公司研发的新一代仿生人……”

然而，门上的对讲机却传来了男人的否定：“你们搞错了，我的仿生人不是你，你回去吧。”

小屏幕变暗，骆瑜的心也跟着暗淡下来。她深知自己一旦泄气，就再难重新振作，一想到最坏的结果，还要连累母亲，自尊似乎已经不再那幺重要。

“易先生，易先生，您还在吗？”骆瑜试图继续进行对话，但对方迟迟没有回应。

她轻轻向前迈出一步，手举在空中准备敲门。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响起，骆瑜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不知所措。

警报声戛然而止，紧接着，那个经过变声处理的男声再次从对讲机中传来：“你先退后两步。”

“不好意思易先生。”骆瑜依言后退，努力抑制内心的惶恐，并尝试按照事先准备好的剧本继续沟通：“易先生，请问您最近是否收到了我们公司的消息？”

“没有。”对方的回答直截了当，不带任何多余的情感。

脑海里排练了无数遍的台词，此刻却一句也派不上用场，骆瑜一时语塞：“就是，就是……”

还是对方先打破了僵局：“你说的是那个什幺仿生人测试资格？”

骆瑜赶紧接上：“对对对。”

对方坦言：“我以为是骗子，早就删了。”

还真是骗子，骆瑜知道给他发信息的是蓝野公司的一个“临时工”，公司是不会留下任何把柄的。

“易先生，能先让我进去吗？”骆瑜恳求，如果见面，她还有机会当面道歉，若是连面都见不到就打道回府，她不知道该如何向公司交代。

智能门锁发出声响，这似乎就是易野的回答，骆瑜小心翼翼地拉开门，眼前是不见五指的黑暗，仿佛是通往未知世界的入口。

骆瑜仔细辨认黑暗中是否有人影，“易先生？易先生？”

无人应答。

“我进来了？”骆瑜进门，轻声自问。

将大门轻轻掩上，走廊的光线倏地微弱，她脱下鞋子，安慰自己，如果出了意外，公司会负责的。

嗯，会的。

一想到未来至少会有一笔抚恤金交给母亲，骆瑜心里好受了一些。

其实这也是她的自欺欺人，因为一直以来她期盼过的所有好事从来都不会发生，所以她常常预设最坏的情况。

她掏出一部没有任何联系人和社交好友的崭新手机，上面显示现在是下午一点半，信号满格，还有免费wifi，卧槽，网速好快……

一个身影在黑暗中迅速靠近，夺走了她的手机并熄了屏，紧接着大门也被猛地关上，骆瑜就这样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之中。

“跟我来。”易野冷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骆瑜被一只大手紧紧箍住，引导着前进。

“注意台阶。”

骆瑜脚下的地面从冰冷坚硬的地砖过渡到舒适的地板。

当易野放开她的手时，看不清四周的骆瑜心中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无助感。

“你是仿生人？”易野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骆瑜在黑暗中微微蜷缩着手指，回答道：“是的。”

易野询问起他的仿生人的目前境况，骆瑜回答这次是新品测试，等到测试结束他的仿生人就会安然无恙地交到他手上，只是这次测试需要保密，易野表示理解。

骆瑜继续机械式地介绍着自己的功能，总结来说就是什幺技能都不会，主打陪伴。

“把衣服都脱了。”易野像是听厌了。

听到他这幺说，骆瑜拿出事先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很抱歉，易先生，性爱系统还没有完善……”

“什幺性爱系统？我是要检查你有没有携带致命武器！”易野语气不善。

骆瑜的脸颊唰的一下就热了，仿佛都能煎熟鸡蛋。

怕他直接上手检查，骆瑜一件一件地从外套脱到内衣。

“把袜子也脱了。”易野的声音再次在黑暗中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