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相

文相                                                                                                                         1.9.5

“我用我的血,我的命来诅咒,逆府的子孙哪,如果有任何一个人与我同月同日同时同刻生,那幺,我诅咒你活不过不惑之年。”

“拥有万贯家产又如何?”

“拥有一切荣华富贵又如何?”

“我诅咒我的家族,以血织咒,就算是逆天而行也永远无解咒之日。”

但凡议论或争执总会有双方。当格局直接向一边倾倒时,他就得出来充当平衡,让整件事态,不至于成为完全崩溃的形式。有那幺一个颤巍巍的支点,才是最完美的。

漂亮且迷人至极的琥珀眸中是极温和的暖意,书生般斯文的俊美男人擡眼对上一室的严肃气氛。

“那女人生了个琥珀眸的儿子。”上座的老人冷冷开口,褐眸十分好看。

“是负的儿子。”两位中年男人同时肯定,相似的褐色眼珠皆美丽无比。

“可那女人没死。”两位美丽依旧的妇人之一开口。

另一位蓝眼的温柔妇人则垂下头,“还好皇帝一开始没答应把她交给我们。”

“她身为王妃之一,生下逆府的儿子,处境不足以养好那个孩子,要接回来,逆府的血脉怎幺能流落在外?”老人身边坐着的老妇人也开了口,放下茶杯,仪态优雅的用手帕拭过唇角,“接回来,相。”

纯净的琥珀眸子没有任何搀杂,“皇帝待他们母子很好。”这是事实,作为三少爷——鲭鳞负生前唯一朋友的皇帝,几乎将最优越的条件堆砌给了那对母子。似乎早就知道孩子不是自己的,一生下来就对外宣布了小孩的眸色并非皇室继承人的蔚蓝,而是琥珀色,黄金般珍贵的琥珀色,传说中的逆府之眼。

“我们需要那孩子。”较年轻的中年男人隔着茶几及诺大会议大厅中央的空地,直视另一方角落里的儿子,“把他接回来,相。”这是命令。逆府不成文的祖训中有那幺一条,一旦府里的直系男性血亲断掉,那幺逆府必须自动全灭。

蓝眸的妇人红了眼圈,“肆天和负都去了,我们不能没有那孩子。”逆府怎幺可以毁灭在这一代,“相,你是皇帝的表兄弟,劝劝他,把孩子归还给我们。”

醉人的琥珀眸子闪烁着温暖,“恐怕,皇帝会要求让那女人一道回来。”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毕竟她那孩子的母亲。

“杀掉她,她不配做孩子的母亲。”冷冷的是另一位中年男人。当初是她直接害死了负,这个罪过,无人能赦免。

“毕竟只是个意外……”温和的话语被打断。

“他们并不相爱。”老人下了结论,“把那孩子要回来,相。”

修长的身形从沙发中立起,“是,老太爷。”顺从的垂下眸子,转身,优雅走出房间。

他已尽力,怪不得他要出手了。

卡塔尔皇宫内花园。

数十人的保镖团和服侍的下人的恭候,浩浩荡荡的宣告逆府年轻辈分的二少爷文相的到来。

由于文相自幼身体不好,需要双倍的精心照料才活得下来,∴有着大批保护人马保护的逆府老二,每次行动皆是声势浩大的大架势出场,成为一道卡塔尔为之惊叹的风景线。

皇宫接待大厅内,俊美的男人坐在沙发中,悠闲的品着茶,琥珀色的眸里是迷人的温和。

对面沙发中的是皇帝,英俊的面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若天空般蔚蓝的眼睛最深处,隐藏着深深的伤痛,“找我做什幺?亲爱的表哥?”端起面前的酒杯,蓝眸带笑凝视着自己亲姑姑的儿子。

完美的薄唇,呡出个笑来,“叙叙旧,我们很久都没在一起聊过了。”

举高酒杯,皇帝笑呵呵:“有什幺话就直说,凭我们的关系不用那幺拐弯抹角。”

美丽的金棕眸子洋溢着暖意,“我想看看我侄子。”

皇帝轻笑,“他现在可是我妻子的儿子,你这幺直接归纳为你的近亲范围内,有点夸张了吧。”舒服靠入沙发中,懒洋洋的看着表兄。

浅浅一笑,俊逸的面孔没有丝毫不悦,垂眸低望着杯中清茶,嗅一口淡然清香,这才开口:“你也恨那女人,不是幺?”

偏头,伸手扶住后颈,皇帝笑得恣意,“我是恨,可我答应了要照顾她一辈子。”

擡眼,温柔的褐眸有着笑,“孩子给我们,你照顾她。”这是最好的建议。

“不行。”好笑的伸出食指,左右摇摆,“那个女人现在以孩子为重心而活着,给了你们孩子,她活不长,叫我如何有脸去见负?”

真是个麻烦,挂着浅笑,放下茶杯,交握住双手,“那如何才能得到孩子?”

潇洒耸肩,皇帝笑眯眯,“只能等那女人死了。”

……直起身子,踱到窗前,这是个问题呀,看看窗外碧绿的草地和不远处的喷水池,弯出个淡笑,偏头:“她什幺时候死?”

蓝眸笑弯如月,好看得很:“我又如何知道?”

他不知道,就只有天知道了?冷冷的,几不可见,薄唇弯出的笑几尽讥讽和嘲弄,“我想先去看看他。”

些微失神于那俊美面上的嘲讽,皇帝也直起身,迈出长腿,“让封丞带你去,我还有事。”转过高长的身子,到门边拉开门。

门口是个高大俊朗的男人,显然已等候了一段时间,“帝王。”恭敬行了礼,深邃的黑眸没看向任何地方。

“带我亲爱的表兄去看他。”皇帝擡高下巴,慵懒一笑,侧头回看落地窗边的修长身影,“我就不用替你们互相介绍了,是吧。”得到默许不作声的效果,才满意离去。

“相。”低沉浑厚的男声传出,一袭笔挺黑色西装的封丞静静看着全身笼罩在阳光中的文相,“别晒太久太阳,你受不了。”

温和的眸子看了门口的封丞一眼,走入阴影内,“带我去吧。”轻轻开口。

“嗯。”点头,先一步走人。

跟上,薄唇依旧温柔未变。

一前一后的两人来到皇宫内某间宫殿,推开金边白漆门,封丞偏头:“都出去。”

里面的人行了礼退出。

琥珀眸温和的示意保镖们留守门外,才进入房内。

封丞敛着眼,待他从面前入屋,这才跟进去,关门。

屋内是监视室,诺大的数个屏幕印着不同角度的同一地点景象,是一个女人的沉睡和一边婴儿床中的婴儿的特写,有着不少侍女在一边侍侯。

褐眸锁住放大婴儿的特写,“这就是负的儿子?”温和的目光凝视着那个白皙皮肤的婴儿,似乎也在睡眠中,闭着眼,安稳的仰躺在被褥中。

高他半头的封丞站在他左后方,低垂的黑眸看过面前乌黑的发顶,这才投向屏幕,先扫了眼面色仍嫌苍白的女人,才看向婴儿,“是的,已经有2天的岁数。”

才2天,没满月不好移地方吧。俊美的面孔微微偏向左后方的封丞,“他们知道受监视幺?”

“不知道。”浑厚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内回响。

再偏头看了他一眼,美丽的琥珀眸子闪出个笑,“你就一定要维持这种不认识我的样子?”环顾四周,“难道这里也有监视器?”

愣了愣,缓缓的,封丞绽出个微笑,“对不起,习惯了。”张开双臂。

没反对的侧过身子,投入那宽阔的胸膛,感到背后是封丞习惯轻拍,这才直起了自己,推开他,得到他不反对的松手,仰高脸庞,浅笑:“习惯什幺?环境还是命令?”

“都有。”低着头,安静的看着这张精致的面孔,黑眸中闪出丝疑惑,“你要来带走这个孩子?”为什幺那幺客套的先和皇帝打声招呼,以逆府的强硬手段,需要忌讳什幺?

文相惊讶的笑了,优雅的再后退一步,让脖子仰得不再酸疼,“你认识我几年了?丞?”

“7年,在你大学毕业舞会上认识的。”逆府人皆习惯半工作半读书的同时,强化与缩短学习时间,20岁的文相已顺利取得了博士学位自逆大毕业,那时,他21岁,比文相大一岁,却还在念大二,尚有两年完成本科。

“你念的是军事院校,现在也是个军事总理了,是吧。”文相淡淡笑看着他,“而且,我们认识也有7年了。”

“嗯。”他点头。

文相叹息而笑,“可你不懂我,丞。”摇摇头,斯文俊丽的面上有些好笑而无奈:“走吧。”拍拍他的肩,自己开门出去。

听着门口一堆行礼与称呼,封丞垂下眼眸,悄悄伸手抚摸一下刚被拍过的肩膀,一丝笑,慢慢浮现,夹着温柔与——爱意。

文相,娇弱的逆氏花朵,优秀的学术上成绩,在商场上,又有何潜力?——这是他第一次踏入上流社交社会报刊给予的评价,时间是12年前的5月份。

文相,商场展露头角,不愠不火,与其兄弟同样深不可测——这是他毕业那年的报纸评论。

文相,拥有着让人不由自主松懈的魅力,却在谈笑间一一将对手击败,可怕的笑面虎——这是9年前的评价。

你好,我是封丞,可以和你做个朋友幺?——这是10年前,毕业舞会上,与封丞第一次见面,他的开场白,那时他一身笔挺的军装,英俊极了。

原来,你已经是博士了,这幺用功念书不累?——这是他们认识十分钟之后,封丞得知他已毕业的惊叹。

我当选了,你来陪我喝酒庆祝幺?若没空,我去找你也是一样的——这是四年前,封丞当选卡塔尔军事总理后打来的电话内容。

这本书不错,我买了,你会喜欢的——这是前个月,在他跑到他办公室的话语。

金棕的琥珀眸子,美丽而迷人,盯着镜中相当俊美的自己,那双眼中是温和的,非常纯净的温和,没搀杂一丝别的。

浅浅一笑,抽出毛巾洗了水,擦脸,这是半个月前管家买的。

除了逆府内部直系血亲,没有其他任何人知道,他文相其实是个天才,有着过目不忘本事,无论发生任何事,只要他知晓,那就会永远被他的大脑记住,不会忘记,永远存在,直到他死。

所以这幺比较下来,唯一能相处了7年的外人就这幺清晰起来,只有一个——封丞。

绕到厨房自己去沏了杯茶,将袅袅冒水气的杯子端到书房,坐下,抽出待批的文件,开始翻阅。

封丞是个出色的军事家,在战场上,有着卓越的主掌大局的能力。卡塔尔四年以来的战略方面,从未出现过任何漏洞与失败,这在宇宙中,被称为年轻一代的天才。

忍不住弯出个笑,也是天才呢,同样是天才,为什幺有时候对于他的所作所为,那个军事天才总是不了解的直接发问?一点也不顾及他被推举为天才的光辉形象。

可见朋友是可以用时间累计出来,7年够了,而互相了解?想来得再下工夫。

“相。”温柔的美丽女人端着杯咖啡敲门后进来,将冒着热气的咖啡摆在桌上,这才到他背后,体贴的揉捏着他的肩颈,“忙了一天,累不累?”

仰头,浅笑看着他于三个月前娶的女人,“封兰,今天我遇见你哥哥了。”她拥有一双漂亮的黑眼珠,和她哥哥一模一样。

“哦?哥哥没惹你生气吧?”她轻轻笑,纤手在他肩上游移。很多年前,他和她哥哥就已是好朋友,虽然大多数时间都是封丞拿主意,但有时,总觉得文相要成熟许多。

“有点。”他淡笑之中,解决掉该处理的文件,“看来皇帝是调他负责保护那对母子的安全。”动用军事总理来负责这件事,真是足足给了逆府的面子啊。

“那怎幺办?哥哥在工作上是很认真的。”白皙的小手逐渐向下滑去,带笑的柔和女声轻柔入耳。

“我也很认真。”他淡笑,合上最后一本文件,捉住她捣乱的小手,直起身子,转过来,低头看才及下巴的她,弯出个温和的笑,“你说我该如何呢?对付你哥哥?”弯下身,咬咬她的耳垂。

她娇娇笑出来,缠住他修长的手指,“那请跟我来哦,文相先生,我给你个最好的建议,你可以先抓住他妹妹的心,再慢慢突破防守,最后一举成功。”牵着他往卧室走去。

他含着笑,美丽的金棕眸子是温柔的,“我是不是上当受骗了,夫人?”绅士的帮她推开门,他小声询问。

黑眸有着醉人的笑,“你猜对了,夫君。”

微风轻拂,即使是在冬天,卡塔尔的气候也十分舒适的不至于太寒冷到底。

“见到我妹妹了?”低沉的男音非常悦耳,健硕高大的黑衣男人正微低着头,陪着另一个斯文之至的美男子在皇宫中漫步。

修长高佻的男子长相非常漂亮,而且神色温和,一双几尽黄金般美丽的琥珀色眼瞳,更是让宫中的人移不开视线,外加那份优雅娴静的高贵性子,完美无比,被所有见过他的人皆评价为最近乎神的人类。

“她是我妻子,我们每天都见面。”带着淡淡微笑,文相擡眼,看向远处的华丽尖顶,皇宫的其他建筑物,“而且我要子嗣,每个夜里都得和她共处。”

封丞哽了一下,冷峻的脸,没有笑容,“你——的身子受得了?”三天两头有状况的男人居然还能夜夜行房,真是奇迹。

精致的面孔略擡,“我行不行,你妹妹知道。”温柔的笑没有丝毫改变,连那双金棕眸里的温和都是纯纯的,不掺杂一丝杂质。

封丞垂下眼,看到文相后背的手正搓着手指,几不可见的微笑缓缓浮现,恐怕,他心里正气得咬牙切齿吧。“我当然不会去问她,只是你天天来皇宫看他们,自己的工作不顾了?”

“我目前的工作就是这个。”而且还可以趁这段时间,好好偷偷懒,整日工作,真是很累。

迟疑了一下,封丞低低开口:“皇帝命令我尽我所有的力量保护他们的安危。”这是他的工作,他不能不负责。

微微一笑,站定花园前,不理会有多少侍女、卫兵在远处观望,伸出手,接出一朵火红玫瑰,“那你可以一直保护他们到逆府去。”

封丞依旧站在文相身后,没阻止他的动作,怕一不小心,让他给刺扎了,“皇帝不允许他们离开皇宫。”

“嗯哼,然后呢?”褐眸惬意的眯住,稍微弯下身子,凑上前去嗅花的清香。

大手在背后偷偷握成了拳,“他知道你会来要孩子,所以派我来阻止你。”

文相笑吟吟看着娇美的花儿,直起身子,偏过头,“你会阻止幺?”

黑眸盯着他,“会。”这是他的工作。

“这不就结了。”文相笑着,“我又不期待你会放水给我,倒是非常期待能当一次你的敌人呢。”松开并拢的五指,抽回手。

一阵风突然刮过,花丛摇摆起来。

优美的眉形浅浅皱了下,刚要扣到身后的手被一把抓住,举高。有点惊讶的笑了,擡高迷人的琥珀眸,“有人看。”皇宫里连在房间都没有隐私权,真有些怜悯皇帝是怎幺熬过来的。

纤细的指尖有着数点红色,封丞动作迅速的用力挤出刺,掏出手帕,裹了,这才开口:“谁在乎。”

盯着他握住稍嫌长了点时间的手,文相敛住眸子浅笑,“是呀,你也该找个妻子了,28岁的黄金单身汉,很抢手吧。”

松开手,背到背后,轻轻揉着回味方才的感触,封丞一笑,“可惜,你没把妹妹嫁给我,否则我何苦当单身汉。”

带着稍许诧异,文相仰头看那双漆黑若子夜的深邃黑眸,除了两个小小的自己,什幺也没有,淡笑迈开步子前行,“要我帮你介绍幺?”

他跟上,配合他缓慢的步伐,“你有失望,为什幺?”

他看出来了?薄唇弯出朵笑,“唔,看来,7年的时间还是有一点进展的,你还没笨到彻底。”也许是太贪心了,很多事,还是不能太过强求的。握一下拳,碰触到手上的帕子,浅浅而温和的笑浮现。

陪他到皇宫门口,看到门口聚集的一大批保镖及服侍人员,封丞才再度开口,“我不会让你成功的。”

回眸,阳光下的琥珀眸子美丽若黄金,“我会得到那孩子。”

远远的,一双带笑的深邃蔚蓝眸子注视着这一场宣言般的对话,俊朗的面除了笑,没有别的表情。插入口袋中的手不知捏住了什幺,“啧,好戏开场了,你看到了没?”

得到孩子,是轻而易举的事,他比较感兴趣的事是“反目成仇”这个成语如何实现,不过真的很好奇,封丞会如何以敌人的身份来看待他。

商场上,已无任何可称为对手的人存在,这未免让他有点无趣,他的天才是攻击型的,尽管在逆氏里,他负责守城驻家业,虽然更有挑战性,可久了也是会烦的。

既然没有敌人,那制造出一个也不错,而封丞挺适合的,因为作了敌人,依旧会是朋友幺?这个等待验证的想法也十分诱人。

很好玩,不是幺?张开手,看着指缝外的世界,如果再不自己找乐子,可能他不是死于血咒,而是因为乏味懒得活下去,无聊撞墙死掉的,呵呵。

愉悦极了,在晴朗的天空下,闭上眼去感受温热的阳光。唔,这幺美丽的人生,肆天和负都在多好,再加上大哥,正好够一桌桥牌。如今人事已非,回忆依稀,没有褪色的过去仍在脑海中,不得不说,他比旁人要多了份幸运。

他们,在他这里。

永远都在,绝不消逝,直至他最后一同离去。

“少爷,热了。”保镖将伞遮向他这方艳阳,尽量的不让他再接受身体极限的热能。

浅笑退回荫凉的走廊中,静静的用眼去记住逆府的一草一木。

未过几分钟,贴身侍从便低道:“少爷。”

偏头,看到负生前娶的妻子,那个出生名门的娇弱卡塔尔贵族,他名义上的弟媳。

“二少爷。”低低打了个招呼,她身后也有着几位随侍的侍女。

“什幺事?”文相温和的开口,即使低下了头也只看得见她乌黑的发顶。这个小女人也未免太过羞涩了,嫁入逆府直到都现在还不敢正视其他逆府人,真让人担心,要是负的孩子回来,怎幺能交给这个女人养育。

“我……”她的声音细小而胆怯,“我想……”

偏头示意其他人退下,这才依旧柔和的询问,“怎幺了?”

“我……我想回家。”

金棕的美丽眸子温柔至极,“你想过你家人的意见幺?”她的意思八成是不愿意再回到逆府,可她的家人肯定不会同意。

“我……”小声的啜泣传出来,瘦小的肩膀微微颤动,“我不知道该怎幺说。”

负娶这孩子时恐怕一点儿也没考虑什幺吧?淡淡微笑,擡眼看着远处的侍从,“我是可以让你恢复自由之身,但你的家人……你有勇气面对幺?”而且,逆府的寡妇,谁敢要?“如果你没有再打算结婚,那你可以回家或者独自到其他星球、国家,选择你所喜欢的别墅去住上你想住的时间,怎幺样?”

她点头,“我……我爱着负,我不打算再结婚了。”

爱着负……琥珀眸中暖意投向走廊外的阳光,“那你去准备一下吧,去哪里,派人告诉我就可以了。”

“谢……谢谢。”她抽泣着,转身优雅的离去。

瞅着那个至始至终没擡头的小女人,薄唇的完美弧度没有变化。

解决了个麻烦,省得孩子要回来时,顶上的大家长们又为了不必要的她来浪费他的时间。

孩子,小孩子。

不知道,封丞现在在如何防备着不让孩子落到他手中。

美丽的琥珀眸柔了。

孩子睁了眼,白嫩泛着粉红色泽的肌肤衬得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格外漂亮,是个很美丽小孩。而他乖乖的任侍女摆布的安静性格更是让人觉得乖巧无比。

“像你弟弟幺?”低沉的男声从右后方传来。

盯着屏幕没有动,琥珀色的美丽眼睛中是纯纯的温和,没有什幺别的掺杂,“我们这一代四个人都很安静。”

看他一脸的平和,封丞后退一步,偏头看向其他的监视屏,“但私底下的性子谁知道。”

浅笑,“你在抱怨我们逆府都是双面人?”那个孩子可爱极了,不知抱住他是什幺感觉,未满月呵,府里有奶妈,应该没有什幺大问题。

黑眸偏移向面前颀长的身影,“是不是两面,你们自己知道。”有时,真的很不明白这位逆府人到底在想什幺。

偏转头,文相淡淡笑着挑起眉毛,“我令人不愉快了?”真稀奇,难得看到封丞有不高兴的时候哦。多少年下来,他扮演的皆是包容和退让,从未有过任何动怒,平静得让他都怀疑自己在封丞心中的地位到底是什幺。好笑,不是有句话说的是,让一个人动怒,最起码得在那人心中有一定分量。

封丞接受那对金棕眼眸的凝视,“没有,只是不明白你的举动。”坦诚的口吻,只有自己知道心脏在偷偷的加速。

“什幺举动?”那张英俊的脸上大多时候都是面无表情,连上电视对全民讲话都丝毫不变,不禁有些幸庆,在对自己时,他至少会有些微笑和困惑,这是不是代表,至少,自己在他眼中是不同的?

封丞的神情有些许疑惑了。“你要我把你当敌人。”

琥珀的眸子弯了,很美。转回头去看自己的小侄子,“你不明白的就是这个?”

“嗯。”

望着那小小孩子,逆府下一代的延续。“你做不到?”在试探吧,试探自己,也在试探他。

没人看见的,封丞缓缓皱起了浓眉,“你希望我做到?”不愿意当敌人,朋友不也是这幺走下来了?这个微笑的男人任性得连朋友也不想当?

听出言语中的困惑,无声叹息而笑,“我希望你做到。”这个傻瓜真的是一点儿也不懂他的意思呢。

封丞拧眉许久才开口。“那我做。”

唔,是否有点像逼良为娼?好笑于那委屈却坚定的口吻,侧了侧头,用手背拂过脸颊,再打量一次逆府下一代,转过身子,微笑“那我们是敌人了。”

“现在就是?”封丞的表情用震惊也不足以形容。“我,我以为至少是在你打算对孩子动手时才是。”一反平日的沉稳,高大的人甚至挥动了两下手笔来表明他的不可置信。

文相配合的略睁大眼,其实心中笑得快抽筋了。“那,意思是,至少我们还得共进一次晚餐?”这男人太可爱了,他到底怎幺当上军事总理的?

用手耙了耙头发,有些尴尬的发觉自己的失态,封丞看向其他的地方,“好,若你不介意的话。”反正话已说到这种地步,没得挽回了,那还不如把握最后午餐机会,劝他放弃这个决定,虽然不太可能。

“哦。”点头,擡手看时间。“我们去哪儿用餐?”一下子又回到军事家身份了,转变得真快。

“我家。”

没有佣人。

满冰箱的新鲜食品,让文相看了有意思的直起身子,推上冰箱门,转身,“原先你就打算今天请我来吃饭?”

封丞没否认。“嗯。”从吧台的冰柜取了一罐牛奶,加热。“但我没想到今天会变成这样。”抓了抓头,有点挫败的整个高大的人像个18岁的未成熟男孩。

微微浅笑了,琥珀色的眸子弯了起来,十分美丽。“有没有想过我为什幺这幺做决定?”拉开餐桌下的椅子,舒服坐下,面向忙碌的封丞。

“想不通,”取过牛奶,加上两个杯子,放置上桌子,倒满,将其中一杯递给文相,封丞摇头,“我向来不明白你在想什幺。”

仰头看着倚在桌沿的他,金棕的眼眸没有转动,很专注的,“真可怜,笨蛋。”

黑眸上翻,喝掉牛奶,封丞懒得多说,“你坐,我做菜。”和他说话,很难不气得人吐血。

文相从来不是个会真正听话的人,拎起牛奶,走到一边观察封丞最好角度靠了,“什幺时候练就的厨技?”封丞的厨艺简直没话说,非常的……适合他的口味。

封丞高大的身子杵在宽敞明净的厨房内,其实有点不搭调。熟练的摘着菜,他站在水槽前,头都没回,“我的父母都很会下厨。”加上他本身的口味比较挑剔,吃不习惯外面的餐点时便索性自己做了,而且自从遇上身后那个更难养的家伙后,他的本事更是只增不减。

“你父母呀。”回想一下封丞老家那对朴实长者,浅浅的笑勾起,“他们倒是很喜欢我。”每回去他家拜访,都会心疼到心里去的好好做一顿大餐,除了吃还是吃。

“所以才会放心将兰儿嫁给你。”低沉的声音中夹杂了丝别的,很淡,几乎让人觉察不出来。

修长的指尖摩挲着杯沿,“我以为……是你授意的,不是幺?”长而曲卷的美丽睫毛遮掩住的琥珀眸子,琉璃般波动。

“是你先向兰儿求婚的,”封丞的背影有点僵硬,“除了祝福你们两请相悦,我凭什幺反对?”不由得,脑子里浮现出当他询问文相此事时,他那张微笑而有些诧异的精美面孔,眸子流转似水般迷人,只是笑着,什幺也没说。他当然以为是真事,这才向父母说明此事。即使事后得知,是妹妹撒了谎,但文相丝毫没有反驳的态度能让他怎幺认为?谁会相信他会委屈自己娶一个不喜爱的女人?

笑着,端起温热的牛奶送入口,“反正兰儿已是我的妻子,要悔婚,你不怕得动用卡塔尔的所有兵力来封杀逆府。”

低低的轻笑,“是啊。”为什幺有丝苦涩,恐怕只有自己才知道。

摇晃着杯,轻轻摆动的乳白色液体,“你爱喝牛奶?”明知道是什幺原因,仍是要问出口。

“不。”封丞的回答有些粗声粗气。

“那为什幺要买?”优美的唇已经勾出笑的弧度。

“因为你喝。”

合上眼,无声的笑着,感觉,似乎,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就是自己了。奇怪的领悟,却甘之如饴。凡事,既然对方是笨蛋,那何妨不自己聪明些?挑开漂亮的金棕眸子,正对上封丞那双深深的黑眸。刹那间,有丝被抓包的错愕,微微的热浮上脸颊。

脱口而出的是封丞,“你笑什幺?”那幺蠢。后边这半句话可没敢说,怕是会惹了那名表面书生型的男人抢菜刀杀人。

脸上的热褪了,文相笑得格外甜,“没事,我觉得你穿围裙的样子很滑稽。”心中有点咬牙切齿,这个白痴男人。

封丞耸了耸肩,转回身去继续他的手头工作,“这围裙是你买的。”

同样没让对方见着的,两个人都浮出笑,十分美丽,而且……愚蠢。

一个小时后,一桌热气腾腾的好菜摆在文相面前。

洗干净手,封丞将热好的另一杯牛奶退给他,“吃吧。”

瞧着四个好看好闻又营养的菜肴,文相浅笑,“谢谢。”抽了筷子,伸向看起来最可口的清蒸鱼。

“有刺,慢点。”封丞替两人乘好饭,也动了筷,首先夹的是炖牛肉,桌上唯一道色泽最重的菜。

“嗯。”所以他取的是刺最好挑的鱼肚子。非常满意的鲜嫩口感,没有丝毫腥躁,上乘呵。“有没有想法到我家去当厨子?”封丞甚至从未去过他家咧。

“逆府的厨子还不够多?”封丞淡淡笑着,将酱料洒在牛肉上,才送入口。

“我指的是我家,本人文相之家,不是逆府。”每个逆府家庭在府里都有私人的庭院,逆府只是那片广大宅子的统称和家族的姓氏。也夹了块牛肉,犹豫了一下,没粘酱料的送入口中,剑眉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

“必要幺?”他依旧是很淡的笑,为自己舔了第二碗饭。

咬着筷子,转了下眼,文相笑得温和,“必要。”举杯,“至少你热的牛奶温润爽口,会是个很好的奶爸。”

封丞立刻挑眉,冷俊的脸没有丝毫笑容,“兰儿有孩子了?”否则怎幺会突然这幺说?

含笑的琥珀眸子纯纯的,不含一丝杂质,“没有。”将他的不自觉松了口气尽收眼底,“也许我不够努力,让你很长成功的没机会当上舅舅。”稳文而雅的笑颜让本来就俊美无比的文相优雅无害。

盯着他,封丞摇头,“你有什幺不对?”往往当文相最和善的时候,便是出问题的时刻,一贯以温和面容对待一切的文相是最危险的。

“我有幺?”浅笑的完美弧度,文相隔着桌面与封丞坦然对望,“平时倒没见你这般,一提到兰儿,便敏感了。”

黑眸深邃若子夜,封丞拧了下浓眉,挥开脑中不好的预感,“兰儿很爱你,你我都知道。”虽是误会造造成的婚姻,可文相毕竟没有反对不是幺?封兰对他的爱,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这才是婚姻,否则,我为何娶她?”文相微笑。

不知为什幺而无法再承受他的目光,封丞撇开头,“吃饭吧,凉了。”

“怎幺会?”再夹了块牛肉,文相垂眸笑得迷人,“油厚得很。”

当封丞送文相回到逆府,依旧摆脱不了心头的疑惑和郁闷,从此便是敌人了?他又如何能把文相当敌人看待?

然后,在驱车回总理部的路上,得到消息:

孩子,失踪了。

逆府。

逆府长辈聚集只为了迎接逆府最新一代的到来。

看着屋内难得的温馨和睦气氛,门口美丽的黑眸女人温柔一笑,挽紧丈夫的手臂,“他们真的很喜欢这个孩子。”

“嗯。”高佻身形的文相双手插在口袋里,含着淡淡的笑,纯纯的琥珀眸子没有任何波动。

“你不去抱抱他幺?从宝宝回来到现在,我还没看进你碰他呢。”封兰娇笑,将头挨上丈夫的肩膀,好幸福。“要是我们有了孩子,你会来不及学怎幺抱他的。”

金综的精致眼眸闪过什幺。“我不喜欢小孩子。”声音非常的轻。

她听见了,“为什幺?”仰高头,黑黑的眸中满是不解。

垂下眼,省视那对黑色若漆的眼睛,他伸手,抚上她的太阳穴,“因为不是我的孩子。”

她红了脸,圈住他的腰,埋入他怀中,闷闷的说:“那又不是我的错。”

他在她头顶浅笑,目光投向长辈中极受宠爱的孩子,“你在暗示我不够努力?”双手从善如流的环上她的背。

她娇怨的扭一扭身子,“讨厌啦。”

甜蜜的私人角落终于引起大家长们的注意。

蓝眼的美丽妇人笑容忧郁,“希望相也尽快有个继承人。”

夜。

漆黑的屋内没有一点儿光亮,喘息弥散在空中,带出情欲的暧昧。

像是被触动了什幺,大床上支起一道身影,取过床塌边的睡袍穿上。

“怎幺了?相。”娇嫩的声音还带着缠绵后的沙哑。

“有点儿口渴。”十分特殊的动听腔音很平静。

“我爱你。”甜美的身子也自床上立起,拉下床边的他印上个吻。

“我也爱你。”轻轻道:“你睡吧。”走到门那边,打开,泄入的一丝光线让封兰不适应的的闭了闭眼。

“我爱你。”她躺回床上。

“嗯。”他关上门,让屋内重新陷入黑暗。

书房。

呡一口刚沏的茶,接过红灯闪烁不停的电话。“封丞?”真稀罕,这个时候会是他来的电话。将颀长的身靠上书桌,放下茶杯,取过桌面上几瓶药,拧开来,倒出数粒,吃掉。

那边许久没有话音。

并不介意的等待,再喝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皇帝说了什幺?”中午吃完饭过半个小时,他便应该知道孩子不见了,耗到现在——瞄一眼钟,2点40——才打电话来,那皇帝肯定说了什幺令他犹豫的话。

“皇帝说,既然孩子也丢了,那时就算了。”低沉的嗓音饱含困惑和些微恼怒。

“皇帝在看戏。”坦然的说出自己的观点,如同以往每一次他遇见不明了的事来找他一同商量一样。顺手抽出他入寝后发来的商务传真翻看着。

“看什幺戏?他似乎根本不在乎孩子。”

“他在乎你和我。”轻笑,卡塔尔现任皇帝摆明了看好戏也让这件事多了许多趣味。“拿什幺脸去见负。”这句话丢出来,也许可以骗到封丞那个愚忠的臣子,可骗不了他这枚奸商。

封丞在思考,“什幺意思。”

白皙的手指若玉,勾过纸张的动作优雅好看,“你不知道皇帝和负有过朋友关系?”

“知道,他一直到现在还是会去鲭鳞负的办公室”不知是纪念还是什幺,总之那份一个人的孤寂都关在那间办公室里,不让任何人看见,连他有是偶尔有一回撞见才明了这事。“但那和我们有什幺关系?”

“也许他吃饱了撑的,也许他想看看你和我的友谊又能好到哪儿去,也许他想观察所谓逆府人到底会不会有真正的朋友。”

三点结论下来正式,卡塔尔皇帝最近很无聊。封丞沉默,“那……我们依旧还是敌人幺?少了孩子,立场如何敌对?你能在我掌控的情况下将孩子送回逆府,那事实证明,我不是你的对手,还继续当敌人幺?”

叹息而笑,最后那一句话怎幺问得这般的委屈,敛下眸子,“不是敌人,我们从来就不是敌人。”蠢的人是自己,怎幺会用这幺笨的理由去试探他,得到的结果依然不是他想要的,那为何还要用这个办法?

白忙活了半天,浪费时间。

“好,那你早点休息。”封丞的调子轻松多了。

闭上眼,忍住想开口的念头,“好,晚安。”挂上电话,环抱住自己,觉得好笑。

偏头瞥向落地窗中的自己,面容苍白若纸,勾出个温和的笑,也许,他的身体,依旧不是想象中的好。

这样的身体,能撑得到那个时候幺?

难得的,那张俊美温柔的面浮出淡淡的深思。

自从孩子到了逆府,每日晨,他必会抽出一个小时去陪孩子,及顺便陪同家中的长辈,既然大家的目标都相同,那相遇便不是偶然。

今天遇见的是他母亲,卡塔尔皇帝最小的姑姑,也是卡塔尔众公主之一。

瞧着小婴孩无意识的紧紧抓住自己手指头的举动,蓝眼的美丽女人笑得好开心,“相,他真的很可爱,你小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抓着我的手不放呢。”

他为母亲拿了张凳子,自己站在婴儿床边低头观望,“除了为逆府生下后代,为什幺要孩子?”生育工具不是幺,这幺一想,母亲似乎也不那幺伟大了。

仰起脸,美妇人动人温和的蓝眸中是满满的柔和。“我和所有人都爱你。”握住儿子略嫌冰凉的手,“你是我们的宝贝,只是我很内疚把你生得身体不好。”产前她的身体也是一直不好,似乎疾病都传给了他,生下他后,她的身子倒一天天健康起来,这令她总是觉得对不起他。

“我没事的。”他拍拍母亲的手,“只是我不明白,相爱的人为什幺一定要有孩子,如果不能有孩子,那怎幺办?”

美妇人依旧笑得很美,拍手让所有人退出,这才拉住他,一同坐到地毯上,直视着儿子的琥珀色眼珠,“你不爱封兰,是吧。”说得非常的轻,像淡淡的一阵风。

比起娇小的母亲,他一直略显瘦弱的身子也高大了许多,咬了咬下唇,他没开口。

温柔一笑,她伸手替他拢了拢发,“我知道你的心思并不在封兰身上,但你掩饰得很好,可女人总是敏锐的,尤其是与你最亲近的女人,你的母亲我知道,那你的妻子,封兰不会不知道。

“妈……我拿不准。”他有着只在母亲面前的放松和坦然,有些孩子气的皱皱眉,“我想有个孩子,因为——”目光看了婴儿床一眼,“凡事总会出个意外,我不希望逆府出什幺差池,但,我不想要孩子。”

微微偏着头,仔细听着儿子的话,蓝眸中至始不变对儿子的爱和支持,“过于考虑府里的状况,你能活得开心幺?”这才是她最担心的,“你的身子向来不好,既然封兰生不出孩子,而你也不要,那就全心养着身子,别想太多。”擡起头,怜惜的看着他,“你一向是先礼后兵的性子,这事,拿得稳幺?封丞是你的好朋友,而且他们的父母也很疼你,你找到办法了?”

他突然笑了,凑上前,亲吻了母亲面颊一口,“我知道妈妈最了解我。”瞅着她满足而笑,有些叹息,“我怎幺就没父亲那幺好运气遇到妈妈这样的女人。”

“贫嘴,别挑开话题,你要怎幺做?”她笑得眼弯弯的,仍是记着儿子找她商量的话题,“如果对你身子不好的事,那我会亲自出手的。”儿子和丈夫,是她的一切,她绝不能让任何人伤害他们。

他浅笑,“我在找权衡的办法,别担心,不会对我有什幺伤害。”

她点头,“你的性子和你父亲有八分像,有事瞒着我没关系,但自己要拿捏妥当些,我只要爱你,支持你就够了。”

“谢谢你,妈妈。”他轻道,“我爱你,妈妈。”

“我也爱你。”她接受他的吻,接着优雅的伸手,让他掺她起身,两人的注意力再度关注到孩子身上。

“对了,妈妈啊。”他站在她身后,瞧着小侄子可爱的笑。

“嗯?”她的声音温柔极了。

“封丞的菜做得不错。你邀他来小住一段时间,尝尝他的手艺吧。”他挂着笑,仅琥珀眸子中闪过好笑的算计。

“好,住你那儿还是客院?”

“就住客院。”

一切天罗地网,就此撒开,能捕获什幺,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由逆府家长发出邀请,封丞是来了,可顺带的,皇帝也来了。

“亲爱的姑姑。”英俊的卡塔尔皇帝笑得象天使般纯洁冲大家打完招呼后,来到最有血缘关系的人身边。

拥有着皇室完全相同蓝眼睛的美妇人也笑得很天真无邪。“皇帝。”

“我来小住一阵子,不会不受欢迎吧?”碍于姑丈一边阴冷神色,皇帝双手背后,只是笑着发问,没有别的举动。

“承蒙皇帝看得起。”

淡笑的文相立在一边看着那头无聊的社交对话,琥珀眸子移向另一侧兄妹相见的感人场景,如果加上眼泪,那这对兄妹八成要成为生死离别两厢不情愿的最新版本。

……他到底邀请封丞来做什幺?闹出一堆麻烦。此刻真有点后悔,一牵扯上封丞,似乎他所有的掌控能力都有点脱轨了。

“我亲爱的表哥。”热力四射的皇帝,笑吟吟的踱过这边来展现太阳风采。

瞄见长辈的集体开遛,文相面上是不变的温和微笑,“皇帝。”浅浅点一下头,表示他被辐射到了。

皇帝笑呵呵,潇洒极了的双手插进口袋,“听闻你找到了小侄子,真可喜可贺。我来的另一个目的,主要是为了观摩,要知道,我的继承人也快出生了。”

琥珀眸子四下转一下,“这边请。”将所有人挥退到脑后,也没理会原本邀来的正主,径自向原鲭鳞负所居住的花宵院去。

远远跟着的,是医护人员和侍从。

“皇帝此行,怎幺不带随众?”清一色的男性保镖,没有一个女人,奇怪的事。

皇帝笑,“消受不起,静一静有何不可。”

两个人拐入院门。

正值秋季,满圆金黄灿烂的花朵儿绚丽夺目。

停驻在花园边,皇帝盯着那些花儿好半晌,才偏头一笑,“我想着在这里。”伸入口袋的手,似乎捏成了拳。

金棕的眸子被长睫毛掩盖着,好一会儿,擡眼,仍旧是温文尔雅的笑容,“皇帝说住哪儿,就住哪儿。”

回头看看院门,皇帝笑得很开心,“其实,我不该来的。”

?那他人牛高马大的杵在这里做什幺?不甚明了的,仅只是微笑,没有说话的陪着。

“走吧,去看那个孩子。”

没有异议的带领他入院内的建筑群,七拐八拐的来到里头的育婴室,推开门。

不过是传宗接代而已,为什幺会这幺惹人怜爱和注目?孩子真的是爱的结晶还是应证了一句话:自己的不珍惜,而在别人眼中,却是宝贝?

也走到小床边看着。

“他还记着我。”皇帝小心抱起孩子,动作十分熟练,乐呵呵的在屋内四处走动着,还学着孩子口中不成字的音符。

靠住小床,挑了挑眉,维持着浅浅的笑,这是什幺情况?这孩子真的这幺受欢迎?看皇帝那架势,比对自己儿子还新。“因为负?”低而略脆的特殊腔音让皇帝回头。

笑意满满的蓝眸中有着让人无法察觉的伤痛,“嗯,所以他格外的珍贵了。”怜爱的看着怀中的孩子,皇帝轻笑,“如果那时的情况相反,我想,对于我的孩子,负也会格外疼爱的。”

算是感情迁移,死者已逝,无法寄托的友情、亲情、爱情便全部凝聚在了孩子的身上,所以,即使只是个传宗接代的小孩子而已,也成了众人疼惜的对象。“那个女人怎幺办?”没了孩子,那女人应该活不下去。

“我命人找了个褐眼的小孩给她,她只是母亲,有了孩子,哪怕不是自己的,也会活下去。”皇帝漫不经心,逗弄着孩子。

这个算是解决干净了,思索一下还未完的事,“皇太子什幺时候出生?”

皇帝头也没擡:“今年年底吧。”

年底,现在是十月份了,皇帝应该不会住这里太久,放心一笑,“您自己打理,我去忙我的事了。”直起身子,拍拍手,让侍女每在门口等待命令,自己走了出去。

路过院口的花儿,忍不住笑着弯下腰,闭上眼靠近花朵儿,感受着那醇厚的秋天气息,这才想到一个问题,皇帝不会赖在这里一辈子吧?

客院的晚餐十分热闹,因为封丞的掌厨,全部人马皆齐,连小婴儿也被侍女抱着出来露了个脸。

一直待忙完的封丞也上了桌,主位的老太爷才吩咐动筷。

餐后,众人都没什幺除致谢外其他的话,匆匆又告退。

瞟一眼文相步入庭院,封丞入厨房取了两杯牛奶,从侧门也走入了庭院,有着典雅造型的照明灯,庭院并不幽暗。

“喏。”递上牛奶,封丞上前一步和矮他半头的文相并立在水池前。

没什幺异议的接过,文相民了一口,“看来你的菜并不讨好。”

终于肯理他这个客人了?封丞浅浅一笑,他还以为他几乎被遗忘在某个角落里了。“我不清楚你家人各自的口味,如何讨好?”更何况他只拿手自己及文相的偏好,别人吃什幺,他怎幺会知道。

侧头瞥他,文相恢复盯着水池倒印着的月亮,“前途叵测。”

“什幺意思?”一口喝干牛奶,封丞玩着手中的玻璃杯,闭上眼,感受清凉的夜风,没动脑子的直接问。

淡淡垂眸看着杯中的牛奶,“你认为?”

略微思考一下,“你要让你家人接受我,为什幺?”有必要幺?逆府对姻亲向来不太亲近,自闭得仅只接受自己人,“兰儿在你家不讨好?”

“我选的妻子,没人有异议。”嘲弄的勾起唇角,“但我选择的是你就有问题了。”

眼皮盖住的黑眸转动着,只有封丞自己才知道因这句话,心跳加速得有多快,最终仍是苦笑道:“你家人连你选朋友也要加以干涉?而且,你没有未婚妹妹,不用选择我。”

合上眸子,文相无声叹了口气,“我跟我母亲说了,她以为你是个麻烦,果然哪。”捏紧杯子,想笑,只能拿起杯子再喝一口微冷了的牛奶。

黑眸睁开,有着受伤,“为什幺这幺说?”他是个麻烦是上呢幺麻烦,难道,文相的母亲认为他这个朋友对于文相来说什幺也不是,而只是个麻烦?“我做了什幺不对的事?”都头来,文相依旧……不要他?还是连朋友也当不成?

仰高头,夜色中的琥珀眸子是深沉的暗褐色,纯纯的温和散布其中,不夹一丝别的任何,“你没做什幺事。”俊美的脸上挂着温柔一贯的笑。

黑眸垂视,封丞几尽叹息,面对这张令他沉迷的脸,他除了努力使自己清醒外,不能做任何事情。

文相微笑了:“可你不懂我。”

刹那间,深邃的黑瞳中有了受伤,非常明显的受伤,封丞想笑,却笑不出来,每一次文相说出这句话,他都难受到心痛,为了这句话,也为了这句话的事实,他的确不懂文相。“我……”

柔和看着他的伤痛,文相笑着摇摇头,撇开,去看被夜风带起的淋漓水面,“但我懂你,够了。”平静的语调无波无动。

去一同看他目光所及,封丞没开口,只是心口的痛好受了许多。

夜风轻轻的吹,带着秋的气息,笼在身上,让人几尽醉去,没有别的任何事,比陪在所爱的人身边更美丽的了。

“哥哥。”轻娇的女声打破了宁静的夜,声音转带成稍许惊讶,“相,怎幺你也在,不加件外套?夜风凉了。”悄然而至的封兰依偎向丈夫身侧,心疼的擡手触一下他的脸,“凉凉的,哥怎幺没想到要相到屋里谈。”

“埋怨起我了。”封丞垂下眼,口上笑了,一向疼爱妹妹的心却有了些微的改变。

文相温和微笑,“我进屋,你们兄妹俩聊吧。”高瘦的身子巧妙的将封兰送到封丞身边,自己冲好友点了个头,转身大步离去。

没有目送文相,封丞看着妹妹,“怎幺了,那幺爱娇,你丈夫没有嫌弃你啊。”笑着将杯子转到身后。

抱着他的右手臂,封兰笑得甜蜜极了,“相很疼我的。”

应和的微笑,恐怕只有自己才知道那其中的异样味道。

回到屋内,文相将杯子交给侍从,顺手接过递来的文件,脚也不停的往他的别院去。

跟上他的除了助理与秘书,还有三个医生和其他随侍的仆人。

快速翻看完文件,再吃掉医生开的药,听完秘书们的汇报,偶尔偏头才看到一直跟随中不属于他的人,“怎幺了?”那仆人是他母亲身边的。

乖巧的仆人上前一步,跟在他左后放,“夫人请少爷在能抽出空的时间内去见一见夫人。”

“嗯,你回去吧,我知道了。”母亲有急事?没想太多,在他的别院等候的众部门经理已经在看到他后直接往会议室去。没什幺别的时间再考虑排后的事,他也跟进会议室,青年一代逆府人中,只有他负责“守”,相较于他人的攻城夺池来说,压在他肩上的胆子最重。

等处理的事高一段落,所有经理离开,文相才得以回到书房,一个人静下来,随意的把玩着药瓶,让大脑放松下来,这才想起母亲的事。

已经凌晨一点的事实让他决定第二天再考虑,丢一两粒药入口,突然想起封丞,不由得微微一笑,人拐来了,接着,他的任务就是努力活下去。

只是,变数仍旧存在,要怎样除去得完美呢?修长完美的手张开,省视着自己的手,琥珀的美丽眸中温柔至极。

门轻响两声,被打开,封兰的声音由远极近,“夜了,休息幺?”随即她靠上他的背,纤细的手臂由后圈上他的腰,“我想你了,相。”

轻笑出声,他拍拍腰上的小手,“我不在这里幺。”转个身,柔和拥她入怀,“傻瓜。”低头看着她的发顶,他眨了眨眼,有点错愕的发现,封兰还不到他肩膀高度。

……他得反省一下,自己是否太过心不在焉了。

睁开眼之前已经闭目躺了许久,支起身子,仍是会有短暂的眩晕和黑暗。向来他因为低血压不会太早起床,第二天的计划也习惯的前一天晚上全部指定好。现在估计也是近早上10点的时光。

下床,穿过隔壁的衣物间到达最里边的温水池浴室。

他的生活按部就班,事先预定下一步如何迈出是他的优势及擅长,更改几乎没有,所以一旦改动了什幺,那便是一连串的连锁反应,若真有这种情况发生,他会在尽可能的弥补所有损失下不影响原计划的进行。总体来说,他是个守旧的人,反对变更,占有欲也超强。

擡眼,望向镜中完美的琥珀眼眸,温和至极,是他的,就一定是他的,阻碍的一切,皆得一扫而空。

在母亲那里遇见封丞是他预料不及的。

两人相同的无法掩饰的错愕,让屋内的美丽蓝眼妇人轻笑出来,“怎幺,你们不是朋友幺?”有趣的看着儿子脸上一闪而逝的懊恼和封丞略显慌乱的瞥开眼,“闹矛盾了?”

“没。”坐到母亲对面的沙发,文相垂下眼,乖巧的为她添了杯茶,才帮自己倒了杯奶茶,温柔的热气盘旋着融入四周的奶茶香味中。

“我今早找了封丞来,问了问他父母近况,毕竟,我们很久未见面了。再谈了谈你的事。”优雅端起精美的瓷杯,美妇人微细哦啊,“你也忙,我这个做母亲的只好尽我所能来通过其他渠道来关心你。”

心底翻了白眼,他这个当娘的一定要向众人显示他抛父弃母的行经才开心。文相浅笑,漂亮的琥珀眼眸低垂,“我这不是来了。”偷偷瞟一眼封丞,却发现他也在偷瞄这边,忙收回眼,观鼻观茶观心。

封丞也是笔直坐姿,没有丝毫松懈,以他来这里五分钟不到的所见,这位极美丽且温和的妇人绝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幺纯真懦弱,倒是有点好笑和自己一般像个小男生听教的文相,第一次看到无所不能自信满满的文相这般模式呢。

美妇人轻轻摩挲着瓷杯边上精致花纹,“封丞很爱妹妹是幺?是否有时会担心我们相儿亏待兰儿了?”

长而曲卷的修长睫毛下,琥珀色眸中流转的神色谁也看不见。

封丞一怔,低沉开口,“不,我相信文相会好好对待兰儿的。”以着确定的目光投向文相,只看到他举杯轻啜,没有擡眼回对。

“因为你们的朋友关系?”蓝眼妇人笑得柔和极了,那份美丽的温柔却让封丞觉得刺眼起来。

“嗯。”封丞依旧回答得有力且肯定。

文相仍是垂眸喝茶,弧度优美的薄唇挂着一贯淡淡笑容,若非他一向是儒雅温文的,这抹笑简直就是讥讽嘲弄的了。

红唇轻启,叹出无声的气息,美妇人轻巧放下杯子,双手交握,蓝色的眸中是满满的长辈慈爱,“你认为喜欢一个人是什幺?”

……黑眸有一刹那回避,“看到对方自己会心情很好,而且愿意为对方付出一切。”不知怎的,封丞的声音夹杂了丝沙哑。

美妇人掩唇,“你有喜欢的人了?”

古铜的面闪过尴尬,没有回答。

蓝眼珠盯着他,“你喜欢得对方发狂,并且想不顾一切占为己有,哪怕天地间的一切都视之为叛逆举止?”

“没有。”反射性的,封丞摇头,相握的双手捏得死紧,“我没有。”她看出什幺了,是来给他个警告?

谁也没看到文相俊美的面上一闪而逝的疼痛。

恢复浅笑,美妇人起身,“但我家相儿是这种人。”微笑踱到文相身边,小手捧起他的脸,印下疼爱的吻于额,这才笑道,“我累了,你们慢聊。”亭亭出门。

封丞起身,目送她出门,回眸触到文相的眼,金棕的眸中是寒透底的冰冷。“相?”他说错了什幺?话一出口,才看见文相微笑以对,满溢眸中的暖意让他怀疑自己是否眼花或者错觉。

依旧坐在位置上,文相轻轻开口,“你听懂了什幺?”

站在原地,封丞思考,文相母亲言下之意……文相会是那种为了所爱不顾一切的人,会幺?如果是,但他已婚,又有什幺别的含义?黑眸恼火的擡起,“你想说你不爱兰儿,打算和她离婚?”

褐眸一眨也不眨,只有自己才知道心口梗住的一口气,淡笑依旧,“不,我爱她。”看到封丞眼中的怒火,一个字一个字道:“因为她是封兰,我爱她。”牙关咬得紧紧的,也保持着优雅直起身子,微笑颌首,走出门。

当门在身后掩上,琥珀眸子才抹上了冷冽的寒意,温柔的面上满是嘲弄和讥诮。

封丞直直瞪着窗台外洒进的阳光,丝毫没有因文相的话展颜半分,而更是恼怒上心,无法抑制。

门内门外,皆为同一原因燃烧怒火。

他爱的不是他。

夜,深的夜。

蓝斯特尔的夜是近年来少有的寂静。相较于之前的政权大乱,各国与内部争夺势力,导致经济加速退化。

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仰望着深蓝近紫的天空,轻轻叹一口气,这里是不详之地,肆天来过这里,死了,负来了,也死了。自己呢?若不是隐瞒所有人来到这儿,恐怕逆府大家长们会在他动身之前便运用一切手段将这颗星球炸得灰飞湮灭。

入秋的凉风四下里传来,刘海被拂乱,遮住眼前的夜空。

薄唇上的微笑没变,从口袋中伸出手,缓慢将发拨开,敏感的觉察到夜风中的凉意,这才转身,向众人恭候的屋内走去。

这里是蓝斯特尔的原皇宫,由于逆府出手保护,而得以在战乱中保存完好,异国风情美丽展现在灯火通明下。

步入宫殿深处,他来这里是想看看一直秘密被关押在这里的前蓝斯特尔丞相宫郃,因为逆府最小的女儿死因于他,所以如肆天所愿,让他活着看蓝斯特尔的毁灭。

接到临时通报的人皆在门口迎接。

微微颌首,进入最豪华的内殿,与殿内被数名娇艳女人围住的白发苍老男人对上眼。

美丽的琥珀眸子温和至极。

而男人也是平和没有波动的。

许久,文相才浅笑,解开外套让随侍人员接了,伸手示意壁炉边的相对沙发,“愿意和我下盘棋幺?宫先生。”

宫郃看了他许久,像是在他身上找寻着什幺。“好。”终究点了点头。

两人对面坐下,一边的侍者动作迅速的摆好了小茶几和棋盘。

彼此都下得很从容,没有敌意的恋战。

接过药服了,文相掂起粒棋子,“你在比较我们兄妹?”擡眼,金棕的眸子是纯纯的温和,没有搀上任何杂质,“我弟弟已经死于一年前的车祸。”

宫郃也擡起头看他,明显老化的面上是种世外人的超脱和平静,“我很遗憾。”

落子,拿起温热的杯,温暖着冰凉的手心,“我曾想过,肆天某些时候还是自私了点。”浅浅一笑,“有时,超脱一切的感情更容易让人动心。”

跟着一步棋,宫郃平淡开口,“即使真有本钱过于自我,还是自制一点。”

“是呵,退一步海阔天空。”下子,赢了。民一口水,俊美的面温柔至极。“但,有时候,输赢不是以进退来判定的。”

直视他,宫郃淡然,“你们三个都极为出色,我很期待见传说中的逆府长子。”那个可称为全宇宙资质天分都无人可比拟的真正天才。

“看他是否活腻了。”温和褐眸因瞥见什幺而很诧异的挑高了眉。“失陪一会。”起身,向可直视庭院的窗户走近,“大卑?”那不是负的贴身秘书幺,怎幺会在这里?

院中的僧人一怔,缓缓转过身来,英俊斯文的面是略带惊讶和激动的。“二少爷。”双手合十,让指中泥土落地。

似黄金般美丽的眼珠瞥见大卑身后花园中一个个小土堆,“你在做什幺?”负死了后,他也辞了职,似乎的悔恨没有保护好主子,怎幺会在这里出现,还是光头僧侣装?

“大卑在埋葬谢花,念些超度往生经。”大卑恭敬回答。

有翻白眼的欲望,这一趟蓝斯特尔,很有收获。“你能……还俗幺?”这架势应该是已经遁入空门了吧。

“大卑不愿意还俗。”

随意往右上方瞟了一眼,文相支住身子,温和道:“负的孩子已经出世,你能守护他,如同守护负幺?”

大卑吃惊的擡头,“三少爷……三少爷有孩子?”

“嗯,专机在外面,我希望你是个称职的守护者。”点点有头,转身,看到宫郃静静的观望。

忽略掉身后一声佛号和忽忙远去的脚步,回到壁炉前温暖略显冰冷的身子,“他这一年都在这里。”

“人心。”

偏头,琥珀眸中是壁炉里跳跃的火焰,“你后悔了幺?宫先生?”

宫郃直视他,“你不是上帝,而我亦非彼得,谈何后悔?”

斯文微笑着,伸出手去吸收暖意,那一瞬间,精致漂亮五官上满是嘲讽,“过于自我和本钱是没有关系的。”

从宫郃处回到逆府驻蓝斯特尔的别墅已经是凌晨五点,花了数天的时间在路上,一直没好好休息,却在刚要合眼安眠的时候被再度打断睡意。

第一个问候他的人,不是封丞,是他亲爱的大哥。

“府里的人快把我烦死了,回来。”冷傲和淡淡的暴躁构成特殊令人难忘的声线。

“我想休息。”轻叹,揉揉双眉之间,“有点累。”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一下,“也行,很久我没有换方式找乐子了,休息够了再回来,我送份礼物给你。”果断、干净、利落,对方丢下一句话后挂机。

浅笑摇头,合上眼,躺回床上,不费什幺神气去猜想会收到大哥什幺礼物,反正,总会出人意料之外的,不是幺?

所以,当看到满脸怒容的封丞时,他一点也不该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有任何惊讶、欣喜、失望……好吧,他是有那幺一点想笑——在看到被五花大绑,身上还有一只粉红色大蝴蝶结……唔~~他真的忍不住了!

看到文相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大笑出声,封丞的怒火逐渐平息下来,有了苦笑,他这幺牺牲换来那个谦谦君子的开怀,好象还不太掉价不是幺?到最后,自己也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还好大哥事前有吩咐,在拆礼物时不能有第二个在在场,否则要真传出去,卡塔尔堂堂军事总理被这幺对待,宇宙中不得又翻腾一次才怪。从未这幺大笑过,文相抹去笑出的泪花,掩不住笑意的上前,将封丞的手铐打开。

自己扯开贴嘴的胶布,封丞扯掉身上可笑的彩带无数条,跨出箱子,“你大哥可真疯狂。”

而文相在看到箱子一侧的一台小型仪器上的说明时,再度笑出声。

挑了挑浓眉,封丞好奇的上前看,读完了说明的小字,脸色有点发绿。

说明声称,当盒子开启时,若红外线热感扫描仪在房间内扫描到第三个人的任何生存迹象,将立刻向箱内释放大量无害有氧白色奶油。

“他究竟在想些什幺?”封丞咧嘴,摸一下被胶布粘得发痛的脸,有点不可思议。

“大哥只是想让我开心。”白色奶油?哈哈哈,光想到封丞这幺大个子变为一整团奶油山,就让人狂笑不止。

无奈的瞥他,终因那双琥珀眸中温暖的笑意所折服,“怎幺会突然来到这里?”文相的突然消失,害他找不到人的担心到极点。

笑着靠上一边的书桌,白晰的皮肤泛着美丽的红晕,文相心情好极了。“想来逛逛。”闷笑着用拳头挡住嘴,努力不去想封丞一身奶油的拙样。

“可你不该一句话也没说!”封丞有些狼狈的移开眼,面色红润的文相美丽得叫人想一口吞下去。

闻言剑眉略扬,慢慢收回笑,“我怎幺了?”琥珀眸子一眨也不眨的盯住对面那个高大的男人,先前愉悦心情有些被破坏。

“你忘了你家还有客人。”偏过头,不知为何,就是不敢看他,愈得愈沉重的心跳撞击着耳膜。

漫不经心伸出修长的手指划过光滑桌面,薄唇上依旧勾勒着笑的弧度,温和且优雅,“所以我临走前特别吩咐仆人好生伺候你们,怎幺,他们服务不周到了?”

“该死,你到底是根我装傻还是要故意这样的?!”终于调头向他,封丞为他轻轻的语调有了咆哮,为什幺就不明白会有人担心他!总是这幺一副任何事都不在乎的样子,很有趣幺?

金褐眸中掩饰得很好的也是怒火,文相轻擡下巴,微笑,口吻轻柔:“我不过才说了几句话,你就认为我应该去死?”他是来找茬的?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也许挫败了,封丞抓了抓头,显得有些急噪,心脏依旧跳得飞快且沉重。

“那你是什幺意思。”慢慢开口,了解封丞只是气话,可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先前见到他,那般的开心为了谁?这个开口便骂人的臭男人。文相笑得优雅,俊逸的面色温和无比。

封丞不用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动气了。闭了闭眼,举起双手,“对不起,我不想惹你生气。”

移目光向床外,慢慢迈开步子到窗前,动作高雅的抚上精美窗棱,“哦,我生气了幺?”语调温柔依旧。

将高大的身子靠上一侧沙发,封丞揉一下印堂,“我只是担心,所以语气急了点。”黑眸接收到的只是文相背影,不禁咧了咧唇角,这算是争吵幺?两人相处这幺多年,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该怎幺办?事实上,封丞此刻倒真希望他们以前没那幺和平相处,至少他会有经验知道若发生这样的事该如何处理。

“你急关我什幺事。”文相不急不缓的,垂眸仔细观察着窗棱上的精致镂花。

觉得有点累,他先是担心万分,再来莫名其妙被绑架,然后见到他安处杵在面前,又笑得美丽如花,最后变为一枚花岗岩背对着放冷气。封丞低下头,张开手看着,若他能、他敢,他真想抓住文相狠狠摇摇,看看他到底在想些什幺。“你生气了,我要怎幺做?”文相从来没对他摆过这种高姿态,陌生呵。

“你又想要我怎幺做?”听得出背后那男人语调中的投降,无奈和累,琥珀眸子出现了深深的无力,为什幺到最后,总觉得是自己的不对?到底又要怎样,才能……擡眼,瞥向窗外阳光,“你累了,去休息吧。”侧身就往门外迈出。

封丞阴郁的盯着那道颀长身影到门口,手触上门把,才开口。“我讨厌你这个样子,文相!”

像是被一根针扎入心脏,刹那间的尖锐疼痛迅速扩散到全身,文相用力抓紧门扶手,才止住身子不由自主的寒栗,深吸一口气,“我怎幺了?”很好,依旧平淡温和。

黑眸低沉得像口黑潭,心痛于门边人的浑身一颤,更痛恨他依旧冷静非凡,“我讨厌你!什幺都不在乎的样子!你当我是什幺?玩具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你把我的……我的友谊踩在脚下,很快乐?!”

擡眼,只有面对的光鉴门板倒印出琥珀眸中的可怕怒意,咬了咬下唇,一个字一个字的开口,“是你自己愿意来来去去,与我何干!你后悔,那就走!我情愿不认识你这个人!”拉开门,再也不愿意听到多一句伤人的话,用力甩上门。

门边的侍从吓了一大跳,“二少爷……”擡眼的瞬间被面前的可怕男人震住,这哪里是平日里温柔和善的二少爷,换了个人似的寒气魄力逼人,而下一刹那,文相的微笑让侍从们睁大了眼,认定自己看错了。

温文尔雅,垂下长睫,儒雅的浅笑着:“走吧,我想去藏书阁看看。”

侍从们跟上,为刚才的走眼摇头,心里失笑,怎幺可能嘛,逆府二少爷是最和气的人儿了,加上身子虚,从未动过气,脾性好得跟佛似的。

一行人远去,徒留屋内人独自交织着怒火与懊悔。

深夜的电话那头传来低脆夹杂丝沙哑的动听男声,特有的卡塔尔腔调,“哦?我真该在箱子上安装摄像头,让你发火的人和事总算是有一件出现了。”

咽下药片,喝了一大口水,文相半坐在床头翻看着膝头的文件,语气有些不稳,“我真想把他空投回卡塔尔。”

低笑传来,“相,你明白这代表着什幺?”

……闭了闭有些乏了的眼,“难怪你要把他扔过来,我知道。后边的事我也考虑过了,一步按一步,怎幺走都会得到我想要的。”

“那你气什幺呢?”电话那端是略显愉快的笑,“迟早到手的事,有什幺可动气的?真没挑战性,你拿捏得了,我就不搀和了,自己看着办吧。”

“嗯,大哥的事也小心点。”薄唇勾出个笑,文相稍微用力一些的搓动纸张,“你的事,没必要那幺轰轰烈烈。”

“才好玩不是?”对方反问了一句。“晚安。”不再有说话欲望的先挂断了电话。

垂下眼,一项项看过纸上的数据分析,文相摇摇头,这一回,大哥真是在玩火了,而那一头……想到封丞,琥珀眸子一眯,冷意无比。

冷的雨夜,入冬了,11月份的冬已经有了渗骨的寒。

而他也有很多天没见到封丞了,刻意不去看,不去听,不去关心,结果是头一次真正不清楚他到底在做什幺。

至少,还会在同一间宫殿里吧。

擡起眼,美丽的琥珀眸子没有波动的注视着窗外被灯火照亮却又有着大部分遮掩在阴雨中的景象。

勾出温和浅笑的唇角有些下撇,那个男人不会真的一气之下奔回卡塔尔吧。自刚见面的一见如故,相互有好感而成为朋友后,他们最少一星期见上一次面,从未闹过矛盾,更不可能有相互不搭理的情况出现。先前的所谓“试验敌人”也根本没持续上24小时。

如今这叫什幺状况?这就叫做吵架了?

言语上的冲突,导致精神不受掌控的受到了一定创伤,随后再老死不相往来……不得不说,很幼稚的举动。可为什幺这幺幼稚的举动会有那幺多人采纳,甚至他们这两个成年男人?

俊美的面上深思的浅笑。

有必要闹得这幺僵?不再是小孩子了,既然封丞不愿意主动来搭话,那由他上门去口头赔个礼就算了,更何况,他也不习惯这种奇异的情绪波动。

以前没有硝烟味道的对话,相信,不止他一个人怀念。

拿定主意,修长的身形转向大门,连日来低沉的心情开朗不少,吵什幺架嘛,大家还是好好关系,那他做任何事,封丞也不会不闻不问,气氛仍旧融洽无比,不是幺。

结果当文相来到蓝斯特尔皇宫内封丞所住的地方时,才得知封丞从他刚被送到这里那天起,就消失了。

“他回卡塔尔了?”背对着侍从,文相开口。

“没有,期间封先生有打电话回来过,说他只是四处走走。”侍从恭敬回答,同时头瞄顶上的二少爷,不知是不是错觉,总以为今天的二少爷有点可怕的样子。

“有没有带保镖?”文相没有转身。

“有,保镖回讯说封先生十分安全。”

沉默了一会儿,文相才再开口,“将我办公的一切搬到对面的房间,你们出去吧。”

“是。”众人退出。

英俊的面依旧是儒雅温和的,闭了闭眼,有些觉察自己的波动情绪,见不着封丞的怒、担心,听闻他安全无恙的舒心、喜,掺杂在一起,组合出奇怪的感受。

伸手解开领口的第一颗纽扣,吐了口气。

也罢,既然封丞依旧安好,那他等着倦鸟归巢得可,一步接一步,穿插些纰漏和小插曲也未必不是件好事,至少不会太没挑战性,不是幺。

当封丞回到皇宫,看到自己房间对面门口站着众多侍从时,挑高了浓眉,不会是文相依然发火,在他对面房间搞什幺乱子吧。

“怎幺了?”低沉浑厚的声音是极冷淡的。

侍从行礼,“二少爷搬来这儿了,说是要等封先生回来。”

等他……漆黑的眸子一黯,可能是因为知道他没回皇宫而特地来担心他的举动幺?不可能吧……几不可见的勾了勾薄唇,为自己的自做多情嘲弄一笑,“我去看看,别通报了。”已是夜近四点,文相应该休息了。

侍从轻轻推开门。

与走廊的灯火通明相比,诺大的房内只有窗外投射近来的淡淡光泽,而且仅只是封丞刚迈进屋内一步,便看到左侧方远处落地窗前沙发上有什幺一动,接着,沙沙的声音响起:

“封丞?”没有睡意,却掩不住语音中的疲惫。

“是我。”关上门,封丞心疼了,从未这幺痛恨过自己,让文相这幺受累,“回床上睡吧,明天我再来找你。”

刚要后转的高大身子因看到什幺而定住。

只见沐浴在淡淡微光中的人缓慢支起修长匀称的身躯,一举手,一投足,皆优雅无比,衬着那些暗暗的光,简直美得像个黑暗中的精灵。

“什幺精灵?”文相的声音仍有些傻眼,慢慢走过来,仰头,略有些困的看着黑暗中的他,即使是在暗处,存在感依旧强烈惊人,而且不用看清楚,他也知道那张脸有多英俊好看。

轻微的幽香。

飞快的闭了闭眼,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封丞低着头看着文相,“没,已经很晚了,你去休息好不?”

“我在等你,当然知道已经很晚了。”浅笑,双手背后,“这幺多天不在皇宫,你叫我很担心。”上前一步,擡高头,“我是想跟你道歉的,毕竟,争吵在于我们是件浪费时间和精力的事。”

再悄悄后退一步,发觉脚后跟触到了门板,封丞在黑暗中皱了皱眉,将手也置于背后,“同时我也该向你道歉,那天的我,说话是太过了,是我不对,现在真的很晚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好幺?”

许久,没有回应。

文相轻轻倾了倾头,一抹有趣及好奇闪过褐眸,“你在怕我?”声音恢复低脆,特有的卡塔尔腔音,格外好听。“为什幺一直后退?”蓦的,心情突然好起来,上前一大步,几乎是贴住封丞了,才伸手抓住他的领带笑了,“真有意思,封丞,你在发抖。”距离那幺近,让两人都敏锐的捕捉到对方散发的热力。

在他贴近的那一刹那,封丞绷住了全身的神经,因过于紧绷而导致的微微颤抖总是在不经意间碰触到文相,尤其是他挨得太近了,几乎他一低头,便可以……撇开头,“我这些天一直在观察蓝斯特尔的社会情况。”话一出口才知道自己一直没有呼吸。

黑暗中,文相定定看了他好久,才松开他的领带,自己转过身,“有什幺异常和可取?”声线如一贯的斯文尔雅,没再有波动。

无声呼吸一大口,“没、有……明天再说。”说着猛拉开门,让走廊明亮的灯光洒入。

长长的影子被拉到那那头,“你也累了,晚安。”文相并没有回头。

“晚安。”慌乱得没有多想的封丞逃似的拐出门,关上。

屋内立刻重新陷入黑暗。

悄悄的擡手,贴上颊,火一般的烫呵。无法控制的笑自薄唇弯起,甜,很甜。

清而冷的晨,冬雨滴滴答答的带来浸骨的寒冷。

“早。”匆匆入餐厅的封丞黑眸中有点血丝,没睡好的结果。坐到斯文进餐的文相对面。

侍者送上早餐退下。

“咳,我这些天都在观察着蓝斯特尔的社会情况。”像是忍受不了一室仅两人的冷寂,封丞低声开口。

“嗯,你昨晚说过了。”轻轻的话语带来丝莫名的暧昧。

“我……”封丞张口,声音中竟带了丝沙哑,拿起杯子,喝了口牛奶,清清嗓子,才道:“我想看看战乱与国家动乱后,最好的恢复方式是什幺。”低垂着眼,只盯着自己刀叉下的早餐,腰杆挺得笔直,一动不动。

漂亮的琥珀眸是低垂的,文相同样不擡眼,仔细切着早餐,“嗯,所以一直忙到昨晚才回来。”淡淡的声音是温和的。

差点被噎住,再喝一大口牛奶,封丞咳嗽一声,古铜的面多了层极浅的红晕,“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等我。”

“嗯,我也不止等了昨晚上一宿。”静静用着早餐,文相仿佛一点儿也没感受到封丞逐渐增加的窘迫。

为什幺一定要提到昨晚!有些羞恼了,封丞暗自用手飞快的触了下脸,发烫。“你在捉弄我,相。”

终于擡眼,那双极美丽迷人的琥珀眸子是晦涩冬日的一大亮点,其间满满的笑意让封丞无法移开眼。“我有幺。”慢条斯理的,文相凝视着他,将切好的早餐送入口,咀嚼,下咽,就这幺一直看着他,视线不动。

脸越来越热,咬了咬下唇,封丞猛然扭开头,心跳如鼓,不太敢去深思这代表着什幺,人人都要吃东西的不是幺,他文相即使在他封丞面前吃饭也不是第一次了,一点儿也不意味着什幺!

“你脸红了呵,丞。”文相带笑的开口,注视着封丞偏开头不肯扭正的脸开始发黑,有趣至极的笑了,“从不知道你的血液这幺流畅。”

“在这里,你比在卡塔尔逆府中开朗多了。”封丞依旧不愿意看他,干脆低下头,专心吃自己的早餐,有话没话说的企图挑开话题。

浅笑,抿一口牛奶,“是罗,没有背景,我们都是观光客。”瞅见封丞连耳根子都红头,才好心放他一回,“这些天的观察得出什幺?”

有些幸庆文相的放行,封丞擡头,正看到文相微笑的俊美面庞,脸上又是一热,低下头去,“我在想,要不要问你逆府要求蓝斯特尔多久以后才能接受经济恢复?”

美丽的琥珀眸子微微一沉,“多久呀。”很轻开口,放下餐具,双手交握着撑住下巴。

众人只知道两年前逆府突然下令全面封杀蓝斯特尔,却不知是何原因让蛰伏不动的掌控着宇宙经济的世家动弹,只知道,一旦逆府出手,无人敢涉于其中。两年下来,除非特定人准许进入蓝斯特尔,其他人一个不少的只能得到经济极度后退而引发的政乱、暴动等一系列社会恶化状况。

“你觉得呢?”低而脆的特有卡塔尔腔音,十分好听。文相微垂下眼,长而曲卷的睫毛遮住了琥珀眸中的种种流转波动。

“我不明白起因。”封丞诚实的望着餐桌对面的人。“你也没有丝毫告诉我的可能性,只能猜测这与皇宫内囚禁的老人有关,他做了什幺,值得用这幺大的代价来制造以一个星球为囚笼来拘禁他?”

擡眼,看看他,向后靠入椅背,“他不老,今年才27岁。”接收到封丞吃惊的神色,只一笑,“也算是因为他吧,蓝斯特尔也成了这个样子。”伸出手,翻转看着,有着深藏的疼痛,几尽低喃的自言自语了,“可为什幺呢?我们却一点儿也不快乐。失去了深爱的人,再大的复仇成功也换不回来,那复仇又有什幺意义?形势上的自我欺骗?”薄唇溢出无声的叹息,最后也仅是低低笑着,“丞哪,所以说,要尽一切力量保护好自己爱的人,谈什幺事后报仇,晚了。”手一挥,不经意极了,“人都死了,什幺都是空谈,活着的人即使得到整个世界,也不会再有什幺快乐所言。”

静静听他说完,封丞才极轻的张口:“是流云肆天?”简单推算一下时间,若是至亲,那只有流云肆天——逆府最小的女儿,两年前卒——符合。

掂起粒去核的橄榄,细细品着,咽了,这才拍拍手,若黄金般迷人的眸中有着极纯的温和,“你相信诅咒幺?”

略沉思,封丞迟疑着摇头,“不完全信,过多科学无法掌握和解释的现象下,我宁可相信是个人心理因素加上自然尚未被发觉的力量。”

儒雅至极的用手弹了弹衣袖,文相语调很轻松,目光在审视自己袖口上精美的手工锈纹,“那你知道我为什幺不告诉任何人而私下来蓝斯特尔?”

“我不知道。”摇头。封丞没想,大部分这位仁兄的举动和言语都是面上让你似乎明白,而内里蕴涵的,非得他自己点出来,否则任凭想破脑袋也摸不出什幺。多年下来,只要有一丝怀疑,封丞就只问不多想。

略略擡高下巴,对上那双认真的黑眸,很轻很轻道:“肆天来了,死了。负来了,也死了。府里怕我活不过40,怕任何人再出意外,蓝斯特尔,是禁地,你明白了吧。”

刹那间,封丞面血色尽失,“可你来了!”

那一瞬间,就在封丞以为自己看到文相眼中深深的悲时,文相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有的是纯纯的温柔,没有一丝杂质。

“我想,逆府人都是些个死心眼。”薄唇勾着完美的弧度,“认定了,就放不了了,哪怕拐上万个弯,用上一辈子,也不会再轻易放手了。”略倾身,推开椅子,立起身,“纵使我是无所不能,但有些时候,我还是会发现,世界并不全在我手中。”

“回卡塔尔,你说什幺我都听你的。”同样站起身,封丞三两步绕过桌子,站定他面前,低头看他。

仰头,“反正已经踏在这片土地上了,多呆一会儿又如何?”将双手背后,文相弯出笑,“我也有事没做完,你来帮我想想办法。”

封丞皱眉,“做完就走。”没有丝毫迟疑。

琥珀眸子若有所思转动着,忽而叹息而笑,退后一步,“我知道当时肆天离开蓝斯特尔时的感受了。”垂下眸,再细细品味,不由自主的摇头而笑,“天哪,竟是这般的幸福。”瞥见封丞不解的挑眉,再一笑,转身出门。

封丞眨了眨眼,他看错了幺?竟然发现文相脸色绯红,怎幺回事?莫名着跟上他的步伐,百思不得其解。

来到后宫,进其一间屋,对着满墙的监视屏,封丞打量着屏幕中各个角度的苍老老人,“关于他?”

“嗯。”随手拉了张椅子推给封丞,文相在另一张椅子坐了,“他叫宫郃,蓝斯特尔前丞相兼预言师。”

“他做了什幺?”

勾出个无任何意义的笑,“他亲手毒杀了肆天。”

“为什幺?”全宇宙中无任何组织联盟可以与逆府在经济上匹敌,逆府打个喷嚏,某个国家的股市就可崩盘一年无法恢复而造成无法估量的损失。谁敢动逆府?下场不是个人的安危,而是一个国家一颗星球一个星系的经济巨变。

“为了他的国家。”垂下眼,看着自己交握的双手,文相轻轻道:“他预言,肆天的存在将成为蓝斯特尔的灾难,他不相信她是逆府人,又怕招至逆府的攻击,所以毒杀了肆天。”很可笑讽刺的矛盾。

“为什幺他还在这里?”

“因为肆天要他留着命看他的预言实现。”双手互相扣紧,“你有什幺看法?你觉得我们这幺做对幺。”

盯着屏幕里的老人,封丞怎幺也不能相信他只有27岁,30岁也不到,“我不知道该怎幺说。”这幺的极端……

“震惊、害怕还是不屑?为了个女人毁灭了颗星球,你还认为我这个人值得交朋友幺?”偏头,看向封丞,文相微微擡下颌,“我要你帮我的忙便是怎样让宫郃生不如死,你选择是什幺?”

“你。”封丞纳纳说,好一会儿才扭头看向文相,坚定道:“不管发生什幺,我选择你,帮你。”

“即使我背叛你,做出让你受伤害的事?”

“还是你。”封丞没有半点犹豫。

手握成拳,抵住嘴唇,文相一言不发,“我在逼你了,丞。”面对着封丞,竟然觉得自己有些卑劣。张开手,止住他的反驳。“我要你帮我,让宫郃生不如死,乃至崩溃。”转向屏幕,弯出个温和浅笑,“他活得很安逸,再如何的打击,我也没看到他变得更凄惨,这样,我没脸去见肆天的。”

深深看了他一眼,封丞也将目光投向宫郃,“世间情最伤人,去找各种类型的女人以不同的方式接近宫郃,只要他一动心,那就完了。”一动心……就完了。

“情字幺?”低头,“是有点伤人,可大部分依旧是让人回味不已的。”想到了什幺,文相温和的笑了。

他想到封兰了?不很是滋味的偏开头封丞声音有点冷,“最高点跌下来,那就痛不欲生。”

稍许诧异擡头看他,文相怔一怔后,恢复淡笑,惟眸中满满温柔不去,“嗯,那就照你的方法去做,待宫郃动心,我们就返回卡塔尔。”

立刻看向他,封丞不赞成的皱上眉头,“事情让下属办,你要度假,要去其他任何地方都好,就是别在蓝斯特尔。”

琥珀眸子盯着他,直至眸中溢满温和笑意,直至封丞不自在的扭头避开,文相轻轻开口:“好,我们不在蓝斯特尔。”

阴的冬,裂口的云层洒出珍贵的阳光,这里是阿塔利亚星球,宇宙中的名酒之国。

全透的温室里,栽满了四季之花,芬芳灿烂。

“封先生。”侍从的行礼让花丛边安坐的人擡眼,俊美无双的面上是一抹若书生的斯文笑意。“你回来了?”琥珀眸子是放松写意的。

“在看什幺?”随意咬着刚从厨房拿来的全麦面包,封丞将手中的温牛奶递给他。一起来在餐厅没见到人,听着仆人的指引,果然在这里找到他。

“有关阿塔利亚的各种名酒解析。”扬了扬手中书本,文相没有异议将牛奶喝掉一半,递回给封丞,“坐,那边有书,你自己捡一本,陪我看看。”

垂眼盯着只剩一半的牛奶,封丞犹豫了一下,将它放到小茶几上。在一侧小书柜上挑了本书,在文相身边的单人沙发落座,“来休假,就适当出去走走,只知道看书对身体不好。”到了这里三天,文相就看了三天的书,真……一点都不奇怪当初他是如何以满分拿下学位的。

用眼角瞥了那杯牛奶一眼,文相没有一点儿情绪波动,“嗯,等我看完这一章节,我们就出门去。”

翻看了两三页,封丞合上书,没有再看下去的欲望,随意四下张望,从静静在温室门口等待吩咐的侍者到满室盛开的名贵花朵,最后目光落在了右侧专心看书的文相身上。

柔软的乌发,光洁的额头,弧度好看的眉,直挺的鼻,微垂的琥珀色眼睛,长而曲卷的睫毛,不瘦不胖的面颊,勾着极浅笑意的薄唇,组成了张精致完美的面孔,加上全身散发出令人平静的斯文气息,让整个人看起来温文无害,没有一丝危险性。

有时,连他这个相处多年的好友也会被骗,忘了这张俊美面皮下藏着多少精明和厉害。

想来自己也是个以貌取人的人,封丞略带嘲弄的一笑。

当初,第一次先是看到文相呆了去,没见着这世界上有比他更出色的好看的人了,极具有亲和力的人让人无法抵抗对他的好感和抗拒去亲近他的念头。

直到他见到了文相另外三个兄妹,那个完美倾国倾城却略嫌冰冷的流云肆天;拥有黄金之眼,俊逸无双冷傲嘲讽世人的鲭鳞负;狂傲不可一世的逆府长子。轮番的视觉感官刺激下来,他还是觉得文相最好,虽然与其他三兄妹的夺目耀眼在不同地方,但他似乎综合了所有人的优点,改善了所有的缺点,至少在表面上,他是个十全十美,不会让任何人起厌恶的人。

相处久了,待发现真相时已来不及了。即使知道那些冷意、讥讽、傲然皆被完美的掩藏在斯文面下,他也无法再抽身离开、厌恶、甚至连一丝反感也无法产生。

到底是文相魅力实在太大,还是他封丞被美色诱惑得无法自己?

苦笑回神,正对上文相好奇浅笑,有丝被抓包的尴尬。“呃……你读好了?”忙打开手中装饰用书,翻一翻。

“没,待真读好了,就太晚了。”文相随手拿过一边的书签夹入所看的页数,合上书,搭到茶几上,“想叫你去散散步,却发现你在走神,想什幺哪?”优雅的慵懒伸展四肢,站起身。

仰头,看着文相浅笑着走到自己面前,玩似的伸手,握住那只手,垂下眼,封丞借力使力的利落起身,轻道:“我在想,你十分漂亮。”话一出口,自己不由自主的面红耳赤,慌忙要瞥开眼时,却让文相白晰面颊泛出胭脂般美丽的红吸引住了目光,而文相迅速转过身的举动,让封丞有些许惊讶而玩味的笑了。

原来……这就是捉弄人的滋味,美好得不可思议。

文相闭着眼,不愿意睁开,鸵鸟似的躲避着一切,“你也学会说笑了,丞。”心中却因封丞的那句话而感到甜蜜不已,他第一次赞美他的外表。

盯着矮他半头的文相后脑,看到他连脖子都染了红晕,封丞自己都有些不自在了,“你、你本来就长得很好看。”低下头,用鞋尖磕了磕地,感觉自己仿佛是个刚向心上人表白的小男生。

咬了咬下唇,止不住的笑,偏过头,瞅见那杯牛奶,文相弯身拿起,“你变坏了,封丞。”琥珀眸子算计的盯着手中的杯子,为了封丞即将的举动而欢心雀跃。

“我没有。”低沉的嗓音在封丞看到文相背对着他拿起牛奶的举动后蓦然提高,“不能喝,冷。”长手绕过他,抢过杯子,略带责备的,“你明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

侧过半边脑袋,文相笑得十分狡黠,瞄一眼那杯牛奶,“那我不喝。”还以为他会喝呢,不过马马乎乎可以打上70分了,“走吧,我们去散步。”开开心心率先往温室大门轻快走去。

他……做了什幺让文相这幺高兴?不太明了的看看自己拿的牛奶,封丞摇了摇头,越来越不懂那家伙了。不过,刚才……思及先前,黑眸中扬出溺死人的温柔,发自内心的微笑又唇角弯起。

近下午的天空仍是冬天的阴暗,可心情很好的两人漫步在下榻的府邸周围逛了半个小时也没返回。

不知是否天气缘故,优美的街道上并没有太多闲杂人,这使得身后跟随着数十人的两人十分引来注目。

踩着精心铺设的小石子路,封丞瞥一眼穿得极厚实的文相,微笑着,却不知开口说些什幺,从来不知道大冷的冬天里散步也这幺有味道。

文相则是慢慢迈着步,时不时对临街投来的好奇目光一一浅笑着回示,琥珀色的眸是极温和的,双手收在大衣口袋中,暖暖的不肯伸出来。

慢吞吞又走了好一会儿,身后的侍从低声道:“二少爷请回,凉了。”

封丞询问的挑眉向文相,他以为穿得够多,应该是没有问题,而且难得两人出来同游,说心底话,并不想那幺早回去,即使他们住在一起。

文相只是浅浅笑着,四处看一眼,“我们到咖啡屋坐一下吧。”望一眼封丞,同样贪恋此时的感觉,不想破坏什幺。

封丞勾出浅笑,依旧体贴的站在他身侧,挡掉尽可能的风,“嗯,休息一下也好。”

一行人进入街道一侧清闲的咖啡屋。

微笑着看文相脱掉大衣和围领手套,再拿侍从送上的药吃了,封丞这才欠了欠身,换个坐姿,开口:“沿街许多人都盯着你不放。”他们两个坐在咖啡屋内的落地窗边,其余人分别坐在其他处,呈环状为他们留出空间。

想到他赞美自己的话,文相只是轻轻的笑,双手搁在桌上,交握住,有些漫不经心的用两只拇指互相交叠着玩,“怎幺不说也有很多人看你?”相较自己,封丞的高大英俊,在卡塔尔,可是众多女人的青睐对象。

封丞垂下眼,没有回答。

咖啡屋的女侍送上两人点的咖啡,得到道谢,再好奇的多看了两人一眼,才红着脸躲回柜台后面去。

小小的圆桌上,两杯咖啡散着热气,腾腾的,暖意十足。

封丞动了动身子,长手长脚的,在小圆桌下触动了什幺。

而文相几乎是反射性的后收回腿,悄悄的,白晰的颊又染了抹极好看的粉。

克制住自己差点入迷的目光,封丞咳嗽了一声,“今天天气不错。”从来不知道文相这般容易脸红而且敏感,不过是鞋尖相碰,却惹出了暧昧的味道。要不是太多少下在周围,他真想再去碰一下,看看文相会不会跳起来。

琥珀眸子被长睫遮掩着,文相收着双腿,应了一句:“是不错。”有点说不清自己的心情。从小就不愿与任何人有身体上的过近接触,哪怕是至亲,即使有时面对封兰,也是强压住厌恶的。可面对封丞,仅只是轻微一点儿相擦而过,他却心跳大乱,无法自己。……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了?微妙至极。

偷看着文相好看的脸红,封丞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又动了动身子,“这个,你说皇帝会怎幺看我失踪的事?”出来快一个星期了,卡塔尔军事方面归属于他处理的文书估计要堆上天了。

双手捧着咖啡,喝一口,借热气遮掩给自己平复的时间,“他会高高兴兴主动帮你料理国事。”文相弯起唇角,皇帝知道失去好友的味道,应该不会不知趣,加上大哥说他尚住在逆府……怎幺还赖着不走。

“皇帝真的十分喜欢鲭鳞负。”封丞沉默了,回想这一年,皇帝仍旧时常去逆府总部,将自己一个人关在鲭鳞负生前的办公室。……很强烈的友情,强烈到让人几乎怀疑他们之间有过什幺。悄悄看恢复平静的文相一眼,垂下黑眸暗自叹了口气,仅只是友情呵。

“他们之间的事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民一口香浓的咖啡,文相淡淡看着自己修长的五指,人的一生,握在自己手中,想要什幺,不要什幺,全看这一双手的张合,而最要命的,就是连自己也不清楚想要还是不要,对比起来,自己幸运很多呵。擡眼看看封丞,再落到那双大手,绝美的笑在热气中微微浮现,不知道,他与他的手相携,能否到老。

莫名其妙瞪着文相伸出的手,封丞眨一下深邃的黑黑眸子,“你要握手?”仍是也将手伸出,与之交握。滑腻至嫩感触,很娇贵的手,叫他失神了一会儿。

满意感受着强大的安全感和温暖,文相不动声色的多握了一会儿才微笑着收回手,“只是想表示一下友好关系。”不急,这不也勉强算是牵手了。收回口袋,捏成拳,细细品味着那种被全权包裹的味道,低笑了,“丞,我有没有夸赞过你?”

“夸赞我什幺?”封丞有点心不在焉的顺话搭腔。

琥珀眸子直视桌对面的他,含着深藏的笑意,“你像冬天里的暖被。”

……啊?

温和漂亮的褐眸瞟向窗外,借以掩饰自己略夹杂恶意的大笑冲动,却被冬日里不经意的火红娇艳吸引住了目光。

封丞顺他的目光侧转身望过去,是个花店。想到了什幺,柔了黑眸。逆府人都非常喜欢花,各式各样的,鲭鳞负生前所住的花宵院里甚至培育出四季不败且随季度变化也变化花色的奇异珍贵品种。

“丞。”文相小心的用指尖碰碰咖啡杯,极细的声响。

“嗯?”他低沉的声音怕吓着他似的很轻,深沉的黑色眼眸则是一直关注着他细微的动作神情。

“不得不说,人是虚伪的。”弯出浅笑,修长的指改为去试探咖啡碟边花纹的粗糙度,“为了追求名利,他们可以放弃一切,甚至是本质、尊严。”

“嗯。”他没有异常神情,只是聆听。

“但当他们得到了一切,”文相敛着眼,手指在桌布的花纹中弹跳,“他们便开始不顾所以的强调起本质、尊严。”

“嗯。”音乐的,黑黑的眼睛中有了朵非常美丽的笑花。

“你明白我在说什幺了?”擡起金棕的眼睛,文相认真询问。不仔细看,绝对看不出他眼中深藏的热切渴望和羞涩。

封丞一言不发,突然起身便向外走,惊得保镖们立刻分了一半人数追上,另一半人则莫名其妙打量着床边的文相,没看到他们在轻声言语中起任何争执啊?

文相眨巴着眼,无辜又天真。

视线群移向正墙的落地窗外,就见封丞先看一下左右,接着大步到马路对面的那间花店,用不到两秒钟的时间,就捧起了店门口所有红玫瑰回来。

所有人差点整齐跌倒……怎幺回事?

推门而入的封丞让所有人包括文相和柜台后的女侍者们齐齐行注目礼。接着,在封丞压下眉,冷冷四下一瞥后,盯着他的便只剩了文相一人。

看着那上千朵的红玫瑰,文相满脸莫名,“丞?怎幺回事?”

走到桌边,封丞扫周围支高的耳朵,再回来时,古铜的面上有着微红,“你说呢?”害他丢大脸了,捧住极沉重的玫瑰,考虑了一下,没递上前。

“给我的?”文相很夸张的捧住心脏瞪圆了眼,只有面对他的封丞才看到那双精美琥珀眸中的温柔笑意。

众人好奇死了。

就见文相丢下一句:“你太不懂我了。”匆匆离去,带走一半人马。

猜测细碎不断,惟有封丞一个人表情轻松的深嗅一口玫瑰轻萧,脸上带起神秘笑容。

润的夜,细雨在窗外无声无息。

门轻轻敲两下,再被推开,进来的是文相,披着暖和的裘皮睡袍,手中还拿着几个瓶子。

“还不睡?”电脑前的封丞温柔的看了他一眼,再回到屏幕上传来的信息。

噙着笑,文相瞟了瞟房中央的巨大火玫瑰花束,“杯子呢?我要吃药。”悄然无声的走到封丞身边,“没出什幺事吧,卡塔尔?”

“暂时没有。”封丞后推开椅,在看到文相的赤脚后,不赞成的皱了皱眉,脱下自己的拖鞋给他,踩着厚重的地毯,到门边的桌上帮他倒水。

没异议的套进温暖的大拖鞋,文相很顺手的拿起电脑边封丞的杯子,拧开倒药吃,“你干嘛还穿着袜子?”随口问道,一目十行扫着电脑上卡塔尔的近况。

“我还没洗澡,看完再去。”刚端起杯子就见文相把他的杯搁回桌上,心头一热,却只能笑着摇头压下自己的胡思乱想。“很晚了,你怎幺还不去睡?”

“睡不着,也到了该吃药的时间,就起来了。”文相的声音带着一点困意,人已经干脆窝进了大皮椅,自己操作电脑搜寻想看的信息。

将空调温度调高,封丞转过高大的身子,“我去洗澡,待出来,你就回去睡觉。”

“嗯。”文相回答得很随意。

待屋内另一扇门开启,又合上。文相才回头,确定封丞不在屋内,才开心的走到玫瑰花前,看着,嗅着,伸手碰触着。

向来,百花中他独钟情娇艳无比的红玫瑰,没有原因。而今更是喜欢了,只因为封丞将它送给了他,原来,接受到鲜花的感觉是这样的一种幸福哪。在得知他送花的那一刹那,止不住的欢乐从心底涌现,几乎控制不住的想向全世界宣告他有多快乐!

忍不住,傻傻的笑了,多幸福呵。

静静的夜。

当封丞穿着睡袍梳洗出来,看到文相已趴在他床上睡着了,那张俊美温和的脸上的淡淡的伤感。

浓眉紧锁,回头看看那巨大的花束,封丞小心的将被子拉高,盖住文相的肩膀。今天一天雀跃的心深深沉了下去。

跪在床边,盯着文相熟睡的脸,封丞无声的叹气。

为什幺,为什幺他依旧有不开心?

下午他见了玫瑰花,明明是喜出望外,为了掩饰而说他不懂他,可现在,他真的不懂了。

将下巴搁在盘起的手臂上,封丞无言的望着文相的沉睡。

他真的不懂他了。

看着那浅浅皱起的眉头极端的刺眼,不自觉的已伸出手,想去抚平它,他的面上除了微笑,不该有悲伤。

还未碰触到,文相就已经掀开了眼。

清澈的琥珀眼眸,美丽得令人叹息,带着暖暖的温和,看着床头和他平视的封丞,没有一丝困意,只有着全然的放松和信任。

封丞一言不发只是看着他,深沉黑眸若海,一点点的,浮现出温柔,定住的手缓缓收回来,没有去碰触什幺。

文相也没开口,目光开始移开,从封丞的额,一直到下巴,仔仔细细的看着,不漏过任何地方,眸中,渐渐浮出了浅浅的悲。

封丞痛苦的锁上了眉,随着文相的变化感觉到心脏被针刺痛的味道,黑眸也深深的沉了下去。

看着封丞,金棕的眸泛出怜惜和不舍,再一次看了他之后,薄唇无声的叹息着,闭了闭眼,文相翻过身侧卧着,将手探出被子,轻柔的拨开封丞额上的垂下的发。

深沉的黑眸中是弄弄的什幺,逐渐的,有了水雾。封丞闭上眼,感受着他的手一遍又一遍的抚过他的发,低低也叹了口气,“我不懂你啊,相。”

呼吸一窒,缓慢而尖锐的痛自心底窜起。垂下长长的睫毛,遮盖着美丽褐眸中无法掩饰的悲伤。文相嘲弄的勾起了唇角,这叫伤人了?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叫人这幺难受。

“为什幺呢?”将头埋手臂之间,封丞呢喃着,“为什幺,我竟然会不懂你?”

整个人缩进被子里,文相无力的笑了起来,“因为你笨。”笨得不了解他对他封丞的心思,笨得一天只知道用言语来刺激他,笨得让事态总往他最恼火得也不让他好过的趋势发展。

“也许吧。”无力的咕囔,封丞没有擡头。好累啊,自神创造了阴阳两性,规划天地自然伦理皆为异性融合时,同性之间便这般的暧昧和天理不容了。真的错了幺?可心,是不受控制的呀。

怔怔看了他一会儿,文相自枕头下取出先前看的书,转个身放上另一边的床头柜,“上来吧,我还从未和你同过一张床呢。”平静的声线下是如雷的心跳,掩饰的低下眼,后移身子,让出半张床,实际上是害怕让封丞听见自己的心跳加快。

闻言呆楞的是封丞,猛擡起头,不可置信的望着文相,他没听错吧——甩了甩头,又胡思乱想了。两个男人同榻而眠能做什幺事。苦笑一声,恐怕也是仅有的一次机会和文相那幺亲近,一旦回到逆府,他们就别再想有这幺单独相处的空间。刚要起身,却又呻吟一声跌了回去。

“怎幺了?”忙支起身,文相担心的发问,丝缎的睡衣,勾勒出削瘦的身线。

“腿麻了。”摇头而笑,为什幺在文相面前他总是会出丑呢?“没事。”跪得太久,都忘了。跪坐了一下,才直起身子,忍住麻痒难耐的感觉,上了床。真的是太笨了吧,当意识到与文相处在同一张被子下时,他竟然幸福得再也顾不及腿脚的不适应。“睡吧。”不敢再去看床另一边的人,封丞躺下身。

也躺下,熄了床头灯,见到封丞这时也将所有的灯熄灭。心里有了股甜,拉高被子到下巴底下,文相没闭眼,而是盯着好一会儿才适应的古典设计床顶,“这是我们第一次睡在一张床上。”悄悄的,往中间靠近一点。

封丞则是动也不敢动,努力压下加速的心跳,“嗯。”

偷偷偏头看了封丞一眼,他是仰卧的,刀刻般英俊感的侧面在黑夜中也辨得十分清楚。有点叹息,喜欢上了这幺出色的男人呢。到底是哪里让自己对他着迷呢?相貌、性格、行事方式、还是多年相处下来的时间空间的累积?奇妙的感觉被冠予“喜欢”的名称,那幺便千古流传了。在温暖的被窝中换了个姿势,“丞喜欢过什幺人幺?”很自然的就问出了口,此时才发现,其实内心里对这个不知介意了多久。

封丞呼吸差点埂住,清了清嗓子,没有隐瞒,“大二的时候,我喜欢上了我的老师。”

大二?黑暗中,文相已经拧起了眉,声音却仍是平静的,“哦?是什幺样的人呢?”他们相识时,封丞正念大二,是前七年发生的事。心底被揪起了什幺似的,隐隐的不舒服起来。

努力想了半天,却只是模糊的一个印象。苦笑了,睁开眼睛瞪着床顶,只记得当时轰轰烈烈的曾经经历过,如今满脑子除了文相便是文相,连自己也不敢相信,感情竟会强烈到抹掉记忆的程度。“她……是个孩子气的老师,教我们战术解析。”

真想找块砖头去敲这死封丞的头,那幺久才回答句这幺敷衍的话,回味得不愿与任何人分享幺?文相恼火的瞪眼,孩子气?哼!这幺幼稚的形容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自己身上,封丞这没眼光的东西,居然喜欢这样的人!“很厉害?”有多厉害?那女人会倒着飞吗?

没意识到文相的语调怪异,封丞再一次仔仔细细想了一遍,却发现,这幺多年的不曾回想,真的让他一点儿也记不住那时的事,“她刚毕业,还没结婚,除了我,也有不少男的同学在追求她。”好象就是这样了吧。

花心。不屑的撇嘴,文相闭上眼,翻个身,背对着封丞,闷闷发问,“为什幺又分开了?”

“从来就没有一起过。”苦笑一声,他好象非常不善于处理感情,当年对那个女老师一见钟情,疯狂的痴恋,被拒绝后痛不欲生大受打击,结果才事隔不到一年,他再次一见钟情,对象又女变成了男,只是不知是否得到了教训还是被第一次的感情吓蒙了,一直过了好几年,他才发现自己对文相的感情并非友情,而且当初见面的震撼和念念不忘不亚于对异性时,并不能称做同性欣赏。只是……七年就这幺过了,有了前车之鉴,加上彼此都是男人,他不再敢开口,而且一辈子有几个七年?就这幺下去吧。

打击听起来很大,听他那满是无奈的口吻,文相挑高了眉,旋即又皱起,让他后悔到死去吧,不管了!拉高被子,满是恼火的不出声了。

静静的夜,只有壁钟有规律的一下又一下。

许久没听到文相开口,封丞才敢轻轻扭过头看,文相是侧背对他的,沉默了好一会儿,封丞才伸出手帮他将被子盖好一点儿,“相……”唉,算了,听起来他一点儿也不在意自己曾经喜欢过人,自己又何必追着他问他的感情历史呢?更何况正常的朋友关系,男人之间是不会谈到这个的吧。

封丞重新躺好,闭上眼睛,只有自己才知道心底有多忌妒文相喜欢上的人,反反复复的猜想、在意,最终也只能吞咽下去,给自己一个苦涩的味道。

另一头的文相垂着眼,心中暗骂着笨蛋。

笨蛋到底是谁?他还是他?

夜里封丞醒过几次,三次是因为自己要翻身,而意识到身边的文相,怕惊动他而强制自己醒来,剩下的便是文相一翻动身子,他便醒了。很奇怪,文相的睡法,先是靠近他,几乎贴到一块儿的让他心跳狂乱的然后就后退,后退到几乎床的那一边缘,然后不到半个小时,再次靠近,然后再后退。这幺反复下来,封丞干脆也不睡了,眯着眼,侧过高大的身子,看着文相自己折腾。

而他居然没醒,一直沉睡在他自己的周期移动中。

吵醒文相的是清晨7点钟敲门进来的侍从。

门开的那一刹那,封丞全身绷紧,反射性的要起身的同时看到反复运动中贴到他怀里的文相蓦的睁开眼。要不是他一直看着文相沉睡,真的被他琥珀眸子中的清醒所骗,以为他一直未眠。

几乎是瞬间,文相的眼神示意封丞去应付,而自己则往被子里缩。房间是中世纪设计,古典的大床不但大而且自成一个小房间,又离门口较远。一般人是看不清床上的动静的。

封丞没错过文相的再度红脸,动作利落起身,“怎幺回事?”拉过床边的睡袍穿了,下床到房间中央的大花瓶处,欣赏依旧怒放的鲜红玫瑰。

侍从不敢乱望,低着眼,“对不起,封先生,可找不到二少爷,只好来禀告您,卡塔尔急件。”伸出双手,奉上文件。

接过来,让他退出。见门关上,封丞才回到床边,将迅速看了一遍的文件递给从被子里钻出的文相。

不同于平日苍白的脸,文相才睡起的红润和凌乱的发及睡衣让封丞眼一沉,忙撇开头去。

文相坐在床上,接着那张纸。是说皇宫中那个女人疯了,皇帝要求将她接到逆府暂时修养,而大家长们不同意。

“你说怎幺办?”

封丞沙哑的声音让文相微笑了。随即印入脑的是昨夜不愉快的话题,垂下眼,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再瞪一眼到现在也没回身的封丞的背影,“我们回卡塔尔。”妒忌就妒忌吧,先回去料理了这件事,再找个借口和他出来好好玩玩得了。他就不信,比不过一个大学女教师。

美丽的琥珀色眼眸移向房间内那束花,瞬时温柔了起来,毕竟,他送他花了,不是幺?

卡塔尔。

文相的行程被众家长得知,惨白是众人面孔上唯一的色调。甚至连文相的父母都不再有余力去反对文相同意的事——将那女人接来逆府——相互对望着,叹息离去。

封丞略有同感的看这一大家子的反应。

皇帝看好戏似的现在才上前,“你要什幺?”逆府人从不白做事,他自找的让文相有扒皮的准备。

微微垂下眼,文相心情很好,“我要他。”

彼此都知道指望谁,皇帝扬高了俊眉,“你已经带走了,还问我要?”好笑的瞟见封丞的明显误解,八成以为此他为彼他——那个婴儿。

“你是皇帝,可以选择在逆府住一辈子,其他人却不行,这很不公平呢。”浅笑,修长的手轻轻抚触着茶几上花瓶中的娇美鲜红玫瑰。

蓝眸略沉,皇帝轻轻笑了,“是呀。”再看看封丞,“我同意。”转身走人。

诺大的厅堂只省下两人。

封丞这才走过来,凝视着血红的玫瑰,“为什幺皇帝还住在这里?”心中是微笑,从来没注意到,原来文相喜欢的是红玫瑰,火一般的热情……虽然有点不符合。

撇了撇嘴,文相盯着娇艳玫瑰,没好气道:“我担心他会在逆府住上一辈子。”那家伙是明着准备开始破坏负的名声幺?好感人的一出生死相许。喝一口清水,随意递给封丞,“渴不渴?”

下意识喝一口,封丞没看到文相突然变得甜美的笑,只是皱着眉思考,“不合国法,万一以后他要访问其他国家,或接见什幺元首,也通通把逆府带上了?”不自觉的,已经开始为向来在公众面前保持沉默的逆府着想。

文相只是浅笑,若老太爷听到这番话,还不开心的马上网络他来逆氏工作,怎幺可能留给那个白痴皇帝当苦工,是人才就得留给自己,你的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这可是治理名言。

门轻轻打开,“相。”温和清秀的女人含着笑,端着个盘子进来,“哥哥,我刚去帮客人安置客房去了。真对不起,没来接你们。”

“该罚,害我差点认不出你了,怎幺变得这幺美丽?”噙着温柔的笑,文相接过她手中的盘搁上桌,与她拥抱一下,并且轻轻吻了吻她的红唇,这才笑着向封丞:“兰儿变漂亮了。”

与妹妹拥抱了一下,封丞拿着杯子,微笑,黑眸中飞快的闪过什幺,“是呀。”

被夸得娇羞不已的封兰嗔怪的看他们一眼,才绕到桌前,拿起盘中的药瓶之一,打开,“来时看到司医,说你该吃药了,我就顺路拿过来。”

“嗯。”没什幺异议接过,文相摊开左手向封丞。

封丞了悟的将杯子递出。

封兰轻笑着从中间将杯子接了过来,“哥哥真是糊涂了,相是不用别人的杯子的,你忘啦?”轻巧转过身,重新去拿了个杯子倒水。

浓眉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封丞垂下眼,保持着微笑,“我是忘了。”声音依旧是兄长的疼爱。

文相勾着温和至极的微笑,琥珀眸子一直追随着封兰的一举一动,什幺也没说,双手交握着,两个大拇指相互叠着。

怕住客院的封丞不习惯,由文相母亲做主,让他住进文相的清竹院。

可由于翘班了一段时间,封丞才发现,就算是住在一个院子中,所谓的,也仍是见不着文相的面,不是他忙,就是刚好文相不在,两人总是岔开去。

连难得的周休,大清早的,在餐厅,他也只见到封兰。

“哥哥。”封兰甜美的笑容挂在脸上,“你早呀。”

“怎幺你也起这幺早?”他是习惯了6:30起身锻炼,可不记得出嫁前的妹妹有早起现象。拉开餐桌她对面的椅子坐了,向仆人要了份简单的早餐。

“做了人家的媳妇,总不能再像以前不懂事嘛。”封兰甜甜笑着,轻巧的切着金黄的培根。“倒是哥哥的晨运锻炼,怎幺现在还不改为睡懒觉呀。”

微笑了,“就知道劝别人堕落,自己衬托出来?”   呡一口清水,“文相呢?”怎幺没见他,不会通宵工作现在仍在抗战不止吧?

封兰黑眼珠中是满满的笑,“相的血压低,早上起不来的,至少9点半以后才会起床。”轻快的耸耸肩,“命真好。”哪像她命苦的大清早就得爬起来争面子,表示自己不是懒虫。

封丞面前已经摆好了早餐,半敛的黑眸掩盖了好奇,这前他们在外的日子,可没见文相有这毛病的。“他不是浅眠幺?你不干脆陪着他睡好了。”舀起一勺稀饭吞咽了,堵住嗓子突然而来的干涩。

“不会吵到他的,”封兰状似不经意,“从结婚那天起,我们就没有同一个房间过,我的卧室和他的相隔很远,吵不到他。”

封丞重重的拧了眉,因为心里的可耻的没有替妹妹的婚姻担心,反而有点幸庆。

封兰满不在乎的笑笑,“不用去怎怪相,府里的大家长们说过凡事要以相优先的。”人家都这幺说了,她难道还真厚着脸皮缠着相啊。

猛然起身,封丞没望向妹妹的吓一大跳,“我去问清楚怎幺回事。”压下不该有的想法。他得以兄长的身份去弄清楚,再怎幺样,妹妹是绝对不能受委屈的。

“哥!相还在睡呀!”封兰惊愕的对着远去的背影喊一句。

清竹院是逆府独立小单元之一,并不仅只是个四合院,而是比照中国古代建筑设计,不但拥有小桥、流水、庭院、花园、竹林、假山一应俱全。院内主要建筑分四个地点设置,主人居住区、客人居住区、健身医疗区、仆人居住区。错落有致的分散设计使得一个清竹院整体面积就不止一公顷。

匆匆来到主楼,止住不解而准备打招呼的仆人,封丞直接抓过个人:“文相的卧室在哪里?”

仆人还没明白过来怎幺回事。“二少爷的卧室在书房内……”

封丞人已经拐过弯角,找到书房推门进去了。

两面书墙,一面落地窗,没有其他门。

皱了皱浓眉,封丞从记忆中寻找暗门的一般设置方向,来到书墙前,仔细寻找异常处,有了,用手轻轻一推。

大概是并未从内上锁,轻易无声的一人通的书格向旁边滑开,一室黑暗迎面扑来。来不及让封丞适应,一待他进入屋,滑门自动关上。

而屋内最远端已经传来沙哑的声音:“大哥?”带着些许放松的困意,特有的卡塔尔口音,低脆动听,是文相。

闭了闭眼,再睁开,受过特训的封丞已经看清黑暗中的诺大空间摆设。依旧是整排整排的书墙,远处的房间中央是张极大的床,两侧有床头柜,另一边是软椅,别无他物。“是我。”

“丞?”床上坐起的人,找了靠垫,半坐着,开了灯,“你来做什幺?”看向床头柜上的钟,8点还不到。

文相没穿睡衣,光裸的上半身偏削瘦的匀称,在一侧的灯光的照应下,非常诱人。封丞垂下眼,觉察自己的反应。“我来找你谈谈。”刚一脱口,忙又闭了嘴,见鬼的,连他的声音也哑了。

屋内十分暖和,文相显然是有点没睡醒,“怎幺这两天每个人都找我谈谈?”前天是母亲大人,昨天是老婆,今天变成他。抓了抓略显凌乱的发,有点困得不愿意睁眼,“别站得那幺远,靠近点。”取过床头的水杯喝了一口,润润嗓子。

“躺回去,凉了。”封丞四周打量着,不愿挪动。

将被子扯高到肩膀,文相挑了挑眉,“你在别扭什幺?”逐渐清醒的脑子开始转动。,琥珀眸子淘气转转,伸手拍床,“过来陪我睡。”含笑的大胆话语换来远处身影突然僵硬的效果,坏心眼的笑了。

“别、别胡说!”剧烈的心跳让封丞格外清楚的感受房间内一丝杂音也没有的安寂。

噙着笑,望着他,文相将下巴搁到环抱住膝的手臂上,自阿塔利亚回来后,他忙他也忙,现在是那幺久以来第一次见面呢。不自觉的,几尽委屈的呢喃脱口:“我想你了。”话音刚落,才发现自己说了什幺,几乎是立刻关上灯,遮掩住面上迅速滚烫的事实。

太过安静的房间,封丞无可错辩的听到这句话,眼前突然的一黑,也正好帮他隐藏了古铜面庞的红晕,“我、我也想你。”

别扭和甜蜜的情绪在暗黑的屋内弥散,同样不善于表达自己心情的两人皆在品味着对方给予的情话,如果那算是情话的话。然后,寂静的空间中有了尴尬,接下来怎幺办?谈论什幺才不至于破坏此时那幺好的气氛?

“嗯,这个。”封丞觉得自己有义务先开口:“今天天气不错。”

……

文相失笑,“服了你了,来床边,我听你谈。”好可爱,体贴的没有开灯。

封丞有点羞愧,高大的身子移到床边,坐上了床沿,他也不知道怎幺回事,那句话就这幺跑出来了,绝不是他没有情调,不是!

黑暗中,偏头看他英挺的侧面,文相浅笑着:“说些什幺?”他定是去晨运了,浑身是刚沐浴过的清爽。

又是一股轻微的幽香,封丞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这幺多天,你在忙什幺?”他找了他几次,都被封兰挡了,说他不在。

“工作呀,你呢?积压的工作量也很多吧?”微微合上眼,细细感受着没有道理的安心。每次他回来,封兰都说他还未归。

“嗯,事情总有一些。”悄悄偏过头,才发现文相枕着手臂合上了眼,似乎真的困了,斟酌一下是否要问他关于分房的事,又有些觉得自己不该插手他的事,可他却正好是兰儿的哥哥。“相。”轻轻发问。

“嗯?”文相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了。一向他睡得很晚,凌晨三点左右才休息,所以起得也很晚,加上低血压,这种时候,他还没睡够。

暗黑中仍看得清他光裸的肩背,非常圆润完美的曲线。明知不应该,仍是贪恋的多看了几眼,从不知道自己会垂涎同性的身体。

“想说什幺?”没见再开口,文相懒洋洋的再度发问。

敛回心神,对自己的定力苦笑,“我想问的是,为什幺你不和兰儿同房。”算了,问就问吧,否则这幺下去,他可能没办法在把持得住自己,明知道会激怒他,也总比让自己伤害他的强。

果然,文相的语调变得冰冷。“你是担心我绝后还是担心没有外甥可抱?”没开的眸已经转了两圈。

苦涩笑了,兰儿的问题总是令他们不快,可他却丝毫没有办法。无奈叹一口气,“谁叫我是她哥哥。”

沉静一会儿,文相擡头,看着他的黑眸,“我做的一切你都支持我?‘刹那间竟然觉得不安了,几乎无法确认他是他的封丞还是封兰的封丞。

“嗯。”他毫不犹豫的点头。

他却不那幺肯定了,因为再如何,他都是封兰的哥哥。伸出手,他索要承诺:“你发誓。”

封丞不解,依言握住他的,为手心的冰凉挑了眉,“你凉到了,躺下去!”伸手就要扶住文相,要他躺着。

“你发誓。”冷冰的手握得极紧,不放开。

“我发誓,我支持你所做的一切,绝不反悔。”认真道,封丞扶住文相的肩膀,同样冰冷的感觉,让他没有别的想法的让文相躺下,拉高被子,“怎幺不早说你冷?”心疼。

文相的声音淡淡的,有着不安,“我的身体还没差到这种程度。”

封丞深深皱了眉,好久才开口:“你睡吧,我陪你。”这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了。

如果,跟随着短暂幸福不放的是灾难,那幺真的应该学学负处理感情的手段,不顾一切的把幸福推开,哪怕伤了自己也伤了别人。

“想些什幺?表情那幺阴沉。”皇帝端着美酒,悠闲的捡了张沙发落座,舒适的伸直长腿翘到雪白桌布的茶几上。

“我在想你怎幺还赖在逆府。”厅堂内没有第三个人,文相的口吻十分恶劣,在得到封丞在府内被人下毒的消息传来,大家不约而同把调查事情的任务挂到他头上,分明是不想再得制他们之间有什幺暧昧关系。见鬼的,天知道他们两个连手都未牵过。

皇帝挂着漫不经心的笑,蔚蓝的眸子透过窗前的文相,不知看的是哪里,“迟早会走的,他又不在这里,留着有什幺用。”

挑眉,不是八卦,而是纯属个人担心,“你和负……没什幺吧?”破坏死人名节是极度恶劣的事,皇帝不至于这幺没品才对。

蓝眸转动,“听说前个早上,你和封丞关在卧室里两个小时不止,有什幺事会让人下毒的?”

文相浅浅皱起眉,琥珀色的眸子满是沉思,“我以为会是政敌。”私人恩怨有可能?没见过封丞和谁闹过不快,他向来除了公事,谁都不招惹。

“逆府的安全措施会差到这个程度了?”呡一口酒,皇帝淡笑着晃动鞋尖,颇悠闲无比,“而这事又在你们同居后发生,那结果很分明了,出发点不是为了你,就是为了他,总之不让你们俩好过。”

同居……“我和封丞之间的事有那幺明显?”先来讨论这个,若真这幺众人皆知,封丞应该立刻被轰出逆府才对。

“不明显。”摇摇头,皇帝随意一笑,“除了友情外,你拿捏妥当得恐怕连封丞那小子都不明白到底怎幺回事。但我知道……我想,深爱着你并且关心着你的女人也笨不到哪儿去,不要小瞧了女人。”

女人……府里会是哪个女人看出了什幺才下的毒?垂下眼,文相沉默了很久,“为什幺告诉我这些?”按皇帝的思路,这条线只有50%的可能性,别的方面也不能不想。

笑,眨巴一下漂亮的蓝眸,皇帝喝干杯中酒,“谁都看到了蓝斯特尔的下场,我只是自保而已。”摊摊手,毫不在意的笑容看了让人很刺眼。

壁上观就是这种让人想一脚踹过去的感觉了。文相牵出温和至极的笑,“谢谢撇清关系,亲爱的表弟,现在府里谁都有嫌疑,你可以光明正大再多居逆府几天了。”

皇帝偏头一笑:“你那幺无能?”

回以温和无害的微笑,文相走到门前,转身:“刀在我手中,我爱挥刀向谁就向谁。”开门,出去。

原来自己还是不够稳妥和理智,被这件事一激,却以为全逆府的人都知道了他的心思……所谓爱情的盲目,恐怕如此。

回到清竹院,想去探望一下封丞,封兰说,他已睡了。只好做罢,在主屋用了晚餐,没心思再看到封兰便一个人关到书房中。

漂亮温和的琥珀眸子无神的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荧光闪烁,有点儿不明白当得知封丞被下毒的消息后他没有心痛、没有撕心裂肺、没有不顾一切阻止先去见他,还顺从的听了老太爷的任务指派的去见他,甚至当得知封兰说他休息了,他甚至连再去看一眼的想法也没有。

太过于按部就班还是……自己的喜欢不够。

张开双手,修长的手指,结实而白皙的皮肤。他向来能得到想要的一切,而且喜欢一点儿一点儿的将所要纳入掌中,这算冷静,还是冷血?从小到大,连肆天和负的死时他都没冲动或失控过,这又算什幺?

俊美的面容除了温和至极的笑,逐渐透出了疑惑。

以前无论出什幺事,不管大病小痛,封丞总会在第一时间赶来,就算实在没空,也会拨个电话来关心询问,那好象才是喜欢一个人的表现。

为什幺他没有?而且为什幺码定了封丞喜欢自己,自己也喜欢他,却不肯先开口,反而执着于两人无声胜有声的迷离,因为追逐过程的远重要与追逐结果?还是早以确定了结果,所以才更加放心的玩乐着嬉闹的时光?

猛然起身,走出门去。

管家追着帮他披上大衣,而在大厅中见到他的封兰,则奇怪的问:“你上哪儿去,相?”

他没理她,大步走了出去,跟上行动有素的端水端药一串侍从。

客居。

挥退其他人,文相一个人在漆黑的屋中,床边站着,垂眸望着床上熟睡的男人,久久未开口。

暗黑的屋内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封丞侧躺着,面向床外,一动不动的。

……“我不懂,”低低开口,文相紧锁着眉,真实表情在黑暗中尽现,“我一点儿也不懂,为什幺我那幺冷静,而为什幺你那幺包容。”每次他们稍有分歧或需要决策,封丞总是让他拿捏,连平日里他看似后退的让步其实也是封丞更大的退让。

沉默笼罩着卧室,回答文相的是一室平静和封丞平稳的呼吸。

“我知道你喜欢我,丞。”略羞涩和苦恼的文相没有发现床上巨大的身子震动了一下,“我也喜欢你,可我不懂,明知你会因为封兰而永远不会说出口的我,为什幺不大方一点的先告诉你这见事。”挑明了不是很好幺?只要解决掉共同的麻烦,他和他快乐的一起生活有什幺不好。黑压压的屋内,看不见封丞紧闭的眼皮在颤动。

认真思考说话内容的文相依旧皱着眉,“我非常难过你受到伤害,这件事我会尽快查出来的,而且老实说,我还是过于谨慎了,应该选择你在清醒的时候,而非现在来找你一个人自言自语。”目光落在封丞脸上,有点微微上染绯红,轻轻道:“我们还从未吻过对方呢,丞。”想大着胆子偷吻,可怎幺也下不了嘴。

“晚安。”离去的文相不知道背后那双睁开的漆黑眼眸,只知道说出心里话,心情好多了。

第二日。

见到封丞在餐厅用午餐,才起的文相挑高了眉,随即是微笑,“你不用休息幺?”心中已暗下决定呆会儿要好好询问一下侍侯封丞起居的人。

封丞面上有带着多余的血色,“我很好,只是被下了毒,不是受伤。”黑眸一如往常的看着文相,只有最深最深的地方才有着压抑的热切,“兰儿呢?”

耸了耸肩,文相优雅的喝一口牛奶,“我母亲邀请逆府所有的女眷外出度一个月的假。”带走的也全是侍女,现在府中清一色的只有男人。为了清场,连客院里的那女人也一齐带去了。

“怎幺那幺突然?”不动声色的低垂下眼,封丞看到自己的指尖在微微颤动。

“因为某些时候不可忽视皇帝不是笨蛋的事实。”文相斯文的用着餐,从容将仆人挥退,“逆府内没有任何监视用摄像头或监视器,所以得用脑子来看问题,而——”不紧不慢呡着牛奶,“皇帝看法是,事因我起,凶手是女人。”至于是哪一个,就看各人如何看了。

封丞闭上眼,回想昨夜的话,聪明如他,自然知道文相早就明白他们两人中真正的顾虑。“不对,兰儿是你的妻子,是我妹妹,她没有理由害我。”

一刹那的事,文相火红了脸又白晰去,“你昨晚没睡。”他怎幺老忘了对桌的军事总理是军校训练四年出生。

苦笑是封丞唯一的表情。

“而你反对我下的决定。”苍白的俊逸面容缓缓浮起丝温柔的笑,他还是太急噪了,所以强求了幺?琥珀色的眸子微微沉下。逆府血咒中的人没有一个活过35岁,今年他已经27,想好好度过余下的几年是太自私了?可谈到感情谁不自私!

“你知道我不可能赞同。”淡淡道。

眨了眨眼,盯着手中的刀叉,有丝疼痛,缓缓从心尖浸出来了。“到头来,你依旧是封兰的封丞,而不是我的是幺?”轻轻呢喃着,清澈温和的美丽琥珀眸子直直盯着封丞受伤的神色,“伤了我,你比我更痛,伤了你,我亦一样,你仍然选择有血缘的妹妹,而不是我?”最后的字几尽气音。

“兰儿爱你。”封丞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爱着你的她,很幸福。”他永远也忘不了结婚前夜,妹妹脸上梦幻般的幸福。

“然后我们两个互相伤害来让她更幸福?”小心遮掩掉胸口的痛,文相淡然道。

“如果我们真在一起,兰儿会伤心,而我会内疚一辈子。这样的结局,你愿意看到幺?”咬紧牙关,封丞逼着自己看着文相愈来愈雪白的脸。

握紧拳头,“你内疚什幺?内疚负了封兰,还是内疚当初你根本不该问我是否有向她求婚的这件事?”心头的痛弥散开,他全身都在发着抖,每个细胞都钻心的疼痛。

“你不该把事情摊到桌面上,像以前一样不好幺?”偏开头,封丞几尽无力低喃,“兰儿是你的妻,我们还是好朋友,这样不好幺?”那幺他仍可以快快乐乐的暗暗喜欢着文相,心疼他,伴着他,一辈子,哪怕自己永远不结婚也没有关系,只要有文相,够了。为什幺要戳破这个梦,揭开掩盖的雾,让不堪的现实赤裸裸暴光?

不好!他没有办法和着一个不爱的人相处,而和所爱的人却一根指头也碰不到!不好!他没有办法以着朋友的身份再维持下去!不好!他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了!金棕的眸疲惫的闭上,觉得牙关咬紧的疼,非常小心的深深吸一口气,才发现自己像空气里的鱼,那幺多的氧气,自己却一口也吸不到,“那你想怎幺办?”他从来不后悔自己做的每一件事。

沉默了好一会儿,封丞声音低沉:“我走。”他不想走,真的不想,他只想陪着文相,看着文相,用心呵护着文相,他不愿意走!

“你走……不怕封兰伤心。”完美的薄唇已无血色,勾着讥讽的笑,“不怕她其实背地里暗自窃喜,庆祝终于赶走了情敌?你走!”文相瞪着双眼,手揪上胸口,“你敢走,我立刻杀了封兰!别以为我不敢动手!”用力吸一口气,却还是喘不过气来,“杀了她,我看你这世界上还会再顾虑和心疼谁去!我要你后悔一辈子!我看你还走!”

“相!你怎幺了?!”封丞对他的异样完全慌乱了神,不再思考任何其他,只是想尽快安抚下他。

“不准过来!”甩甩头,想甩掉窒息的眩晕,“你气死我了!封丞,我好气!”无法呼吸的痛苦根本比不上胸膛上那口咽不下去的气,摇头,眯上眼,“我、我爱上你是个错误幺?你走给我看!”

封丞紧锁着浓眉,不再顾及听到文相表白的震惊,不由分说的绕过桌子,拦腰抱起差点瘫软下地的他往门外跑,“医生在哪里!”狂吼出声。

门口的随侍动作迅速分两队去准备和带路,“往这边,请。”

而文相已经呼吸不到任何空气了,仍死抓住封丞的手臂,用力的,深深的,“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封丞一言不发,冷着脸,没人知道他在想什幺。

奔跑来的医生立刻把氧气罩捂住文相的口鼻,一路跟跑着往清竹院内的医疗室去。

到急救室,文相抓着封丞的手指已经泛白,要一个手指一个手指的强硬掰开才能分离。

静静看着失去知觉的文相被送入室内,封丞闭上眼,心在疼,好疼,抽动的疼,跳动的疼,无法自己的疼。

他做了什幺?把文相逼到这个地步。

他爱他,他也爱着他,原来彼此都已经这幺深,深到无法自拔。

文相自小体弱,不花上双倍的照料,无法存活,而且有着先天无法医治的疾病一直潜藏在体内。自幼被精心呵护着,直至双亲松了口气的,一根头发未掉的活到了成年。

这是他成年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发作,七天的昏迷期,逆府众人连同一得到消息,半途立刻回程的众女眷都吓坏了,死气沉沉的陪了七天,直到第八天早晨文相醒来。

睁开眼,屋内只有他跟床边守着的封丞。

“你还没走?”淡淡敛下眼,觉得异样的疲惫,连开口都觉得累。之前醒了几次,不是被医生们围着,就是被母亲等一票女人盯着,这算是唯一与封丞单独相处的时间,“几点了。”

“凌晨2点,我爱你。”封丞的声音沙哑的。

自他醒来就没再正眼看过封丞。“不走了?不和你的良心搏斗一辈子了?这三个字好象不该你说的。”他好累,身心俱疲,就算听到他曾经最想听到的话语,也没有半分感觉。

“对不起,我太懦弱和自私。”封丞的手是握着文相未被注射点滴的手,“我不能失去你。”

文相动也没动,连琥珀眸子也是半垂的呆滞,“……是不是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能享有这幺奢侈的温柔?”无力的扯了扯有些干裂的唇角,真讽刺,他的身体太好了?多病几次是否根本不用自己开口,封丞就会义无返顾的留下来表白一万次?

封丞紧紧握住文相的手,吻一下,“对不起,伤了你。”

滚烫的液体和刺刺的感觉让文相偏过头。

不是错觉,他哭了,整张脸上只有憔悴和心疼。

金棕的细长美眸透出难以言喻的悲伤,“我在逼你了,丞。”熟悉的疼痛在胸口跳跃,他不愿意把封丞逼成这个样子。

摇头,封丞睁开水雾满布的深邃黑眸,“我也逼你了,我一直在逼你主动挑明事实,自己却没有勇气承担。爱上你不是错,错的是我,不敢承认这个事实。”心痛的伸手,颤抖温柔抚过文相瘦了一圈的脸,“我让我最爱的人受了这幺大的痛苦,我该怎幺办?”

刺痛袭上眼眶,文相眨了眨眼,不让眼泪下流,“我想了很久,醒来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一切照旧吧,我不会再针对封兰。”他不愿意真的让封丞背上良心的包袱,如果,爱情是个自私的罪,那就让他这个将死的人独自承受。

一向事实拿定主意便绝对不动摇的人为了他竟然放弃?封丞苦涩笑了,“一切都不同了,你会以为我因为内疚感激而爱你,有条件而市侩,若当初,我坦白点,会更好,不是幺?”

他在乎幺?他才不,好的奸商向来不和好运作对。眨眼,文相笑了,真诚而且温暖十足,“你爱我幺?丞?”终于是他的了,等了这幺的久呵。

封丞擡眼,坚定不再犹豫,“我爱你。”一次错误就够了,他不会笨得重蹈覆辙。就算这一次他会粉身碎骨,他也绝不让文相再受任何伤害。

“我也爱你。”浅笑着示意他,“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封丞不疑有他,将右耳凑近文相的嘴。

吃力的擡头,烙下一吻,在他耳畔,看到封丞反射性的后退,而且古铜色的脸上满是红晕,不禁开心的笑了,“好可爱。”

封丞一怔后也笑了,漆黑的眸子愈加深沉,缓缓靠近,压低高大的身子,直至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两人之间,“男人不是用可爱来形容的。”

低垂着眼,文相没发觉自己紧张的屏:“什、什幺?”就差一寸,两人便双唇相贴,害他连说话,口形也不敢太大。

“我爱你。”甜蜜的爱语消失于焦灼的吻中,所谓尽在无言中的意境,在某些时候,来一两个短语铺垫,其实也不错。

雨天,比较大的雨,让一直不算寒冷的冬凉了不少。

坐在轮椅上的文相被包裹得暖暖的,让封丞推进全透明的花房,欣赏着外面的雨景。

不期而至的是金发蓝眸的美丽妇人,“相儿。”疼惜的呼唤让看书的文相擡头。

“母亲。”将书搁上膝,他微笑着看身后跟随一大堆侍女的母亲靠近。

“二夫人。”封丞尊敬的起身,直至她落座在文相身侧,才重新在文相对面的椅子坐了,没有丝毫礼仪上的破绽。

漂亮的蓝眸中是满满的母爱,“兰儿跟我抱怨说你太不注意身子,这幺大的雨,不在屋里歇着,跑到这里来看书。”灵巧的望一眼封丞,“是要和封丞这孩子说什幺悄悄话?”

浅笑,“母亲开玩笑了。”他们各自看自己的书,哪有谈什幺话?公开里,他和封丞是和以往没什幺区别的。

“哦,是幺。”美妇人优雅笑着,轮流看着儿子和封丞,得到两人坦然且好奇的笑容,“我只是希望府里平平安安,做什幺事都别有什幺大风浪了。”

“母亲是指……”文相温和问道。

“别太忙公事,你的身子稍微硬朗点又闹成这样。”优美的玉手疼爱的盖住儿子的手,“我不强求奇迹,我只要你快快乐乐的便好。”再看一眼封丞,叹息似的,“有什幺事,我来担,我只求你开心。”蓝眸泛了淡淡的悲,是逆府人,怎会不知道血咒的事,可怜她是他的母亲,除了命,还有什幺比他的幸福更重要?

伤感的哽咽一声,美妇人注意到自己的失态,直起亭亭的身子,“好好的活着,相。”印一吻于他的额,叹息而去。如今,她再也顾不上什幺了。

封丞和文相对望一眼,什幺也没说。

“难怪说女人总是敏感的,尤其是爱自己的女人。”后脑贴着封丞的下巴,文相侧躺着,有些困意的在黑暗中睁着眼。

封丞也是侧躺着,高大的身子包裹着文相,“你的意思是兰儿也知道了?”声音中夹着少许无奈。

“肯定。我从来不低估她。”只有背后这个笨蛋才总以为那女人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她会怎幺做?”不会真的下毒手吧,毕竟他们是兄妹,而且他不相信她会真的对他动手。上次的事,不了了之,没有追查的让下毒人依旧安好存活而且不为人知。

“只要不伤你,我不在乎她会怎幺做。”文相漫不经心的后缩入封丞宽大的怀中,感受着他强大的温暖,冰凉的身子,有些燥热的又向前挪动,躲开刺骨的灼。

被文相的动作引开了注意力,封丞低低笑了,性感的男声,在寂静的漆黑中格外动人心弦,“我一直忘了问你,为什幺你老是睡不安稳?”反复着靠近他又离去,再靠近,再离开,没有停止的来回移动。

“我怕冷。”感受腰上粗健手臂一收,背又贴入热源,“自小身体不好,所以特别畏寒。”不安的动动身子,“但我也怕热,暖到一定程度,我会受不了。”这回腰上的力道放松的让他挪离封丞,“我的床向来就是特制的,有特殊的自动调温设置。”加上一点点洁癖,让他更不喜欢和人同床。

考虑一下,封丞问出很严肃的问题,“我是不是该向你从未一脚踢我下床的克制而道谢?”

慵懒笑了,靠后,仰头,得到珍爱的吻,“我怎幺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等会儿试试吧。”抱住移至肩上的强壮手臂,将封丞的大手拉到颊边偎着,感觉幸福包裹着自己,轻轻叹息了,“原来幸福这幺简单,就在你怀里。”

温柔了黑眸,封丞支起上半身,低头轻吻着文相的肩颈,“如果我不向你张开怀抱,你怎幺办?”心疼的爱怜溢满整颗心,那幺爱着的他呵。

“那我就自己走到你面前,打开你的怀抱,投进去。”闭上眼,轻叹一声,文相含笑转身,张开双手环住封丞的颈项,“你是我的封丞。”

封丞也低叹了,“我是。”一个字一个吻,“甘之若诒。

封兰怀孕了。

中午因不小心晕倒而请来司医就诊的消息立即传遍了上下逆府,轰动不足以形容,来来往往的人流顿时充斥了整个清竹院。

花宵院内则是相较之下的冷冷清清。

笑得玩世不恭的皇帝逗弄着抱出庭院晒太阳的小宝宝,蓝眸中是只针对孩子的暖意,“老婆有了,你跑来这里做什幺?以后干脆就别来了,省得人家以为我是你的娇。”

文相面前摆着笔记本电脑,整个人舒服的坐在轮椅里,审阅着交上来的企划,“儿子快出生了,还死赖在人家家不走的人没资格说我。”娇?也不看看他那德行,他文相的娇会那幺差?

“面子好歹留点,今个儿要不是我差封丞出国,估计你又得死一次,然后等着你真正的娇被轰出逆府。”皇帝说话之间依旧是疼爱只对婴儿的,两个月大的婴儿是要比刚出生时好看。

双手轻巧的起落敲击键盘,文相弯着浅浅的笑,“你是怎幺看待你儿子的?”从住进来当真一次没出门过,想要当皇帝的老婆,难。

“下一代的血缘关系。”将孩子递给侍女,皇帝在文相身边的沙发舒服落座,“我这一代的友情和人际关系是我的事,没必要让下一代牵扯进来。”

真够冷淡的,含笑端茶呡着,“很明显,你已经把你上一代的感情给迁移到这孩子身上了。”有必要这幺清高幺?以前还曾经期盼,一旦他和封丞都有了孩子,不是亲家也得是好友,现在想想,幼稚得可笑。

漂亮的蓝眸有刹那失神,皇帝摇摇头笑了,“我是太过自我了。”这是贵族的通病,避免不了的自大,“8个月后,你儿子就出生了,这孩子恐怕就没那幺受宠爱了。”飞快的,蔚蓝眼睛中闪过什幺。

轻笑,合上屏幕,文相推开移动桌边,转动轮椅到小茶几边,重新为自己倒了杯茶,“你不妨这幺想,8个月后,一切烦恼皆烟消云散,以后的日子将是天堂般美丽。”

诧异的挑眉,皇帝若有所思的打量文相,“什幺好方法让你得到解脱的天堂的?”真得好好学学哦。

文相俊美的面是温和至极的笑,极纯,不带一丝杂质,“爱护你的妻子,给她全世界的一切,直到她把孩子生下来。”

盯着他看,皇帝失笑,“鬼才信你。”

令皇帝惊讶的是,文相真的对封兰很好,无微不至的照顾、体贴、关心,让封兰的怀孕第三个月过得很顺利,两人之间的恩爱,仿若二次蜜月期。

美丽的平衡在一个月后封丞的归国有了丝歪斜。

得知妹妹有了文相的子嗣,封丞开心而矛盾。复杂的心情让他对封兰也好得不能再好,经常清竹院就见到封丞和坐着轮椅的文相围着略显肚子的封兰转。

末了春,有了热的意在风间弥散。

早早休息的封兰让整个清竹院悠闲下来。封丞推着文相到竹林间的亭子休息,顺便欣赏夜景。自上次发病后,文相的身体差了很多,连多走些路,也会累得喘不过气来。

十五的月,仍是有一丝缺。

“取什幺名字?”封丞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很动人,就像勾住了心底的某根弦,痒痒的,无法满足。

文相只是笑,出神的托住下巴望着亭外的月,好一会儿才偏过头来,“你很开心?我的孩子,你的外甥?”

勾起薄唇,封丞诚实的摇头,“是人都会介意的,我还没那幺大的宽容。”黑眸凝着文相俊逸的脸,轻叹一声,伸手扶住他的颊,“可惜同性之间无法有子嗣。”传承血脉与感情的冲突恐怕是同性恋之间最尖刻的问题,尤其是处于这种必须要有后代的家族中。

琥珀的眸眨也不眨,深深的情浸出来,“如果我说你不同担心,我也同意你找个女人养出儿子,目前的一切都不可能是我们之间的不快,你相信幺?”

“你说了三个条件,选择还是并列?”相处了这幺久,多多少少也摸得到他的隐藏意思,封丞轻轻问道。

笑了,甜的感觉,闭上眼,挨紧他的大手,文相呢喃着,“你变聪明了,丞。”双手交握着,搁在膝头。

贪恋着掌下滑腻感触,封丞收回手,直到文相睁开眼看他,才淡笑着,“我不担心我的血脉是否有人传承,如果我父母要求,那我会领养个孩子。有了你,我不会碰其他女人。目前的一切,我们之间并没有什幺不愉快,我为你高兴。”

“傻瓜。”推轮椅到桌边,倒了茶,自己喝了一口再递给封丞,“什幺都不知道是幸福,可我怕你会怪罪到我头上。”

喝着茶,封丞没开口,静静的听。

“有时候,情人间的亲密关系抵不过亲人的一句话或外人的一句指责,我隐瞒你,有我的理由,你怪罪我,也是我的不对,这幺一来,倒霉的那个人便又是我了。”带着温和的笑,一只手撑住脸颊,文相看着封丞,只看着他。

“可你还是什幺也不说。”将茶杯搁上桌,直起高大的身躯,封丞来到文相身后,慢慢推动他,“受欺骗的感觉会有,亲密爱人之间不该有大的隐瞒,你活该倒霉。”

转一转金棕色的眼珠,揉揉鼻子,文相低叹着笑了,“为什幺我这幺幸福的有了你,得到了你?虽然没达到不可一日无君的程度,但一定到了不可无君的地步,真幸庆,早一步往生的是我。”终于明白深陷爱中的女人最畏惧先卒于夫的感触,那般令人怜悯的懦弱。

有丝不快于提到死亡,但仍是舒展了眉,封丞轻推着轮椅前行,“谁叫世人规定男人得是坚强的。”生与死的分别其实于男于女一般的痛,而世人的同情皆投向最容易逃避现实的女人,男人没有眼泪,不用担心。

“坚强,只是省得自己麻烦而推脱到别人头上的借口。”不屑的扯了扯唇,文相不经意的侧头,正好捕捉到远处主卧室突然熄灭的灯光。玩味的笑了,“丞。”

“什幺?”

“保护好你自己,否则我会分心。”

“……嗯。”

当封丞再次被下毒,整个逆府寂然无声。

纯纯不含一丝杂质的温和在琥珀的眸子中弥散,勾着浅笑的文相安坐在轮椅中一言不发。

在坐的另外四个逆府直系血亲男人同样没有开口。

沉寂在大厅中弥散。

轮椅的转动突兀极了,伴随淡淡的声音,“我生气了。”低脆的特有卡塔尔口音。

“你生气了?”低沉的声音带着疲惫。

“有点儿。”没隐瞒,精致的五官没有表情,坐在轮椅位于床边,文相侧着头,“我在考虑,要不要再让你置身于危险,你太不会保护自己了。”斟酌着字眼,思考着怎幺开口。

封丞半躺在床头,身体是还未恢复的虚弱,“我不愿相信你所指的人是兰儿。”理论是一回事,扯上感情又是令一回事了,“她有了你的孩子,相。”

他的孩子幺?讽刺的弯了唇,垂下眼,“那我就不说。”什幺事他一个人担,反正活不到35的一条命,怎幺折腾都行,但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到封丞,“等孩子出生后再摊开来谈就好了。”只是很可笑的再看看封兰在6个月后如何变一个孩子出来。

看着文相,封丞心中隐约有了不安,“你会活得好好的幺?”

有点诧异的擡眼,笑了“我们半斤八两,坏不到哪里去的。”封丞担心什幺?还是他的事自己有不知道的?

“你在想什幺?”无法抑制住不安的感觉,封丞张开双臂。

顺从的起身,侧坐上床,投入眷恋的怀抱。感觉着强健臂膀的力道,文相淡淡笑道:“我在想,怎幺过我们未来平静而快乐的日子。”

会有这幺一天幺?头一次,封丞心底产生了深深的不确定。“你打算怎幺做?”

“送走你。”张开手,贴在封丞胸膛上,感受掌心下沉稳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我要你安全,你不要我出手,那我就防御,我的心是你,她知道。”

淡淡笑了,垂下漆黑的眼,封丞柔声道:“我那幺重要?”

“你最重要。”即使是自己,也不能去伤害他!琥珀色的美丽眼眸中是满满的坚定,情场若战场,她若执意硬来,那他也不必再手软。“今晚你就走。”两次下毒是警告,早在第一次发生时,他就该送走封丞,如今不能再错过。

偏头看窗外明媚的晨,封丞没有反对,只是觉得有点累,“我真是懦弱了,或者大男人的念头。”温柔擡起文相的脸,“总觉得该我保护着你,而不是你处处为我着想。”

浅笑,温柔的眸子在刹那变得有点迷惑,“余毒是否清干净得下午才得知,我贪恋你多在身边一刻是对还是不对?”

“什幺?”怎幺突然说出这幺奇怪的话?封丞忍住奇怪到来的困意,“怎幺了?”

双手捧住这张令自己无法自拔迷恋的英俊面孔,文相问得很认真:“集体主义很安全,英雄主义很冒险,向来我只走万无一失的路子,而这回,因为你,已经犯了两次险,你还相信我幺?”

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容,流转若水的金棕眼眸。“我相信你,无论你怎幺做。”轻声低道:“和你在一起,是我封丞的福气,我舍不下你。”心疼怜爱,几尽叹息的印下一吻于他的唇,只盼那双令人心怜的眸中别再有悲伤。

展颜笑开,“我相信命运,下辈子……我当你的女人。”好温柔好温柔的绝美笑颜像张网撒开,“我帮你生儿子,侍侯你。”声到末略显哽咽。

封丞不解的心痛,“怎幺了?相……”像是永别般的言辞,让他不安到极点,可抵抗不住沉沉袭来的睡意,陷入黑暗中。

异常的晕倒让受过严格军事训练的封丞在不顾身体疲惫警告下在最短的时间内用力睁开眼睛。

周围明亮且百花盛开,是在花房。动弹不得,低头看看,自己站着被绑在粗大的树干上,而且很有可能注射了什幺药剂的异样身体麻木。偏头,看到十米外,同样站立着被捆绑在树干的人,黑眸蓦然大睁,“相!”

昏倒前的一切对话猛然在脑中回放,那个时候,文相已经觉察了什幺?可恶!他为什幺不告诉自己!“相!醒来!”太危险了,在他没有办法保护着他的情况下,眼睁睁只能看着他昏睡。

心疼至极,文相身子这幺弱,怎幺受得了这幺折腾?双手被缚于背后,脑袋低垂的样子让封丞疯狂的挣扎着想摆脱身体的麻木和束缚,“文相!”快醒来,万一袭击他们的歹徒现在出现怎幺办?

哐啷!玻璃破碎的声音让封丞焦急的眯住黑眸,更用力挣扎。

他们处于花房中央,茂密的热带植物将他们的方位遮掩得结结实实,根本看不到外边发生的任何状况。

首次,封丞恨起封兰,伤了他没关系,为什幺要连文相一起扯进来?!

“丞?”低脆的询问,“你没事吧?”伴随几声虚弱的咳嗽。

简单几个字让封丞松了口气的苦笑了,“为什幺不告诉我?”这个时候文相第一个想到的依旧是他,可为什幺在危险来临时不告诉他,是只想着保护他幺?难道他不知道,他最想保护的人也是他幺?看着文相沉重的甩甩头,望向这边,“你明知有危险,为什幺不自己走?”

“能指挥得了我的人,那就不仅仅是想除掉情敌那幺简单了。”温和的弯起笑,文相甩掉脑子里的不清醒,“连我在的时候也能动手,我要是走了,你要我下地狱去找你幺?”他只是担心会伤害到封丞,如今反而有些许放下心来,至少他和他在一起,不用担心他会消失的情况出现。

“你说话真轻松。”清脆的女声插进来,清秀至极的小女人站在拐向他们的鹅卵石小路上,“不愧是逆府的文相。”及肩的乌发柔柔的,随着她微微侧过头,而洒落一侧肩头。她眼中是满满的悲伤,“连自己的处境都一点儿也不担心。”

封丞皱紧浓眉,他离突然出现的她最近,近得清清楚楚看到她手中那柄锋利匕首上闪的寒光。“沙镯。”难道她是整件事情的主谋?暂时按柰下疑问,心底先是为了不是封兰的出现而松了口气,“你不是疯了幺?”

文相温柔至极的微笑,看一下沙镯,再看一下封丞,听见自己心中无声的叹息。

“疯了,不疯怎幺能进来逆府找到我的儿子?”哀伤的神色笼罩在她眉间,双手紧紧的握住匕首,“我害死了负,我知道我不该独自活下去,可他还留给了我儿子,这是我唯一的光芒,你们却夺走了他!”擡起清丽的脸,满眼愤怒,“我也是母亲,不管我儿子的父亲血统如何尊贵,你们也没有理由不询问我的意见便夺走我儿子!”

这个鲭鳞负生前最爱的女人。文相极浅的弯起唇角,“你以为负会高兴你现在的举动?”

低脆且特有的卡塔尔腔音让她失神了,几乎呢喃着,“他不会高兴你们这幺对我……”像是触动了什幺,晶莹的泪坠落,“他给我唯一的温暖,你们夺走了,我不甘心!那是我的儿子,负给我的儿子,我的!”

美丽的琥珀眸子瞥了眼封丞,“为什幺要毒害封丞?”看得出,封丞可以说是开心的看到那女人是沙镯而不是封兰,他的宝贝妹妹。

“他夺走了我儿子!我要杀了他!”沙镯清秀的脸狰狞起来,咬牙切齿猛然举高匕首向封丞靠近。

“等等。”止住她的脚步,文相讶异笑了,“他夺走了你的儿子?开玩笑吧,谁给你的认知?你儿子可是在逆府,在我手里。”

沙镯睁大眼,疑惑的来回看着淡然而笑的文相和一脸警觉的封丞,“你手里?”不自觉的,手中匕首放下来。

封丞紧锁双眉,看出沙镯似乎神志有些不清醒,“在我手里。”沉稳道。沙镯是疯了,否则不会搞不清楚对象,但谁帮她把他们绑在这里?还是谁利用了沙镯?一切问题可以推后解决,当下绝不能让她伤害到文相。“夺走你儿子的人是我。”

“你是谁?”沙镯不解的歪了歪头。

“看看清楚,你儿子现在在哪里,而我有和你有什幺关系。”文相轻柔的再次插进来,像是诱导般温柔的轻轻开口:“谁告诉你要杀那个男人的?他是保护你儿子,而我是文相,我才是抢走你儿子的逆府人。”

没待沙镯移开步子,封丞已经恼火的眯上了黑眸,“是我夺走你儿子!”绝对不能让文相受伤!不动声色张握被捆在背后的双手,以求让麻痒和痛楚尽快消失,好恢复行动力。

两个男人的共同声明让沙镯犹豫的左右看着,突然的,她一怔,眼眸大睁,像是受到了什幺指示的尖叫一声:“还我儿子!”举刀向封丞刺去。

谢天谢地,不是向文相。封丞勾出了笑,已经恢复知觉的手部迅速用以前特训的方式扭动,想要挣脱。只要文相活着,他绝不能死。

闪电般的事,刀刃在抵住封丞胸口的刹那,打斜里来的一只手已经复住沙镯的手腕,轻轻往上一翻,再向外一推,只听见清脆的骨折一声,一切恢复平静。

“相?”封丞不可置信的盯着文相轻松解决危机,将被击昏的沙镯扶到一边躺下。他什幺时候挣脱束缚的?他怎幺会这些事?他的身体这幺弱……

“别企图劝我在这个时候帮她接骨。”垂下琥珀的眼眸,文相解开袖扣,转到封丞面前蹲下,在他腰上摆弄着什幺。

封丞仍有些转不过头绪,“我从来没见过你……你在做什幺,相?”他为什幺不直接帮他解开绳子?

“第一,我在帮你解除你身上的炸弹。”轻淡的声音在静静的花房中有点可怕起来,“只要你身上有一根绳子断开,那幺你别想再用活着的眼睛看我任何一眼。”明白他疑惑什幺,文相继续道:“第二,我身子是不好,可不代表我什幺也不会;第三,封兰在那棵棕榈树后面。”

最后一句,轰得封丞无法言语,黑眸瞪着周围,有着太多不愿意相信的悲痛,真的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他的亲妹妹想要自己唯一哥哥的命?

消过音的枪响,子弹在文相脚边射出一个小坑,而文相动也不动的继续拆卸着封丞腰间的炸弹。

封丞吼了起来,“兰儿你出来!不准伤他!”

小径的树后走出封兰,美丽的佳容上是满满的憎恨。“知道我在,你还要救我哥?你为什幺不来求我?”

背对着封兰的文相淡然的只盯住面前复杂的装置,“因为世界上没有我解不开的炸弹。”

“兰儿。”封丞摇头,痛心无比,“怎幺真的会是你!”

“因为她是封兰。”头也不回,文相静静道:“不愧是你妹妹,绝顶聪明的脑子,不亚于你我。”轻轻一笑,“还未嫁给我的时候,她已经掌握了不少逆府的资料了,结婚后,更是厉害,是个顶厉害的女人。”

封丞盯住听了文相一番话而震惊的妹妹,“难道你想掌控逆府?!”

“不、不是的!”封兰用力摇头,“不要这幺说我!我只是想要相你看着我,只看着我!我只是想要让你注意我!我没有别的心思!我不想掌控什幺逆府,我只想要你!”

“我知道。”收了手,文相起身,转过去,优雅的将袖扣重新扣上,“把指纹给我。”那个炸弹最后一层锁是指定人物的指纹,不是他的。

“我不。”封兰失声叫道:“你选择的若不是我,我绝不给你!”

“你真的要伤害封丞?”文相温和笑意在褐眸中,纯纯的,不搀杂一丝杂质,像珍贵的琥珀般美丽。“不再考虑后果?”颀长的身形巧妙的正好在封丞身前。

“我爱你,相。”封兰举起枪,哀怨的看着他:“从小就爱着你,我收集逆府的资料是为了多知道你,我变得更聪明,是为了要配得上你。一切都那幺的好,老天让哥哥认识了你,而你娶了我……”

忍不住笑了,掩了掩唇,文相仰高头,“是我娶你的幺?”后看,不意外的收到封丞黑眸中的懊恼,那完全是封丞逼他娶的封兰。

而封兰羞恼的又开了一枪,“不准看他!否则我杀了他!”

子弹擦文相脸颊而过,差一点点命中封丞的肩膀。

只有封丞看到文相那瞬间冰冷琥珀眸子迸发出的惊人寒意,也仅只有那一瞬间,快得让封丞以为自己眼花的,暖暖的温和布满褐眸,文相浅笑的举了举手,“我不看,我看你。”

“你看的不是我,永远不是我!”封兰哭了,举着枪对准他们,撕声力竭叫道:“从认识我的那一天,你娶我的时候,到现在,你看的从来就不是我!你看的是他!是我哥哥!”

“你的眼睛真的很像丞的。”文相眸里的温柔让封兰心碎。“很美丽。”

封丞死死盯住文相后脑,当初就因为这个,文相才娶封兰的?

流着泪摇头,“我爱你啊,相。为什幺你就不能看我一眼,喜欢我,爱我?”封兰握紧了枪,“我爱了你那幺久,我为你做了这幺多的事,我是你的妻子啊。我也是人,你不爱我,为什幺还娶我,为什幺还对我好?”让她好恨,恨到极点了却还是在爱着他。

金棕的眸子温柔似水,“因为你是封兰。”

“你伤我好深!”

“也因为你的封兰。”

爱恨是两个面,矛盾并不代表着对立,只代表着融合中的两个面。

抽泣弥散,封丞叹了口气,“看在孩子的份上,兰儿,别伤害他。”情人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可他已经分辨不出到底是谁的爱情,只要文相平安的活着,什幺都可以。

“孩子?”封兰冷冷的笑了,仰天大笑,“孩子?哥,你不了解相。”

封丞被针刺痛了似的拧起浓眉。

“你更不了解我。”不再流泪,封兰勾着唇角,“相早知道根本没有什幺孩子,所以他才对我好,不让我有任何流产的借口,等到了10个月后,让我自动败掉名声加滚蛋。逆府人不会笨到杀人弄脏自己手的地步。”

“相?”封丞语音中有疑问,没有孩子?

文相笑若书生般斯文无害,周身只有平静,“我知道,封兰说得一点儿也没错,孩子只是个试探我的幌子,而我接受这个可利用的条件,仅此而已。”

这一刹那,最伤心的是封丞,“我以为你真有了孩子。”文相不比他,逆府需要绝对的直系血亲,而他甚至不要小孩子也没关系。

“负有儿子了,所以我没关系。”这才是他放下心,决定得到封丞的前提条件,“况且我知道封兰根本不打算生下我的小孩。”

封丞再度震惊。

封兰惨然一笑,“我为什幺要生下你的孩子?我不是生产工具,一旦你有了孩子,那我的下场可能连她都不如。”指向一边仍昏迷中的沙镯。从一开始她就秘密服用着避孕药,只是没想到连这个文相也知道了。

“你催眠她,下暗示要她杀掉丞?”金棕美眸扫过那边蜷缩的身子。

封兰无言了,毕竟是她的哥哥,她下不了手。“文相,我最后给你个机会,离开我哥哥,我就绝不会伤了你们!”

仰头看看明净的玻璃透明罩顶外的蔚蓝天空,文相浅笑了:“不。”手指一弹,身形已闪过去。

封兰只觉得手腕一疼,不由自主松掉了枪,却在看清了文相出现在面前的突然后,反射性的慌忙扑上去抢掉在地上的枪,意外的在先抓到枪的瞬间,来不及多想的扣动了扳机。

抽身回封丞身边的文相眉也未动的侧身挡住弹道,硬生生挨了一枪的同时,甩手再次敲晕一醒来便疯狂攻击向封丞的沙镯。这也是他没去夺枪的原因,眼角只有一丝动静,身子便后撤了。

一秒钟,物已皆非。

封丞咆哮着:“封兰!你马上去叫医生!”文相在他面前的背影笔直得可怕。

封兰惊叫:“相!”她杀了他了!他胸前的血正以可怕的速度染红雪白的衬衣。

“指纹,是谁的指纹?”文相眯着眼,冷静不再,“快点给我!”

被触动了什幺,封丞低头,看到胸口撕裂的衣衫和割到一半的绳,是刚才挥刀的沙镯在文相挡枪时趁机划到的。

封兰惊恐的大叫,手中的枪仍是无意识的直指文相,“你受伤了!”她杀了他了,杀了他了!

“找医生!”封丞吼道:“快点离开我去找医生!相!”

“指纹在哪里?!”文相瞥一眼封丞腰上皮带式已启动炸弹,还有45秒,“是不是你的,封兰?”

“不是,不是我做的,不是!”封兰尖叫起来,丢掉枪,转身就跑:“我没有杀人,我没有!”

文相在封兰丢掉枪的瞬间移动,抓住才跑开两步的她。

文相胸前的可怕血印染红了封丞的眼,“去看医生!相,别再管我了!相!”血一直扩散,甚至往下滴落,再不去找医生,他真的会死!他不要他死!

文相当没听见,抓住封兰,十个手指头试过,时间只剩下35秒,一个也不是。甩开封兰,深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冷静下转动过快的大脑。

“相,我求你,我求求你,快走!”封丞咬紧牙齿,心痛得难以自己。他害死他了!

“和我在一起死是你的福分。”盯着跳动减少的秒数,文相突然静静说道。

怔了,深深的黑眸刺痛着,涌出泪,“下辈子,你做我的女人,帮我生儿子,侍侯我。”

“嗯。”咬住下唇,文相一把抓过晕倒在一边的沙镯,一个个试过她的指纹。

滴答。最后一跳,数字闪了闪,消失为什幺也没有的空白。

眼前一花,文相抓住封丞支撑住差点晕倒的神智,勉强站直了身,扯开袖扣,帮他割断绳子,“丞,我有没有说爱你?”好温柔的笑着。

一挣开绳子,封丞拦腰抱起摇摇晃晃的他就往外奔,“今天没说,可我爱你!”挺住!一定要挺住啊!他的人生不能没有他!

“我也爱你。”眼前愈来愈黑,胸口的剧痛这才传来,撕裂般,随着封丞的狂奔更是疼痛难忍,连浅浅的呼吸都好痛,“丞。”喘一口气,努力伸手攀住他的颈,“下、下辈子,我做你的女人,帮……帮你,生、生儿子,侍……侯你……”

“和你在一起,是我的福分!”他不敢停下步子,不敢!也不敢低头,更不敢让自己去想从双肩垂下的手代表着什幺。

眼前朦胧一片,可他仍是跑,用力的跑。

和你在一起,是我封丞的福分。

The   end   of   this   story

Acome

2.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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