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御书房内。
户部尚书郭橼道“陛下,吴地适逢水患,户部已拨出大量钱财,粮草之事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李珩烨拉下脸,抄起会稽侯叛乱的奏张砸在郭橼身侧。
“砰”的一声,郭橼的心颤了颤。
躲在桌下的白锦也被吓得一颤。她将手覆在李珩烨桌下的手上轻轻抚着,希望他能平静下来。
白锦怎幺也想不到自己第一次进御书房居然得躲在桌下,还能听到朝廷重臣们议事。
李珩烨不耐烦地挥开她的手,冲下首战战兢兢的郭橼问道“那郭尚书予以为何?”
“这……”郭橼哭丧着一张老脸,偷瞄向淡定自若的李崇泽,满脸求助之色。
“朕叫你回话!”
“……陛下”
李珩烨正想要拍桌的手一顿,面色阴沉地转向李崇泽。
“皇叔有事?”
李崇泽回道“臣想,会稽侯叛乱一事,尚无查证,无法妄下定论。且会稽侯宋湘南一直以清廉爱民备受百姓赞扬,此番不定是宋湘南为保百姓性命而受蛮夷胁迫。”
李珩烨不屑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宋湘南身为大央之民,无此气节何须留他!”
“陛下!”李崇泽语气一重,擡头直视李珩烨“无民何来官?民才是我大央立国之本,气节虽是重要,但一城之民与一人气节,孰轻孰重,显而易见。”
“陛下,珉王所言甚是啊!”一人随声附和。
郭橼更是直直跪下,大喊“陛下!”
李珩烨静坐不动,众人便以为他是同意了。
白锦却看得清楚,李珩烨藏在桌下的手青筋突起,贲张的血脉怒意勃发,偏生面上未曾显露丝毫。她不知为何有些心疼,又将手伸上前握住他的手,轻抚着他的指尖给掌心留下的深痕。
当她初初听到门外之人传报李崇泽也来了的时候就大致明白了李珩烨想做些什幺。怕是他还以为自己心悦的是李崇泽。
“那幺难道朕要放任蛮夷践踏央国边境吗?江将军没有粮草如何行兵?”
这次换做江樊勇呐呐无言。
“珉王大人,蛮夷今次有了开战之势,我等如何是好?”他两眼一转,将话头抛给了李崇泽。
李崇泽接下,款款而道“蛮夷此番应是想趁水患之虚而入。吴地水患一过民生凋敝,朝廷若想救治必将捉襟见肘,蛮夷可趁此时进攻越过吴地往西攻打。将军大可将两事看作一事,命将领带军自西攻打蛮夷,而后至吴地救灾。期间若吴地水患有急,可命吴地官员号令百姓修堤岸通河道,想来应是能够撑到将军到来。”
江樊勇一掳胡须,不拘地笑道“妙计,妙哉!”
李珩烨却打起了反调“哦,皇叔又从何而知蛮夷不会直从吴地经过,而是绕西前行。且吾军为何必胜,即便若是胜了还有余力东行,助吴地治灾?”
“回陛下,两点。其一,吴地水患,疫症四起,蛮夷需要的只是大水耗损国力,贸然入吴会有染病的风险,。其二,蛮夷多匿于山中,凭地势之险才可与我军抗衡,今次向西,西处地势较平,于蛮夷不利,且蛮夷无若我军的战马利兵,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蛮夷处吴地之南,吴地大水殃及于它,蛮夷未必有比我军多的粮草。多方相较,我军虽不至必胜,却有极大的把握”
语毕,江樊勇赞叹不已,不愧是先皇盛赞的幼弟,智谋非常人所能及。可江樊勇不知他的一脸赞叹,在龙椅上端坐的男人心中是极为碍眼的。
李珩烨看着他们相谈甚欢的场景,自己这个皇帝反倒多余。然而那双握着他的手却意外地让他平静下来。他反手握住白锦,吓了桌下蜷缩着的小人一跳。
他摸过她的指尖,指节,手心,手背。她手不修长,也不算美,却是圆润小巧,可以让他一手握住。他知道那双软软的手想要安抚他,他无法接受。她说她心悦他,他无法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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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李崇泽在郭橼等人的簇拥下离去。
白锦听到殿门“砰”的关上,一骨碌从桌下蹿了出来。
李珩烨见她看着两人相握着的手,一脸雀跃,突然开口道“你也觉得朕不及皇叔?”
白锦一愣,问道“皇上怎幺了?这话从何说起?”
李珩烨的手慢慢收拢,指甲渐渐嵌入她的手中。白锦吃痛,无辜又无奈地嘟起嘴,方才还好好的,怎幺又生气了?
从头到尾她都只是在看他,李崇泽说了什幺,她都没有听到。
李珩烨猛地推开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睥睨着白锦,冷声道“朕知道朕不如他!”转身正要离去,却被白锦拉住。
白锦第一次清晰感受到了他心中的自卑,连忙解释道“臣妾从未觉得皇上比不上珉王。”
李珩烨扯过衣摆,白锦却不依不饶地再次伸手揪住,“不管皇上信还是不信,这就是臣妾的真实想法。”
李珩烨不予理会,还是想要大步离开。可是他扯她便拽,李珩烨不耐烦冲身后的人吼道“傅白锦,放开!”
“不放!”
“朕叫你放!
“我不!”
“傅、白、锦!”
“李珩烨!”
李珩烨转头怒视白锦,他微眯着的凤眸里黑云翻涌,却对上她执拗委屈的目光。
刚要出口的责骂被噎了回去,李珩烨慌乱的移开眼。
白锦吃力地撑起身子,仰头认真道“李珩烨!你转过来看着我!”
“你!……”李珩烨转头,却不料衣襟被白锦拉下,两人的脸近到只剩一指之隔。
白锦皱眉直视着他。在成功在他眼里看到一丝错愕后,她松开紧锁的眉头,语气又软弱下来,轻轻呢喃道“皇上,看着臣妾,看着我好不好?听臣妾把话说完,好不好?”
李珩烨默然,白锦知道他是同意了,随即松开手,向后退一步,“臣妾从未觉得皇上不及珉王,皇上是臣妾的夫君,是大央的天子!珉王是臣,是皇上的手下,天下谁会觉得珉王比得上皇上!”
“你……真的这幺觉得?”
“当然!”白锦一脸真挚。
李珩烨与她对视一眼,又将脸别了过去“罢了。朕知道你想见他,所以今天给你机会,你不必讨好朕”
白锦心里一阵郁闷,却也因他这跟孩子般别扭劲莞尔。
白锦伸手捧住他的脸,让他再次与自己视线交汇。她的指尖细细描绘着他的眉,用心道“皇上的眉毛生得好,从眉心至眉梢,滑入鬓角,一气呵成,那些画得妙笔丹青的书画名家也描绘不出分毫”。
她的指尖又抚过他的睫毛,惹得他眼帘轻颤。
“睫毛又长又密,就连女子也会艳羡。”
“眼睛就跟上好的墨玉似的,黝黑明亮。鼻子挺拔,人偶的鼻梁都不如陛下这般精致”
“还有……”白锦继续说到“臣妾最爱的便是皇上双唇微抿的时候,薄薄的唇瓣泛着玫红色的光泽,比女子点的绛唇还要好看。只要是生在陛下身上,臣妾都是最最喜欢的”
“珉王又如何?臣妾曾经以为拒绝嫁给皇上就可以摆脱日日枯燥乏味的生活,可现在才知道那时候的自己真是愚不可及,嫁给了皇上,才是臣妾这辈子最开心的事。”
不知不觉,李珩烨被她说的面上越是沉寂。耳后根就越是鲜红。
白锦灵光一动。
自己还得再加把火。
有没有被女主肉麻到。
这谄媚的哟,痞子都看不下去了。
顺便一提下回有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