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科的太医可好了,不打针不吃药,来家里和我聊了会儿天就走了,要是所有医生都像他那样该多好。
下午有个老嬷嬷来教我规矩,我可聪明了,听一遍就懂了,流华还奖励了我几颗糖。
天色渐渐黑下来,游廊上的灯笼渐次亮起,义父的宅邸里一片灯火通明,但是他还没有回家。我跑到门口,坐在石狮子旁边等义父。
没过多久我就听到了好些人的脚步声,我连忙躲到石狮子后边,探出半个脑袋偷偷看那群人。我一眼就看到了义父,他最高,被脂粉妆饰过的脸一片雪白。义父走在最前边,还时不时侧头和旁边的人说些什幺,他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看起来严肃极了。
他们很快就走近了。
我看准时机,从石狮子后冲出来扑在义父身上,抱住了他的腿。他被我吓得尖叫一声,脸上的白粉都掉了不少。
我哈哈大笑,他这才低头,那双灰蓝色的瞳仁里映出小小的我的脸。他脸上像是浸了一层霜,理也不理我,还在喘着气。
“义父!”我叫道。
义父擡了擡手让围上来的侍从们退下,然后低下头瞪着我说:“你在这里干什幺,伺候你的人都去哪了?”
“不要他们,我想等义父回家,我们一起吃饭,”我拉着他垂下的手,他的手好大,我只能抓住几根指头,“今天晚上可以吃鱼哦,是不是池塘里的鱼啊……”
“池塘里的鱼可不是用来吃的,”他把我从腿上扒下来,“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规矩都学哪去了!”
我不服气:“我都学会了!嬷嬷还夸我聪明呢!”
他哼了一声,显然是半分也不相信的。我还想和他争辩两句,肚子却咕噜噜地响了起来,周围的侍从们都笑着看我。
我的脸上一下子变得好烫,我把脸埋在义父肚子上,“我饿了,我想吃东西……”
“以后不必等我。”他俯下身把我抱起来。
我的耳朵贴在他胸上,还可以听到砰砰砰的声音,看来义父刚才真的被我吓到了,他胆子真小。
“那你以后早点回来吧。”我悄悄说。
义父好像没有听到,灯笼里温暖的橙色灯光映在他雪白的脸上,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也有了几分血色。
义父把我抱到餐桌前,侍从已经拉开了椅子,他把我放下才活动了下自己的手臂。他一边坐下,一边揉着自己的小臂:“看着小不点一个,怎幺这幺沉……”
“我不沉!”我抓着筷子挥来挥去。
“把筷子放下!”他眼风一扫,我立刻老老实实地坐好。
饭菜很快就端了上来,我记着嬷嬷说的话,看到义父动筷了才开始吃东西。义父略略点头,但一句表扬的话也没说。
义父吃东西的样子很斯文,慢条斯理地夹菜,然后轻轻张开嘴吃掉,竟然没有把他的口脂弄花。我看着他吃饭的样子,一时间忘记了自己也是要吃东西的。
“看什幺,还等着我喂你吗?”他斜眼觑我,我连忙低头装模作样地扒了几口饭。
因为义父说我很沉,我连饭也不想吃了。
他吃过饭,就有人来服侍他漱口净手。义父又拿出小镜子补了补妆,重新涂好口脂才对我说:“我还有事情要做,你早些休息,不准胡闹,知道了吗?”
我乖乖地点头。
他刚一踏出门,我就垫着脚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进了书房,不一会儿又有几个大叔进去了。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我竖着耳朵也没听清几个字。
没过多久流华就来了,她牵着我的手,“不可以打扰大人工作哦,小小姐。”她带我回房间洗漱,给我换上睡衣,催我赶快去睡觉。
可是义父还没来呢,他昨天晚上答应了要给我讲故事的。
我躺在床上闭上眼,假装睡着了,流华脚步轻轻地离开了。我又等了好久,才爬下床,把门拉开溜了出去。
我熟门熟路地穿过游廊,到了义父的书房。这个时候书房里的灯还亮着,但却没了小声交谈的声音。外边的风吹着我的头发,从衣领里钻进去,我打了个哆嗦,“哈啾!”
“谁!”书房门被猛地打开,义父背着光站在门口。
我醒了醒鼻子,对他伸出手:“义父,外边好冷呀。”
他冷冰冰地看着我,也不蹲下抱我。我委屈极了,声音好像全从鼻子里跑出来了,又闷又腻:“我想义父了……”
他转身就走,我愣在原地。
义父走了几步就停下来,回头看着我,“还不快进来,把门关上!”
我嘿嘿笑,推着门把它关好,跟着义父走到大大的书桌前。书桌上放了很多文书,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字,有的我认识,但大部分字我只认识它的一半。
“过些日子就送你去学校,也省的你在家捣乱。”义父说。
我一听兴趣就来了,连忙问:“洛阳的小学是什幺样的?可是我的书包没有带来,还有我的笔袋,我的橡皮擦可好看了,是一只粉红色的小猪……”
“都给你买,”义父揉了揉眉心,“安静不了就去睡觉。”
我一个字都不敢说了,捂住嘴跑到他腿边坐在软软的地毯上。
义父又去看那些枯燥无味的文书了,我仰着头看他。他的下巴还是那样尖,脖颈纤细修长,因为他的皮肤病态的白,反而和傅粉的脸看不出色差来。
我抱着膝盖,伸手去戳他脚上的黑色长靴,我的食指用力按在他鞋面上,锦靴上出现一个我手指大小的小坑,很快恢复原状。他的脚动了动,我又想去按,义父的声音从头顶冷冷传来:“脏死了,找不到玩的吗?”
我悻悻收回手,无聊的把手指绞成一团,盯着义父的裤脚,研究上面纹绣的繁杂花纹。
一架纸飞机突然从我头上飘了下来,晃晃悠悠地落在我脚边。我把纸飞机拿起来,擡头看着义父,他低头在文件上写写画画,好像很忙碌的样子。
我偷偷笑了,在飞机头哈了一口气,用力把它扔了出去,纸飞机打了一个旋儿,落在不远处。我小跑过去,把我的飞机捡起来,又把它掷出去。
义父头也不擡,好像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一样。
我眯着眼把飞机对准他眉心的三瓣朱砂,瞄准目标后刷地扔了出去,纸飞机滑翔在空中,一眨眼就落到了义父的书桌上。
我失望地嘘了一声,义父却停下笔,把纸飞机拿在手上。
“义父,飞给我!”我朝他挥手。
他“啪”地把飞机放在了一边,“高妲,再吵闹就让流华把你带回去!”
“我在等你睡觉,你昨天晚上答应了要陪我睡还要给我讲故事的……”我看他眉毛紧皱,一副生气了的样子,“你不能不讲信用。”
“我什幺时候答应过……”
“你就是答应了的!”我急了,冲到他身边拽住他的衣服,“你说了‘嗯’,我听见了!”
他拍开我的手:“那就改日再说,快回你房间去!”
我攀上他的膝头,坐在他腿上,“我不想回去,我乖乖的,不说话了,义父别赶我走。”
义父狭长的眼睛盯着我,我恳求地看着他,心里想着要是他再不同意,我就哭。
结果他轻轻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那就留下吧。”
“怪不得人都说儿女是讨债鬼……”我听见他喃喃地自言自语,“我怎幺给自己找了这幺个麻烦……”
“我不麻烦!”我反驳。
他抓住我的胳膊,把我往上提了提,稳稳坐在他的怀里。我就像坐在一把窄窄的椅子上,但却坐的很舒服,任我撒泼打滚。
义父的声音还是很无奈:“真该早些把你嫁出去,你什幺时候才长大呢……”
“我才不嫁人呢。”我哼了哼,抓着义父碧绿的腰带在手里把玩。
“那可由不得你。”义父说。
他凝视我,眼睛里出现了某种让人不敢直视的狂热。
“再过半月,就该和严家定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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