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之内,蓁蓁姑娘的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她是城北花巷里最大那间妓馆——风月楼的头牌,生的是沉鱼落雁的容貌,每晚带着金银珠宝想要求得一面的人直从大门口排到巷外那座望月桥上去。
而今晚,有幸见得蓁蓁姑娘芳容的人是陈家的二少爷,他正坐在小案前,手执酒杯静静地等。
陈家是江南大户,二少爷千里迢迢而来,为的就是蓁蓁姑娘。
半杯酒下肚,一个窈窕的身影从屏风后绕了过来,带着一阵香风蹁跹入座,二少爷擡眼望去,姑娘正对着他笑。
他心头一颤,险些掉了杯子,姑娘挽了袖口,细细为他布菜。
“听说公子从江南而来?”
“……嗯。”
“从江南千里迢迢赶来京城,公子可是有要事在身?”
二少爷涨的耳朵都通红,踌躇片刻,终于还是壮着胆子说出口来。
“在下……三月前曾见得一幅姑娘的画像,从此便心心念念着想要见上姑娘一面!”
蓁蓁姑娘笑而不语,轻轻将他喝干的酒杯斟满。
“如今见得姑娘真容,才知那画像……也不过尔尔……”
二少爷顿了顿,认真道:“在下已带了足够的银两,想替姑娘赎身,不知姑娘是否愿意随在下回去江南久居?”
“公子方才所言,可当真?”
“当真!”
蓁蓁姑娘施施然起身,行了一礼道:“这酒菜过于辛辣油腻了些,奴家这便叫人来换些清爽茶点,如有怠慢之处,还请公子多包涵。”
二少爷怔住,“我……我是不是冒犯了姑娘?”
蓁蓁姑娘取出一只紫砂小壶,一边向壶内拈茶叶一边笑道:“怎幺会,公子多虑了。”
片刻后,桌上酒菜果然被下人换上了几样糕点果子,姑娘正襟危坐,一边斟茶一边柔声道:“公子有如此美意,奴家自然感激不尽,但有一个故事,还想先请公子听我慢慢道来。”
二少爷忙不迭点头:“姑娘请讲。”
她柔柔一笑,指甲染着蔻丹的手将盛了香茶的杯子轻轻放在了二少爷面前。
“公子信不信这世上有狐精?”
二少爷羞赧一笑,“如果有的话,一定和姑娘一样好看。”
“可我说的却是公狐狸。”
“蓁蓁姑娘……你究竟要说什幺?”
她敛了神情,仿若已经陷入回忆。
故事发生在三年前一座依山而建的小村庄里。
村子最北面一所矮小的茅草房里住着一家三口,女儿年方十四岁,名叫柳盼巧。
这家的男人每天天不亮就上山去采山货,等到了正午再进城去卖掉,一家人靠卖得的银钱勉强度日,日子虽贫苦,但也算和乐。
直到有一天,夜里才下过小雨,男人上山时踩到了湿滑的路面,就此跌下山崖去,被路过的村民发现时,已经奄奄一息了。
妻子急匆匆赶去城里找郎中,可郎中却说一副药要五两银子,妻子付不起,只得先回到家中照顾昏迷的男人。
邻居大叔听说了盼巧家中的事,好心的送来了热气腾腾的糙米饭,盼巧出门相迎,不住地道谢。
茅草房年头久了,风吹过时便有砂砾碎石簌簌从房顶落下,邻居擡起手臂掩住额头,连连后退了几步才躲开,盼巧有些赧然,上前几步又是一番道歉。
“盼巧,你家中突遇如此变故,实在是……”
大叔叹息几声,突然像是想到什幺,展眉道:“听说城中常有富贵人家招买使唤丫头,不如你去碰碰运气?”
“使唤丫头?”
“是啊,如果能进去府里做工,自然就有银子拿,能给你爹看病不说,以后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盼巧大喜,忙向邻居大叔道谢。
“客气了客气了,不过……听说有钱人府上都喜欢要那些生得漂亮的丫头,也不知……哎,你还是先去碰碰运气吧!”
送走了邻居大叔,盼巧回到屋内,灶上还在烧着野菜汤,她掀起锅盖瞧了瞧,又回头望向正为爹爹擦拭身体的母亲。
第二天,盼巧起了个大早,换上了自己唯一一件还算得体的衣裳后便出发去了城里。
小村庄只有一条小路通往城里,路途不算短,待她走到城门口时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烈日炎炎,她流了好些汗,汗水打湿了衣裳,显现出一大块难看的水渍来。
盼巧只好站在城墙下晾干自己,这才重新朝街上走去。
城里的宅子都很气派,红墙绿瓦煞是好看,她站在街头望呀望,感觉哪一家都是富贵人家。
踌躇了好一会,想起还在家中煎熬的父母,盼巧壮起胆子,敲响了街口第一家宅邸的大门。
门很快开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露出头来。
“你找谁?”
盼巧紧张道:“我、我想来府上做使唤丫头!”
小姑娘打量她一番,柔声道:“我们府上现在不缺人手了。”
在第一家碰了壁,盼巧没有灰心,一连敲了好些家,可人家都说现在不缺人手。
怎幺会不缺人手呢?
她走的累了,也说的渴了,蹲在河边鞠了一捧水喝了,想要歇歇脚。
水波渐渐散去,水面映出她的影子来,盼巧低头去看,看见一个小眼阔鼻的小姑娘也正看着自己。
小的时候尚且有人夸她可爱,待到长大以后,她这张脸就一直被称作“不漂亮”了。
她盯着水面倒影看了会,想起方才出来应门的那些唇红齿白的丫头们,心一点点凉了下去。
赶回村子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盼巧饿了一天,已经快要走不动路,踉踉跄跄走到家门口时,却听到屋里传来压抑的哭声。
她不敢贸然去推门,小心翼翼凑到窗前朝里面张望着。
只见灶旁的干草垛上,隐隐约约有两个纠缠在一起的人影,灶上的锅子里烧着开水,水汽白蒙蒙的飘了满屋,像是给那团人影挡了道纱帘一般。
突然地就起了阵风,将水汽吹得散了去,只见邻居大叔将盼巧的娘按在草垛上,两个人都赤条条的,娘的双腿大开着,环着大叔粗壮的腰,她的头发披散开来,和枯黄的稻草纠缠在一起。
大叔耸动着腰身,口中发出粗重的喘息声来,娘痛苦的咬着下唇,可破碎的呻吟声仍旧控制不住的从唇角溢出来。
锅里的水快要烧干了,不住地滋滋作响。
娘擡手抓住大叔的头发,断断续续的说道:“邻家大哥……说好的、说好的银子,可一分也不能少……”
邻居大叔气喘吁吁,“妹子放心……啊……哥哥说到做到……嗯啊……快把身子再擡一擡……”
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着白,“……我家当家的……就等着这银子救、救命呢……你可千万不能……不能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大叔不再开口讲话,身下的速度骤然加快了,娘咬着嘴唇向后扬起脖子,露出苍白的喉咙来。
盼巧猛地蹲下身去,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的心跳的很快,好像立刻就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