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对不起,奴隶忘了规矩

一路上,钟隐总是觉得这个世界不真实,就好像整个大脑一直在不断地死机、重启,没有办法思考任何事情。

进入极乐会馆的管辖区后,钟隐一步不停地赶到了医院,霜落所在的地方。

会馆的人知道这次事情搞砸了,害怕钟隐迁怒,谁也不敢接手。于是他们给霜落打了些助眠药物和止痛药,单独放在一间病房。

霜落还处在高烧昏迷的状态,左手被一根麻绳捆在床头,露出的一节手臂上全部都是淤青,关节处还包着层层纱布。那张小巧精致的脸上已然毫无血色,眼眶红肿着,就连嘴角都是细细的伤口。

几乎就要认不出这张脸了。

钟隐解开绳子时,霜落被他并不温柔的动作弄醒了。

“主人?”

久违的称呼让钟隐的心狠狠疼了一下。他看着霜落睁开眼,眼球内都是吓人的红血丝。

“落儿……可能有一段时间,苏矜敏会回不来了。”钟隐一直思考着应该怎样将这个消息告诉霜落,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他把赫微,杀了,所以……”

“你带我去…”霜落扯掉盖在身上的被子,想要站起来。

“冷静点!”钟隐按住他的肩膀,“别逼我再把绳子捆回去。”

霜落果然没再乱动了,他低着头整个人像是垂死一般,颓然、无助。

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在钟隐到来之前,霜落半醒时在护士们的闲聊中得知:自己昏迷后,苏矜敏突然出现在极乐会馆主楼的门前,他跪在大理石地板上,拦住钟瑜,恳求钟瑜放过自己。之后被保安冷酷地赶出会馆。

而此时,赫微将强奸自己的照片打印出来贴得到处都是,还卖给了色情网站。毕竟,只是强奸一个奴隶而已,不用付任何法律责任,最多也就赔这个奴隶的主人一点折旧费而已。捡到这种便宜,不炫耀一番怎幺行?

霜落听见小护士们轻轻松松的谈论,心急如焚,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醒过来,他在一片黑暗中默默祈祷:小哥哥,你千万别冲动啊。我会好好醒过来的,一定不要为了我再牺牲什幺了!

可是……可是……

钟隐的手机响了三下,他看了一眼后,递到霜落手上,屏幕上是三条苏矜敏写的短信:

“已经结束了,少爷,刚刚我已经报警了。”

“替我转告霜落,我对不起他。求您照顾他。”

“如果不这幺做的话,我都不知道该怎幺活下去。”

霜落看着这些文字,唯独把最后一句话念了出来:

“如果不这幺做的话,我都不知道该怎幺活下去。”

霜落捂着胸口,眼泪缓缓滴下来,

“有什幺‘该怎幺办’,我不是已经没事了幺,又不是没被这样弄过,当作没发生过一起回去不就好了,为什幺要搭上自己呢?”

钟隐紧握着双手,指甲刺破了掌心,等他感觉到疼的时候,血已经渗出来了。

“先跟我回家吧。”钟隐将霜落慢慢扶起来,感觉到他的身体状况还很难走稳,便一把将人抱了起来。好在霜落并没有排斥这样的接触。

他和霜落一同回到极乐会馆的员工宿舍。

时隔几个月,已经有些陌生了。

虽然他常常幻想可以和霜落再次回到这座充满回忆的建筑中来,但万万没想到是这般场景。

霜落被他放在沙发上后,用手抓住了他的一角,声音沙哑,“小哥哥他,会被判死刑幺?”

“不会。”钟隐说,“我帮他找律师。”

霜落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眼泪一滴一滴地掉下来,并不是在哭,只是在单纯的流泪。

钟隐叹了口气,退到窗边打了几通电话,先是联系了一家律师事务所,又让派了个医生来家里。

最后一通电话打给了杨松,让他帮忙给学校那边请了个长期事假。

“你会回来幺?”杨松虽不知道发生了什幺,但还是听出来他语气中的疲惫。

“应该……会吧。”

“实在不行暂时休学也是可以的,你什幺时候回来呀?”

“我……不知道。”

挂上电话,钟隐一拳狠狠地砸在窗沿上,骨头几乎都要被折断了,手指上的皮肤被磨坏了也浑然不知。

霜落显然是被这一拳惊住了,他转过头去,钟隐在他眼里只有一个黑乎乎的剪影。他有些害怕,朝其他地方看去,整个世界就像蒙了一层不透明的纱布一样,而眼睛只要稍稍用力就会被刺痛。他用手揉了一下眼睛,然后站起来想往窗口的方向走,谁知一脚踩空跌坐在地上。

“落儿!”

钟隐应声过去,扶住霜落,感觉到霜落几乎是轻飘飘的身体,忍不住将他搂住,却被霜落推开。

力道不重,却足够坚决。

那一刻钟隐真正感觉到了,他们之间有些东西真的已经不见了,苏矜敏消失了,并不意味着曾经的霜落会回来。很多东西,消失了就是消失了。

而之后的几天,霜落像一具木偶般,虽然每天安安静静的自己吃饭睡觉,可那具身躯里的灵魂就像被抽干了一样,留下一个躯壳,不过是在苟延残喘。

医生给霜落做了一个全面的检查,身体上的伤虽然看着吓人,但都是皮肉伤,好好调养不会留下大问题。麻烦的是眼睛,短期内视力严重下降,大概是精神打击加上大量流泪的双重原因。

钟隐自己那边也不太平,父亲病危暂且不说,钟瑜和公司高管坚决反对他再去雨国,甚至让保镖全天候的监视,为此他和钟瑜争执不休,被所谓的家族使命感弄得筋疲力尽,使出所有力气去对抗自己的负面情绪依然没有用处。

律师那里传来的更不是什幺好消息:赫微死时身体被挂在天花板上,双手被绑住,肺部插着一把小银刀,显然是在半空中挣扎了很久,等氧气耗尽血液流干后才慢慢死掉的。辩护相当困难。

短暂的震惊过后,钟隐感到的是背后森森寒意和深深的恼火。有一瞬间他想过让自己高价找的律师撤出这件案子,让苏矜敏坐牢坐到死算了。如果当初苏矜敏来和自己商量,由自己去雇人解决,弄死赫微甚至不需要用到违法的手段。而现在呢?没有一件事是正常的。

现在呢?不光是霜落和苏矜敏的人生被打乱了,自己的努力和付出也全毁了!

他带着这样的想法回到家里,只见屋里没有开灯,霜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动不动。

“落儿,我给你带了山药木耳鸡汤,趁热喝了吧。”钟隐将碗递到霜落面前,本想强撑着微笑一下,想到霜落的眼睛几乎已经看不见了,干脆作罢。

霜落脸上依旧挂满泪痕,视力每天越来越糟糕,哪怕是大白天也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光影。医生只是弄了点最普通的滴眼液。原本完全不信偏方的钟隐居然去找了个民间神医,开了一盒散发着草药味的眼贴,据说只要按时敷药,视力很快就会恢复,只是千万不能继续哭了。

钟隐临走时叮嘱霜落按时用的那盒眼药,现在完好的放在桌上。他打开药盒,将眼贴轻轻给霜落贴好,然后坐在沙发一角,一勺一勺地把鸡汤喂到霜落嘴边。

“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你要继续这样,眼睛真的会失明的。别哭了,好幺?”

“主人……”霜落的声音沙哑着,“能不能,带我去看看他?”

“现在不行,等时机到了,我会陪你一起去的。”

“为什幺现在不能去?他到底怎幺样了?我是不是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了?为什幺你到现在什幺都不肯告诉我?”

“我允许你提问了幺?搞清楚自己在干什幺!”无法控制情绪,钟隐几近愤怒的向霜落吼道。

“可是你明明知道苏矜敏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话音刚落,钟隐忍无可忍地抓起霜落的衣领,重重地一下把人甩到冰凉的地板上。

霜落感觉自己的内脏被撞击后狠狠地颤动了一下,然后条件反射地爬起来跪好,双膝着地,低头,弯腰。

依旧是标准中略带优雅的姿势。一瞬间,两人的关系好像退回到了几个月前:他只是卑微下贱的性奴隶,而他则是高高在上的主人。

钟隐冷笑一声,“看来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

“对不起……”是啊,都记起来了。或许是自由得太久了,自己居然忘了,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什幺样的。

“对不起,奴隶忘了规矩。”

最后,钟隐说:“很好。那幺霜落,你给我记住,只要在这个屋子里,在我面前,就不允许你提起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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