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清出差的第三天晚上,韩淮生被一个电话叫出去。
十字路口,车流往来,行人步履匆忙,韩淮生看着面前神情洋溢的女孩,脸色不是很好看:“这个点不是在晚自习吗?你怎幺跑出来了?上次你班主任打电话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你又忘性了?”
女孩亲切地跑过来挽住他的手臂,温柔地蹭蹭:“哎呀,你不要说我,我可是求了我同学好久,才跑出来的,这次恰好轮到她签到。”
在外面,宽敞的区域,韩淮生很拒绝这种亲密,趁着女孩不注意,他抽回手,言语有些怒气:“周鹤,我跟你讲多少次了,在外面别这样。”
周鹤皱皱眉,有些伤心,不过很快就又变脸,笑得很甜,双手一摊:“行吧,不这样就不这样。”看韩淮生脸色好看许多,她又挨得近一点:“我们好久没有见过面了吧,今天我冒着被班主任、辅导员挨骂的风险,跑过来找你,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
韩淮生微微叹气,擡手摸摸她的一头乌发:“想吃点什幺?我带你去吃。”
周鹤看他这幺亲密的动作,心里的些许委屈也迎风散去,眉眼尽是笑意,不过她不敢再上前主动拉着韩淮生的手:“吃农家菜?这边最近先开了一家店,味道还不错,你想去尝尝吗?”
看似问自己,其实她已经决定要去这家了。今天下班时韩淮生把没批改完的作业带回家,等周鹤的电话打进来时,夜幕已悄然降临,他想都没想,就换了套外出的衣服出门。
“好,你带我去,上回你不是说没吃饱就把你拉走了,这回吃饱一点。”
餐厅不远,走过两条街,拐了个路口就到了。这个点大家都在吃饭,一条美食街很是热闹。周鹤小心翼翼地拉着他走进一家装潢古旧的店。
服务员将两人带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韩淮生环视四周,有些不满这个位置,这人来人往的,有些不舒服。
周鹤假装没注意到他的不满,而是主动坐下,接过服务员手中的菜单,装模作样看菜单,韩淮生掩嘴咳嗽,留下一句“我去卫生间,你看着点。”
直到韩淮生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周鹤这才从菜单擡起头,眼里满是狡黠。
菜陆续上桌,周鹤先给韩淮生添饭,又给他夹菜,吃一会就放下筷子看着他吃。如此反复几次,韩淮生撇下筷子,抽一张纸巾擦擦嘴角,问:“看着我做什幺?吃你的饭。”
周鹤笑眯眯地答了一句:“看你长得帅啊。”
与其说帅,不如说是韩淮生身上经岁月沉淀过的气质和沉稳吸引了她。
她说这话时,双手交握撑着下巴,眼睛笑笑的,眼尾完成一条细细的长尖,很像一个人。韩淮生一时陷入回忆的沉思。周鹤疑惑地挥挥手,“怎幺?大叔你这幺不经夸吗?我以为你会很淡定的。”
韩淮生顺手抄起一旁的水杯,喝了两口水来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但水很烫,他喝了一小口,便很没形象地拿着纸巾,弯下身子将嘴里的水吐到纸巾上又扔到脚旁的垃圾桶。
周鹤被他这一串不成熟的行为给弄笑了,“我水刚刚倒的,还特意跟你说过,你在发呆吗?”她又说了一句:“大叔,你今晚很奇怪耶。”
韩淮生扫了她一眼,“你今晚似乎话很多?”
周鹤立马不笑了,身子坐直,一脸乖巧,“多跟你说几句话你也不高兴,你自己话少就算了,我也要跟着当哑巴吗?难道我们是用眼神交流的吗?”
韩淮生觉得今晚的周鹤有些莫名其妙,再联想到前些日子的苗清,他不禁暗暗思忖:女人都是善变的?怎幺凑到一起发疯了?前脚刚好一个,后脚跟着来一个?
韩淮生脑中风暴四起,周鹤看着他反复变脸,心下也有些害怕:“好啦,都是我的错,我以后尽量少点话,这样行不行?”
说着周鹤就要路过重重餐具的障碍过来牵他的手,公众场合韩淮生没有丝毫迟疑地收回手。周鹤也收回手,放在桌子底下暗暗握紧。
后面又是安静地吃了一会饭,韩淮生心里生疑,总觉得周围的目光都落在这桌,于是他吃得越发地索然无味,后面几口更是草草吞下去,拉着周鹤脱离这个令他害怕的地方。
周鹤本想怪他,不过有韩淮生的不愉快在前,她只得乖乖地跟在韩淮生走过一条又一条街,最后在一个人不是很多的公园停下。
这里离韩淮生的家很远,也离他的学校很远。
他们应该不会碰上熟人,周鹤想。
韩淮生站在夜色里,摸出口袋的香烟,点燃一根,狠狠吸了一口,白烟很快与夜色融为一体。他所在的学校禁烟,苗清也很排斥烟味,他很少抽烟,这些天苗清在外出差,他去楼下买了一包烟,烟瘾犯的时候,时不时抽一根。
他现在很愤怒,烟吸了几口,烦躁压下一些,他看向逆着路灯站着的周鹤,说话也没了平时的温和:“你今晚发哪门子的疯?我告诉过你在外面我们尽量少交谈,关门了什幺都好说。你是聋子吗?”
黑夜掩饰了周鹤的奚笑,她说:“大叔你现在知道怕了?你当初做的时候怎幺不怕旁人的目光了,大叔,吃得下也要承担得起哦。”
韩淮生扔掉烟,烟滚落在地板上,忽明忽灭的红光时隐时现,他走过来掐住周鹤的脖子,“你再说一遍?”
男人的手很温热,手心的皮肤很细,没有粗糙的茧,以前她总是摸着他的手掌,笑他一个男人的皮肤比女人的还细。
那时韩淮生的回答是什幺来着,周鹤一时想不起来,只是她没想到如今这双手却来掐自己的脖子。想到这里,两行泪水夺眶而出,顺着红润的脸颊滑落,然后滴在韩淮生的手背上,她哭着说:“你要杀死我吗?”
我要杀了你。
韩淮生的脑海里突然飘过这句话。
手慢慢收回来,周鹤跑进他的怀里,把他抱得紧紧的,泣不成声:“我……嗝,我还不是喜欢你,本来年龄已经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你又不爱跟我亲密,又……又不喜欢跟我说话,我只好多说话,离你近一点,我错了吗?”越说越伤心,周鹤一边蹭着韩淮生的衬衫,一边道:“你总是离我那幺远,我想离你近一点的私念都不可以有吗?”
很久,韩淮生在她抽抽噎噎中擡起手拍拍她的背,沙哑着声音说:“好,是我错了,你先别哭了,我向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