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郁少年(23)

月明星稀,南风温和,温泉腾起的薄雾似笼了一层薄纱。让人心境忍不住柔和缠绵起来。

柳容歌从温泉里出来,穿好衣裳,又帮纪珩穿好,她服侍纪珩的动作做的越发顺手了。

她把纪珩扶上轮椅后,又蹲下来帮他整理头发。纪珩和她的发因为半个时辰前的闹腾打湿了不少,她帮纪珩盘起了发,以免打湿后背。

正准备扣上发冠时,纪珩猛地推了她一下。

突然起来的动作让往地上倒去,耳边传来突兀的破空声。

空气中一触即发的险意让她瞬时毛骨悚然,脸还未贴到地面,刚才蹲的地方已经落了几根明晃晃的铁箭。

她还没反应过来,纪珩的脸色已经大变,掏出骨笛准备御蛇,却想起此时身在温泉旁,雄磺让蛇失去了大半战斗力。

他迅速做出判断,吹出嘹亮尖锐的声音。

伴随着人群从空中落地带起的风声,笛声传向了远远坠在身后的守卫。

这是纪珩的习惯,自从上次被身边人背叛九死一生后,他的手下再难靠近他。

这也给了追杀他的人了机会。

“去躲着!”纪珩的声音从来没有那幺严肃过,柳容歌眼前一花,坐在轮椅上的纪珩已经灵活控制轮椅躲过一刀了。

柳容歌没来得及判断情势,一听纪珩的话,下意识依言行动,顺势躲在了大石头旁。

她脑海里乱成一片,难以想象那个行动上下都要她扶的小瘸子怎幺能提气带着轮椅在空中打转,她还在思考这种违背牛顿力学的轻功的荒诞性,纪珩已经夺过一把刀,和那些人酣战成一团。

这种靠刀法打斗不是纪珩的长处,但只需要拖延时间便好。

十几秒的时间,他的手下已经赶到,迅速加入战局,两拨都穿着黑衣的人融成一片,可以分辨的颜色只剩下明晃晃的刀光剑影。

血腥味散在空气中,倒在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柳容歌只能瞧着纪珩的脸色判断战局,可惜她只看到了翻飞的白衣和他阴沉的侧脸。

她探头探脑的,还是暴露了自己。

一个被踢飞的黑衣人落在了她面前,两人目光对视都愣了一下,柳容歌内心只剩下卧槽两个字。

黑衣人从地上翻起,提起刀就向她砍来。

看来是敌人了!

她一个穿越的小喽啰,居然三番五次遇到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

“啊!快!”她快速后退,带着惊恐与期待,看着黑衣人身后大喊。

那黑衣人下意识以为身后有人,转身横刀准备扛下劈来的刀,可是转身才发现身后却空无一人。

他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自己被骗了,满脸狰狞怒色准备转头砍死柳容歌,却被柳容歌先一步用石头砸了后脑勺,软绵绵的倒下去了。

又一次死里逃生有惊无险,柳容歌觉得自己估计是个主角,主角光环太他娘的强大了。

她上前拿走那人的刀,忽然觉得耳边风声有点大。

一回头,就挨了一记飞踢。

正中胸膛,她直接被踢飞了,脑袋狠狠撞在石头上。

心口发沉,五脏六腑都像要碎了一般,柳容歌痛得脸呼吸都做不到了,她知道这种生死关头必须要爬起来,可是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果然电视剧里面被踢得吐血的男主还能迅速爬起来大战三百回的情节都是唬人的,那些被主角一题倒地就再也起不来的配角才是符合常理的。

她脑海里转了几圈,那把夺命的刀还没砍下来,她擡头一看,只看到三步外胸口插了一刀的死的透透的黑衣人。

嗯......

她刚才转身的时候好像正在用力挥刀,然后被踢飞,那把刀顺势就投掷了出去......

她想大笑三声,结果一嘚瑟,胸口火辣辣的痛,让她眼泪都痛出来了。

显然对面的战局就没有这幺戏剧性了,纪珩白色的袍子被划了几道,透出血色,刚才呼啦啦一群人只剩下十几人,地下躺的尸体密密麻麻的,连落脚处都快没了。

她躺在石头上,不合时宜的想:如果纪珩赢了,那她这叫躺赢吗?

不过她彪悍了这幺多年,还是倒抽着气撑着起来了,一摸后脑勺,居然被磕出血了。

她回头,想看看这个石头该有多硬多坚才能把她铜头磕出这幺大个口子。

结果石头上除了一片血迹外,还有一根黑色的细长的小蛇。

沾了温泉水的小蛇本就失去了行动的能力,这幺一撞,中间一截身子都被撞烂了。

柳容歌看着这像极了头发的蛇愣了好几秒,才慢条斯理的反应过来——这条蛇是从她头发里落出来的。

此时此刻,她的脑子就像生锈的机器,运转起来卡顿的要命,连带着她僵硬的肢体动作,仿佛还能发出吱呀吱呀的摩擦声。

她傻呆呆地看着死掉的蛇,原来纪珩收回了那缠在她胳膊上的蛇,却在她头发里留了一根。

她难以想象这幺久,居然有一根蛇藏在自己的头发里,她脑袋靠着地睡觉的时候,这条蛇会不会灵巧的躲开,然后躲在她脑袋旁边等她醒来再钻进头发里......

她及时打断自己脑子里乱糟糟的想法,这个时候不是思考这条蛇习性智慧程度的时候。

她提起死蛇的尾巴,向远处一抛,把它的尸体扔到了草丛里。

不能让纪珩发现她知道了这条蛇的存在。

这是她脑子终于开始正常运转后的第一个想法。

后续的思绪就跟打通了泉口,智商跟哗啦啦的流水一般重新回归了。

初见面时的晚上纪珩对他的杀意,他手下对她动的刀,奄奄一息时还要用蛇来威胁他,以及他明明能行动自如控制轮椅都不在话下却要偏偏装作柔弱可怜的模样......一件一桩全部串起来了,她这个缺心眼的一根筋的傻子总算是看明白了。

纪珩,就和他豢养的蛇一般,冷血阴鸷,根本不是她能应付的。

她真是个大傻逼才信了纪珩那人畜无害的模样。

他有用真面目对她过吗?

柳容歌只觉得胃里泛起一阵恶心,胆寒让她无比清醒,她这幺多次从刀下逃生,不应该还那幺天真了。

万万没有想到,击破她内心最后一道防线的不是逃难时的食不果腹命悬一线,也不是亲手杀人后手上洗不掉的黏糊血腥,而是发现了一条藏在发丝里的毒舌这件看上去不那幺起眼的小事。她终于明白了,这里不是现代,她也不该浑浑噩噩混不在意的活了。

耳边的刀声不知何时停止了,纪珩滑着轮椅来到她身旁。

滑拉——滑拉——

轮椅摩擦地面的声音让她仿佛回到了他来杀她那个晚上。

她浑身一颤,纪珩的手按到了她的肩膀。

他手上浓郁的血腥味让她忍不住反胃。

她回头,纪珩白玉般的脸溅满了血点,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你头受伤了?”纪珩看到了石头上的血痕。

他伸手来摸柳容歌的后脑勺,如果是以往,柳容歌肯定会以为他在关心她的伤势,如今她却知道,纪珩是在探那条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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